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梦悬疑】天谴

【短梦悬疑】天谴

“你为什么会成堕兽?”

“我犯了杀戒。”

“你杀了谁？”

“一个德高望重的神。”

“那你罪有应得。”

“天谴是什么？”

“是神清除和惩罚凡间一切污秽的最高准则。”

“他活的太无趣了，只活在人们的信仰里，每天一个人坐在神殿，连带着我。所以，我让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我不用陪着他了。”

“神坠落了，一个掌握天谴和世间万物的法则。他一死，凡间与神界都乱了。而我也被天谴了，但我从地狱深处爬了上来，染上了黑暗肮脏的颜色。”

云家是京城温县中的传统道士家族之一，主修道，祛恶灵，捉鬼祟。

京城世家之一的莫家主宅异象突现，恶灵四起，悲鸣惨叫，搅得莫家鸡犬不宁。莫家重金请云家云老出山施法收复恶灵，希望恢复家族安宁。

做法时，云老却被云家的养子云程陷害，作法时施法错位恶灵附身，恶灵暴走肆意杀害无辜百姓。

云程却适时挺身而出，杀死了云老，收复了恶灵。得了一个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云光是云家的嫡长子，下一任云家继承人。

在得知云老的死亡时，慌不择路得来到了莫家，还没来得及查看云老的遗体就被莫家下人给阻碍了，甚至在他没有反应的情况下，膝盖被狠狠地踹了一脚跪倒在地。

云光被军官双手反剪压制着，脸狠狠地贴着滚烫沾满灰尘的地面，双眼愤怒地盯着站在莫家家主背后的人。一脸计谋得逞，阴笑着的云程。

“云程，你这个小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云光低声道，声音中的恨意像是惊涛骇浪般汹涌压抑在心中。

“来啊！把云家家主送入牢中，好好伺候着。”家主莫林一脸公事公办地说着，但眼中的阴谋得逞的恶意暴露无遗。

云光低垂着眉眼，在他们看不到的情况下，手指快速结印一个符文。准备在下一刻挣脱开束缚，夺走云老的遗体。

“谁说这事该你们管了。你们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吧！”一道低沉的声音穿插了进来。打破了拔剑张弩的气氛。

苍旻穿着墨绿色的军装，披着大衣，长腿大步地走到了云光的身边。用脚尖踢开了反扣着云光的双手，不小的力度踢得人手腕发麻。

军阀世家苍家是京城世家的老贵家族，世代为将，官位世袭，家族显赫。到了民国战乱，军阀四起，而苍家顺势而上以手握兵权，占地为王。

苍旻是军阀中的元帅为三军之首。而莫家是新起的家族，根基不稳，不得不卖苍旻的面子。

莫林压抑着怒气，道:“这点小事不用麻烦苍家，莫家虽说不如苍家，但还是有点能耐。”

苍旻丝毫不给莫林的面子，强势道:“这事我管定了，云家可是苍家客人。还由不得你们莫家说杀就杀。”

说完，没有理会莫林铁青的脸色，带着云光大张旗鼓地离开了。

“你就再嚣张几天吧！以往的账我们慢慢算，苍旻。”莫林在苍旻走后，阴冷的说道。

云程也是一脸的阴冷，死死地盯着云光。暗如深渊的双眸压抑着丝丝杀意。

云光被苍旻的手下提回了苍家，扣留在了一间房中，云光原本打算趁机打晕那些人逃走。他不认识苍家的任何人。

奇怪的是苍旻并未去询问云光，反而让人监管着他不让他出门，并把云越从云家接了过来。

夜

云光看着瘦小，满脸红色的云越，眉间深皱。

云越发病了，喉咙里发出老人垂死般嘶哑的声音。冷汗如血般从他的体内涓涓流出，一点点带走了他的体温。

云光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试图挽留住他流逝的温度。

“哥，爷爷死了吗？”云越在云光的耳边虚弱的问，想知道一个答案。

“嗯。”云光一愣，安抚着云越异常的情况，低声回道。

“哥，我怕。我怕你也会死。”云越害怕了，瘦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云光冷声道:“不会，你和我还没举行成人礼呢！”

云越红了眼眶，呼吸急促，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哥，我难受。我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我喘不过气，但又如火般灼烧着我。在爷爷死的时候 我好像看到了他，他叫我好好地活着。”

云光劝道:“那你听爷爷的话，要好好活着。”

