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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故事之魏徵——舌头的力量(中)

凌烟阁故事之魏徵——舌头的力量(中)

作者: 大唐遗少 | 来源:发表于2018-02-28 22:29 被阅读47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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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在新太子(指李世民)面前大谈旧太子,摆明了是要刺激李世民,他以为李世民受到刺激之后,立马会有大动作。

李世民是有“大”动作,他哈哈大笑。

魏徵觉得李世民很深奥。

笑完之后的李世民指着魏徵不由分说:你,从今以后,跟了我吧!如果你觉得不可思议,就不要思,只管跟着我,时间久了,自然了解。另外詹事主薄(掌管东宫文书)职位不算高,但不要拒绝。

同在一个屋檐下做事,李世民对于魏徵的个人能力,还是相当了解,他把魏徵抓来质问,并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要他的人,不过在要人之前,还是要给他个下马威,让他认清今后形式,从而主动就范,没想到人家魏徵根本不吃这套。

谈话进行到这个份上,李世民除了笑,似乎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表达,除非他想要魏徵死。

政变刚刚结束,正是用人之际,李世民拥有宽阔胸怀,来容纳一切。不管魏徵是匹烈马还是头犟毛驴,全都白搭,他在李世民手中再狂翻跟头,也到达不了梦的彼岸。魏徵感到很无助,他简单收拾之后,直接去东宫任职。

李世民登基以后,提拔魏徵为谏议大夫,封巨鹿(今河北巨鹿县,魏徵家乡)县男——虽然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儿,但摆放的位置绝对合适。做了上述铺垫之后,李世民找到魏徵,开始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想让魏徵担任宣抚大使,去“安辑河北”。

在李世民看来,一定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让魏徵去安辑河北,绝对合适,河北的山山水水,魏徵再熟悉不过。

具体说来话长:当年秦王歼刘武周、灭宋金刚、攻王世充、克窦建德,最终被封为“天策上将”,一时风光无限,光彩夺目。太子李建成看到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作为李建成心腹的魏徵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机会很快到来,窦建德旧部刘黑闼在河北兴风作浪,之前虽被李世民平定过一次,但小黑同学在突厥的疗养院中短暂停留之后,又卷土重来,而且变本加厉,大有收服河北,抢占中原之势。魏徵抓住机会,建议李建成,向父亲主动请缨,带上人马,赶去河北平叛。魏徵认为,面对秦王李世民咄咄過人的功劳,唯有奋起抢功,才是唯一出路!

李建成接受魏徵的建议,找到父亲,谈了谈自己的想法,李渊深表认同。后李建成果断出击,一举将刘黑闼消灭。李建成以此为契机,开始用心经营河北,培植自己的花草。不过玄武门之后,李建成的理想与他的身体一起破灭,河北众多太子枝叶人心惶惶,生怕李世民上台以后,来个斩草除根。

深谋远虑的李世民启用魏徵,一方面是看重他的个人能力,另一方面则是想笼络人心,他要准确无误地传递信息给太子余党:放弃幻想,立刻投降,魏徵就是你们的榜样!

有时现身说法,比呆板宣贯更实用。

另一方面,李世民派魏徵过去,也是想出一口怨气——当初是你魏徵撺掇大哥经略河北的,现在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自然要你来收拾!具体采取什么策略,使用什么手段,你可以充分展开想象力(许以便宜从事)。

魏徵洗把脸之后,带着他的副手李桐客,东出潼关,去往他们熟悉的那片土地。

河北也是李桐客(河北衡水人)的家乡,他个人能力很强,口才又相当好,当年侍奉大隋朝,受尽了怀才不遇的苦,相比魏徵,他所遇到的净是些不听话的人,说都没地方说。

李世民派这两个人去,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他们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充分放飞自我。不过令魏徵与李桐客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踏入河北地界,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

原来,两人刚来到磁州(今河北磁县),便遇到李志安与李思行二人被人押解着,正往长安赶。

李志安是前太子千牛,也就是李建成手下的四品带刀护卫(类似展昭、李元芳的角色),李思行是齐王李元吉的护军,也属于军队中的高级长官。

这二人被捕获,一定凶多吉少。魏徵遇到昔日同事,顿起怜悯之心,皇上不是赦免了这帮人的罪了吗?怎么还是被抓了。不行,决不能让他们去京城送死,他们一死,河北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魏徵立刻与李桐客商量:既然皇帝给了我们“许以便宜从事”的权力,我们就索性把他们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私放朝廷重犯?魏徵纵使活得再不耐烦,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二当家的李桐客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知是自己晕,还是魏徵晕。

真正晕的是李志安与李思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遇到魏徵之后,竟有可能免死!

