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语已经很久没有说出口了。
今天单位要填写干部任免表,要求填写亲近家属情况。去世的父亲也要求被填写上。父亲的大名叫什么?我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先生笑我不孝,连父亲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我又气又急,这该死的表格。为什么要勾起已经淡忘的记忆。
父辈那代人,除了有小名,还有个按辈分排列的名字。那时的夫妻很保守,他们从不称呼对方名字,只是简单的叫“昂类”。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意思,还跑去问大娘,大娘神秘的表情让我感觉那不是个好词。谁要当面说父母的名字那就是奇耻大辱一般。我也是偷偷打听长辈才知道母亲的姓氏。父母的名字也只有在填写表格时出现。
因为父亲去世已久,我已经很久没有填写这个名字了。
父亲给我最后的记忆是,我在省会读书时,最后论文答辩时,家里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速归。我傻傻的以为,就是生病了,住院了。我还询问在哪家医院。他们含混的告诉我先回家再说。
那是2006年。没有私家车,我不记得怎样周转到家的。等我赶到家时,他们领我去大哥家。我看到了躺在棺材里的父亲。邻居们窃窃私语,再晚一步就封口了,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就这样阴阳相隔了。他们指示我赶紧给父亲净面,等着按时辰封口呢。净面时不能哭,不能把眼泪滴到棺材里。我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他们拉扯着做这做那,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那时候,农村人不接受火化。老人去世都是偷偷的埋葬在自己家地里。还要防止上面检查到,被挖出来再去火化,重新埋葬。我父亲就这样被偷偷埋葬了。没留给我释放太多悲伤的时间。我就像做梦一样,没了父亲,看不见这个人了。
记得有张全家福,我七八岁光景时拍的黑白照。那时的我头上扎着个小揪揪,怯生生站在父母中间。父亲看起来还年轻。后来这照片也不知所踪了。父亲最后定格在一张遗照上,被母亲严严实实的封起来,收藏起来了。
在我记忆里,跟父亲最亲近的事情就是父亲骑着大架子自行车带我去给姑姑家送羊。送羊可不是真的送山羊绵羊啊。在我们这边的风俗是每年农历六月初一开始,姥姥给外甥送羊。最开始是面做的羊,后来演变为蛋糕羊,面包羊,冰淇淋羊,甚至是披萨羊。不管是何种材料制作的,送羊的习俗是沿袭下来了。
我爷奶去世早,反正我出生就没见到过爷奶啥样子,也没有他们的照片。这成了我心中一大缺憾。我总是羡慕别的孩子去爷奶那讨点好吃的,零花钱什么的。我没有,连个模样都无从想象。我父亲兄妹八个,我有四个姑姑,两个大伯,一个叔叔。叔叔在外地,我几年见不到一次。
送羊的事就轮到这些舅舅们代办了。大姑家比较远,那时候十几里路就感觉很远很远。车后座上绑着送羊的篮子,我就坐在车子的横梁上。一根铁杆,一坐就是十几里路,我还很开心得意。即使下车后,脚麻的不敢动弹,也阻挡不了我的快乐。因为串亲戚就会有好吃的好玩的。虽然我不记得那时何谓好吃的。
一路上,我就愿意遇到个沟坎,这样颠簸下,就有一点乐趣。一路上,父亲还得时时提醒我不要睡觉,不要把脚伸到车轱辘里。我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只有这时候父亲仿佛才属于自己的。平时忙忙碌碌,哪有闲心给我讲故事啊!
从母亲的唠叨里我知道父亲是个孝顺的人。母亲总是埋怨父亲欺负她年龄小,偷偷接济奶奶。父亲上工回来总是先去奶奶屋问安,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总是先去奶奶屋,先让奶奶挑选。这也是贫穷时代的过错,吃不饱穿不暖,物资匮乏的年代。也怨不得母亲总是埋怨父亲吧。奶奶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也总是喊着要找那个孝顺的儿子。那个贫穷的年代啊,连一把烧火的棍子都是要争的。
父亲没有生日,谁也不记得。好像听娘说,父亲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被卖到山西,后来偷偷跑回来的。母亲就让父亲跟着她一起过生日。真是可怜父亲,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有。
在我眼里父亲是勤劳的,因为我总是看到他不是地里劳作,就是去做个小买卖营生。他很少有休息的时候。更不会打牌,喝酒。
对父亲的记忆都是碎片化的。我怀念小时候家里的热炕头。冬天天冷,我缩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父亲早早出去转悠拾粪,背着个背篓,去捡拾牲口撒在路上的大块的粪便,这是很好的农肥。父亲回来时都会给我买点好吃的,比如杂面煎饼,新出锅的放在草墩子里热腾腾的红薯。
这些东西温暖了我的童年,也甜蜜了我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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