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江水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招魂》
这是《招魂》里最后一句,后面还有一句“魂兮归来哀江南”,那时说的江南,是长江中游以南的湖湘一带。招魂里的江南,是荆楚大地,诗招的是楚怀王之魂。
这句诗中首次出现枫,枫这种树,大家都熟悉。儿时常背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浅白清脆,朗朗上口。“江枫”二字,看似简单,却是唐人从楚辞里提炼出来的字眼:湛湛江水,浸润枫树,使之茂盛,春来一片青绿。所以提到“江枫”,哀怨自起,因为知道出自《招魂》,悲伤况味马上被从记忆库中调动出来,脑中便有了画面,只这两字,便可化出一篇春江歌行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魂兮归来,江南之地如此美丽,这是你的故土、你的故国,此时的江枫是青枫。
到了秋天,枫叶始红,江枫改称丹枫。还是那个江南,还是那片故土,“吴洲复白云,楚水飘丹枫”。如果你的船此时停泊在姑苏城外,夜已半,钟声起,极目所见是岸上的丹枫,此时你吟咏的是千年前唐人诗句“江枫渔火对愁眠”,而那个落第举子也许吟咏的就是早于他时代的千年辞赋:“湛湛江水兮上有枫。”一个“江枫”承载了两千年的历史。
枫字从木风声,枫之得名,是因它“厚叶弱枝,善摇”,以致迎风则鸣。枫树自带风声,充满了呜咽之音。《十洲记》中有一个聚窟洲,洲上生树,形如枫木,花叶皆香,香传数百里,名返魂树。取返魂树根心煎汁为丸,名曰“却死香”,死者在地,闻气便活。《红楼梦》中宝玉祭奠晴雯,做《芙蓉女儿诔》,中有“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一句,便是用的这个典故。“却死香”也不是完全凭空想出。枫树有脂,凝结为胶,状如珍珠,色如琥珀,焚烧时有香传出,名枫脂香。将枫脂香研而为末,烧制成灰,和水服下,可治咳血之症。
古时的枫是金缕梅科枫香树,因其树脂焚烧时有香气,故名枫香。枫香树生秦岭黄河之南,长江以南尤为常见。经霜后树叶转为红色,故有“丹枫”之称。张继看到的正是丹枫,“月落乌啼霜满天”暗示时已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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