魏徵告诉李桐客,河北本来就人心惶惶,我们作为形象大使前来安抚,就是来为当今圣上拉票的,如果“前台承诺得掷地有声,后台又传出阵阵惨叫”。这样的表里不一,怎能取得家乡父老的信任?

如果李志安与李思行这两个重量级人物被杀,河北这台重头戏,肯定没法演!不仅我们演不下去,皇帝那边也没法向世界交代,要是落下出尔反尔的坏名声,以后的管理工作,可就不好做了。

既然圣上给了我们便宜从事的权力,我们就先放人,后上奏,看看我们手中的究竟是实权,还是虚幻。

李桐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勉强表示同意:自己上了贼船,跟了个敢于向老板叫板的人,不管前方是曲折小径,还是阳关大道,都得一起走。

李桐客超强的团队合作精神与服务大局意识,挽救了他们的生命一一如果李志安与李思行真的被杀,他们又要去河北进行真心表白的话,等待他们的,也许是一杆杆明枪,和一支支暗箭。

李世民得知他们的行动以后,举双手赞成——给你们自由决断的权力,我说到做到,我只关心最终结果,其间过程,你们怎么折腾都行!

就地释放李志安与李思行的行为征服了家乡人民的心,魏徵最终大获成功。

魏徵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新高度上。

抚平河北之后,李世民精神为之一振,魏徵脚下的路,也逐渐清晰起来。

在鲜花与掌声中,魏徵自河北凯旋而归,立刻被升为尚书左丞(正四品)。

作为“三省”之一尚书省,在朝廷举足轻重,省内老大叫尚书令,老二叫左、右仆射,老三叫左右丞。按照内部业务分工,尚书左丞辅佐尚书令,总领纲纪;尚书右丞辅佐左、右仆射,掌管钱谷。因李世民早年曾做过尚书令,为了避讳,在李世民登基之后,尚书令一职无限期空缺。

没有尚书令,却有尚书左丞,太宗的意图无比清楚:魏徵当下的服务对象,是曾任过尚书令的皇帝。

魏徵从此成了李世民私人住所的常客,个人关系也得到长足发展,魏徵曾经辅助李建成的黑色经历,已成为二人不愿提及的陈年往事。

生活如果总是一帆风顺,那还有什么意思?在九曲十八弯中长大的魏徵,又一次面临考验——正当君臣二人相交甚欢时,一则消息不胫而走:魏徵做了有损国家形象的事情!有人拎钱袋子偷摸着进了魏府,出来时钱虽然没了,人却很灿烂。

再亲再近,也得有个尺度,一向泾渭分明的李世民听说后拍案而起:私人关系只能台下提,留在台上的,永远是国家利益,只要有损国家形象,危及帝国统治,不管多么的“雕梁画栋”,我李世民见一个拆一个!

李世民雷霆怒发完之后,直接将御史大夫温彦博找来,让他对魏徵的不良行径进行彻查。一定要搞清楚,魏徵“阿党亲戚”的罪名,究竟成不成立!

如果成立,那就立刻逮捕并移交司法部!不过最终的调查结果是,所谓的魏徵阿党亲戚纯属子虚乌有!

也许情报错误?也许有人嫉妒?也许——糊里糊涂?

