春风十里

翻一篇旧文，关于春风十里。

春风十里这四个字，只要一出现，似乎就是春光无限，风光旖旎，加上十里，立马空间时间感都膨胀起来。春风十里不如你，每年在四月一日都会被刷屏，往往会加上一句不及你的笑。有人说春风十里不如你源于冯唐，“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我们推荐的不是冯唐，而是另外一直在说春风十里的人，并且他早就将春风十里与你做了对照。那个人便是杜牧。

杜牧的这首《赠别》据说是为一位红颜知己所写，这些暂且不考证。杜牧爱扬州算是出名的了，“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看他这首《赠别》特别有感触。

春风十里似乎注定要和扬州纠缠一起，“烟花三月”下的 也得是扬州这样的地方，所以当春风十里与下面的卷上珠帘总不如放一起时，你才会觉得杜牧是用了多大力气夸赞心目中那个女子，与之相比的不仅是春风十里扬州路的女子，更有那无边的春色。

喜欢用春风十里的自然不仅仅是杜牧，秦观也爱用，他的春风十里是《八六子·倚危亭》：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剗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何、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也是对过去恋情的思念。春风十里总是美好的过去。现在不过“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仅观字面，似乎又是另外一首宋词常用词汇的组合，仔细体会其中的情境，才会察觉秦观当时的心情。

姜夔也用过春风十里，在《扬州慢·淳熙丙申正日》里，昨日提过这首诗，胡马窥江后的扬州，“过春风十里，尽荞麦青青”，青山故国之思。

写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贺铸也用春风十里，“宫锦袍熏水麝香。越纱裙染郁金黄。薄罗依约见明妆。绣陌不逢携手伴，绿窗谁是画眉郎。春风十里断人肠。”不再是不及你的笑。

东坡先生也用春风十里，当然这首里最重要的是与陌上花开缓缓归有关。事情时这样的，在元人陈秀明《东坡诗话录》里记载：陈直方之妾，本钱塘妓人也，乞新词於苏子瞻。子瞻因直方新丧正室，而钱塘人好唱《陌上花缓缓曲》，乃引其事以戏之。其词则《江神（城）子》也。“人家在凤凰山，水云间。掩门关。门外行人，立马看弓弯。十里春风谁指似，斜日映，绣帘斑。多情好事与君还，悯新鳏，拭余潸。明月空江，香雾着云鬟。陌上花开看尽也，闻旧曲，破朱颜。”不过从苏东坡的词作来看，“多情好事与君还”，应该是在劝说陈直方大大方方的纳这位“凤凰山”姑娘，而非陈秀明所说的“戏之”。

最后想提的一首春风十里也是十里春风，赵以夫的《扬州慢

十里春风》，描述琼花的。据说琼花是扬州市花，一种传奇之花，随手就可以搜到周密在《齐东野语》里关于琼花的记载：扬州后土祠琼花，天下无二本，絶类聚八仙，色微黄而有香。

仁宗庆历 中，尝分植禁苑，明年輒枯，遂復载还祠中，敷荣如故。 淳熙中， 寿皇 亦尝移植南内，逾年憔悴无华，仍送还之。其后，宦者陈源，命园丁取孙枝移接聚八仙根上，遂活，然其香色则大减矣。

杭之褚家塘琼花园是也。今后土之花已薪，而人间所有者，特当时接本，髣髴似之耳。

从这些记载上来看，琼花与聚八仙非同类。说回这首词，开篇长长的记载里不断强调琼花有多美，我接下来要称赞琼花了，可是开了一个“十里春风，二分明月”的头，他就忍不住开始写扬州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能怎么样呢，还不是“长空淡、烟水悠悠。又黄昏，羌管孤城，吹起新愁。”正是这几句让他摆脱了寻常，“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游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此心也。”于琼花之外，也黎民、兴亡，这也是这首词的词心。此首宜与姜夔那首参看。

PS油画为王可伟的上巳节。可与虢国夫人游春图互相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