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之祸

二嫂之祸

李二嫂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勤俭节约。

二哥在城里打工，她在家带三个孩子上学，抽空做点零活贴补家用。家里个把月才吃一次肉，自己的衣服几年没换过新的，除了给孩子上学花钱和买生活必需品，她从不乱花一分钱。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每年还略有盈余。

我妈常拿她教育我：“学学人家，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前段时间，李二嫂一反常态，接连几天买肉呀、鱼呀、水果回家，还给自己添了一身新行头，见人打招呼，瞧着脸上的笑容都动人了不少。

“估计是二哥在外面打工赚钱了。”我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让我妈少念叨我了。

后来听人说，是二嫂自己找到了个轻松赚钱的活，一天至少能挣二百块。

她现在出手比从前松泛了许多，打扮也洋气些了，家里还陆续添了几样东西——洗衣机、空调。

村里人没事时聚一块嘀嘀咕咕，话题全是二嫂，猜她究竟在做什么事，这么来钱。

有人问常帮二嫂看孩子的大花婶。大花婶起初不肯说，架不住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越猜越没谱，表情越来越暧昧，语气越来越不屑，活似二嫂做的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

大花婶道出内情：“隔壁村老杨的小儿子帮老板接送客人，回来说只要去的人，什么都不干，老板每天发两百块钱。李二老婆跟隔壁村几个婆娘就跑去看了，真的发钱，她现在就天天去那里了。”

“天天不干活白发钱？有这好事？那老板脑子进水了吧？”我奇怪地问。

“你真是个不知事的先生。天上有掉馅饼的事？这钱是那么容易白得的？看着吧，李二老婆迟早要吃亏，可惜她不听我劝，唉！”大花婶叹了口气。

有次，二嫂下工比平常晚，脸色灰暗，透着股沉重。她找我妈，红着眼，嗫嗫地说：“大嫂，我家里遇到了点事，需要用钱，能不能借点钱我？”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谁还没个难处。李二嫂人虽节俭，一直口碑还不错。我妈爽快地借给她两千块。

一天，二嫂上工路上摔断了腿，被人抬着回家。村里人给二哥打了电话。

二哥到家的晚上，他们家突然爆出了二哥的怒吼声，摔东西声，二嫂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大伙不明就里，赶到二哥家。只见一地的碎瓷碗片，二哥头上青筋暴出，虎着脸，在房门口边转圈，边指着里面骂：“你个不知死活的婆娘，搞成这样还有脸哭，怎么没把你摔死？”

二嫂躺床上边呻吟边哭：“我还不是想赚点钱减轻家里负担吗？谁知道……”

男人拉住发怒的二哥，女人们安慰二嫂。从两口子断断续续的话中，大伙才知道怎么回事：

老杨的小儿子带二嫂去的是个赌博的场子。二嫂就图那老板每天白发的二百块钱。

就像大花婶说的，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老板发钱就是让你参赌的，你不赌，他怎么赚钱？

二嫂攥着那两百块钱坐旁边观战，不停就有人怂恿她压点小钱“钓鱼”碰运气。头两天二嫂还能扛住，后来看同行的“钓鱼”都赢了一些。二嫂心动也行动了。

还别说，二嫂的手气真不错，每天“钓鱼”都有收获，少时百把块，多时能钓千把块，才钓了几天就赚了几千块。

看二嫂手气好，边上又有人起哄让她上桌坐庄。

“这么好的手气，要是坐庄，一把就能赢不少，只要赢了一万块就稳住，不来了。”二嫂打着盘算。

简直像开了挂，一万的预期没过几天就完成了，尝到甜头的二嫂又给自己定下了五万的目标，那可是二哥一年的收入哦。

“运气好的话要不了一个月就能赚到，昨天黄猫不就赢了八万多吗？我心不大，五万就收手。”二嫂这样想着。

人算不如天算，二嫂的好手气不灵了，她不仅把赢到的钱全送了出去，还输了几千块。

不甘输钱的二嫂陆续将所有积蓄都压上，想着扳本翻身。俗话说得好：“烂泥田里扳石磙，越扳越深”。

二嫂越输越多，越输越罢不了手，输光了多年死扣下的积蓄，还跟村里好多人借了钱，天天去赌。

就是去赌场的路上，接她们的面包车掉进了河里，她才摔断了腿。

二哥知道这其中原委，气个要命，这不就跟她杠上了嘛。

大伙纷纷劝解二哥：二嫂是一时糊涂，就当破财消灾了，钱没了慢慢挣，人要紧。

二嫂声俱泪下，又是认错又是发誓赌咒再不去场子，一心一意过日子。二哥才听了劝，平息了怒火，跟人借了钱把二嫂送去医院治腿。

二嫂治好了腿，着实安分了。在镇上找了三份工，说要努力赚钱还村里人钱。二哥放心地离开家回城了。

“工资这么低，要到什么才能还清债？还是…这次不再贪，回了本就…”拿到一个月工钱的二嫂对自己说。

她怀着梦想又去场子了，越玩越迷，渐渐地连孩子都不管不问了。

二哥闻讯赶回家，还没见着二嫂，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就领着几个小喽啰上门了。他给二哥看了二嫂打的欠条：36万！

二哥眼前一黑，一阵眩晕。他捏了捏拳头，深吸口气，陪着笑脸让胖子答应缓几天。

送走胖子，二哥收拾了乱糟糟的家。做了几个菜，招呼孩子吃完了出去玩。

自己开了瓶白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喝到最后，“嘭”地摔了酒瓶子，“腾”地冲了出去。他冲到那个场子，一掀门帘，门内昏黄的灯光下，十几张桌子，上百的人吵吵嚷嚷。

二嫂正背对着门，躬着身，双手撑在桌上，大喊：“快下，快下，下好了开。”周围人起着哄，谁也没有注意到二哥。

他血红着眼，踉跄着过去揪着二嫂的头发，一把把她拖到门外，摁在地上，抡起拳头劈头盖脸往她身上砸：“叫你还来，叫你还来，打死你算了，打死你算了…”

二嫂杀猪般连连叫饶，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尖叫起来：“快别打，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几个人去扯二哥，二哥仿佛疯了一样，血红着眼，嘴里喃喃自语，只管一拳接一拳砸下去，谁都扯不开。

二嫂的求饶声越来越小，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里流出来，她大张着眼睛和嘴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