但温彦博上奏李世民,排除“也许”因素之后,有一条罪状是成立的,那就是一向邋遢惯了的魏徵,说话做事“不存行迹”。正是因为不存行迹,才会导致形迹可疑,“虽情在无私,亦有可责。”

李世民听后连连点头,立刻授意温彦博,对魏徵提出警告:以后说话做事不要太随意,要注意形象,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作为朝廷重臣,不能总被人抓小辫子,传扬出去,有失体统。

既然没有犯罪事实,太宗皇帝打算大事化小,以观后效。

李世民想静下来,魏徵却非要动起来,他的心里很难过,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需要发泄。

魏徵发泄的对象不是温彦博,他嫌力度不够,他直接找到李世民,要和李世民说道说道:“存行迹”毫无必要,只要官里子洁白无瑕,官表子溅上些泥点,丝毫伤不了大雅。倘若工作生活处处小心,时时谨慎,还要时刻注意“存行迹”,简直麻烦到家,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不是高效的工作模式。

“群臣协契,义同一体,不存公道,唯事行迹,若君臣上下,同尊此路,则邦之兴丧,或未可知。”——忽略群臣之间契约的本质属性,过分追求表面文章,属于不正之风,任由这股不正之风狂刮,要说不翻船,我是不信。

魏徵说得李世民“瞿然改容”,连连道歉。不过他的一颗心,也因为魏徵提到的“契约精神”,稳稳地放了下来。

李世民要的就是这句话,如果魏徵早点向他表白,李世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上火,兴师动众。

纵观李世民一生,尤其讨厌与顾忌的,就是有人“阿党”。拉帮结派、搞小集团、立小山头,你们究竟想干啥?

因此起初有人告发魏徵有阿党嫌疑时,李世民立刻充满警惕。虽然事后的一切证明魏徵是清白的,但温彦博的建议很有道理,当朝为官,必须存行迹!

他让魏徵存行迹,就是进行婉转告诫,一切都摆到面上,不要私下搞小动作。魏徵已经表明态度:他所恪守的,是君臣之间的游戏规则(协契、公道)。而不是将这种规则视作游戏(简单地存行迹)。

两人坚持的,其实是一个东西。

知道魏徵没什么邪恶想法后,李世民的火气降了下去,魏徵的火气又开始上升。

您想让我做一个忠臣,还是做一个良臣?魏徵似乎准备谈古论今。处于被动地位的李世民充满迷惑:忠与良之间,有区别吗?

区别当然有,古代的稷(尧时代名臣,周的始祖)、契(尧的异母弟弟,商的始祖)、咎陶(尧舜时代贤臣,中国司法鼻祖)辅佐明君,千古留名,属于良臣;龙逢(被誉为“死谏开先第一人”,被夏桀所杀)与比干(被誉为“亘古忠臣”,被商纣王所杀)直言劝谏,最终身首异处,虽成就了自己的忠臣之名,却陷君于不义。忠与良之间,我想选择后者。

魏徵表面谈臣,实质论君。他想做稷、契、咎陶,是有前提条件的。

这个前提条件是,李世民只能做尧舜禹,而不能做夏桀、商纣。

一直将尧舜禹作偶像的李世民,当然听得出这弦外之音。他最终含着苦涩的笑,赏赐魏徵五百匹上等布料。

魏徵凭着一股血气,引经据典地罗列出这些话语,似乎有点重——皇帝偶尔表达一下疑虑,提醒一下今后做事的方式方法,真没必要拿起棋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皇帝的军!什么夏桀,商纣王,多难听。

贞观二年,魏徵从尚书左丞锐变为秘书监(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李世民的意思是,魏徵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多抽出点时间,潜心下来,整理一下全国的典章图籍。

高昌国是西域一个国家,鞠文泰是这个国家的王。

贞观初期,李世民命令李靖、李世勣、侯君集等人,先后击败了突厥、吐谷浑和高昌国之后,高昌国王鞠文泰出于对强者的敬畏与依顺,准备入朝纳贡,顺带明确自己的臣子身份。

文泰起了个头后,西部一下炸了锅——既然文泰去了,我们也要去;既然文泰能做大唐的臣子,我们也要做。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

西域诸国表达完诉求之后立刻行动,拿上贡品,带上换洗的衣服,准备启程。李世民得知后非常激动,同时也很感动,西域小兄弟带着东西,不远万里要来大唐,精神可嘉。

远方来的,都是客!李世民已经迫不及待,他立刻命令鞠文泰手下的厌怛纥干前往迎接。

魏徵默默完成手头的文案工作后,准备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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