“好。”云越哑声道回道，悲伤的眼眸泛着异常的情绪。

云光面色一肃，望向了窗外。

静谧般恐怖的夜晚，窗外有几个模糊的身影，苍白着脸，黑洞的双眼正以贪婪诡异的眼光紧紧的看着他们。

文河是文县的护城河，它的来源是藏高山脉，途径了平原和山丘。围绕着文县绕了一圈才往西流去。

文河是一条宽四十多米，深三十多米的河流。在文河母亲的无私馈赠下，文河旁的土壤肥沃，文县的主要作物都种植在那。在年祭时，会有县长主持的文河祭拜节。

但文河在一夜之间无故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坑，深不可测。但奇异的是文河的水丝毫不减退，反而向上蔓延着，已经涨到了护河堤的最高边缘了。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同时，在若隐若现的天坑中似乎也有东西在往上升起。

这时，云程被莫家莫林推荐出来处理这怪异的事件。因为是温县的生育之地，是温县的祭祀的场所。

一时之间云程被赋予厚望。

盛大的祭祀准备，但在万众瞩目下，云程似乎没有找到任何的异常之处。

隐藏在人群里的云光望着文河，脸上若有所思，却似乎猜到了什么。

天微亮。

云光抱着云越艰难地往天坑中走去，这时的护河堤已经被汹涌的河水给盖住了，云光一个趔趄差点被一个波浪给推下水。

天坑中的东西，渐渐地浮出了水面。那是一个巨大的骨架，头似角鹿，身如蟒蛇。

云光知道这是云越的机会，冥冥之中的注定，从莫家恶灵和文河异变开始。

云光站在天坑前，直直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人。

面前的人，似古代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但嘴角却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小孩，找我？”

云光点了点头，“嗯。”

“小孩，我可是被天谴下的堕兽。”苍龙换了表情，目光狠厉地看着云光，阴冷地说道。

云光眼睛都没眨眼，“我确定。”

“我身上有污秽的血液，但我本身还是血脉传承性的。”苍龙飘移到云光面前，挑了挑眉梢。

“你怀里的小孩能承受住我神力的冲击吗？也有可能他会变成恶灵。”

河水冰冷刺骨，冷风瑟瑟，雨似幕笼罩着一切。

云光紧抿着唇，抱着昏迷不醒的云越，感受着云越的温度。倾听着怀中云越皮肤之下心跳的频率，像是在回应他的迟疑。

“我确定。”

云越的生死，没有时间犹豫，他更不能回退。只能像个背水一战的战士，豪赌一回。

“不要能反悔哦！”

“我不会反悔，不会。”云光狠狠地看着苍龙。

苍龙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带温和的笑意。

他浮到了骨架旁，立在水面，像遗世独立的陌上人如玉。好一个谦谦公子，当然选择性不看他被虚掉下半身。

“把他给我吧。”

苍龙接过了云越，惊讶道:“我说小孩，你的弟弟是什么命缘？面相有天生命短之卦，却又有着天生通灵的体质。”

云光淡淡道:“他本就是奇特的卦象，他们说他活不过今年。”所以他要赌一把。

“小孩，有人来接你了。”

云光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岸边的苍旻，面目冷肃。

在他凛冽压迫的目光下，云光不得不从河中走回去。

云光面带不解地看着他，“有事吗？”

苍旻淡淡的一瞥，视线从河中移开了。“不要乱跑，最近不太平。我答应了云老照看你，但我没有跟着别人乱跑的习惯。”

云光冷道:“我有自己的事，你不用看着我，我自己能处理。”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苍旻淡淡的回道，没有在意云光脸上的冷意。

云光逼问着苍旻，“你们家的恶灵怎么回事？”

“你察觉到了？”

“所以？”

苍旻看到云光严肃的面目，解释道：“莫家家主想用一些歪门邪道来扳倒苍家，他收买了云程，请了恶灵来扰乱苍家的运气。苍家本就是沾染了杀戮和人命建立起来的，有无数的怨灵作祟，一般的驱魔师降服不了。”

“我们正一筹莫展时，云老自己找上门说他有法子让我们度过难关。但前提是不能告诉你，并要求我们保护你和云越。”

云光皱起了眉，冷声道：“那莫家的恶灵又是怎么回事？我爷爷为什么要帮你们？还有云程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爷爷？”

苍旻面不改色地回道：“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云光心里涌起了怒火，恨道：“苍旻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也在打什么主意，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请鬼上身。”

苍旻平淡无波的眨了眨眼。

最近几天，文县又出大事了。有人莫名死在了文河里，浑身发胀。也有人莫名暴起杀人，满眼通红。更有人自己杀了自己，带着诡异的笑意。

一时之间，文县人心惶惶。莫家莫林带领云程站出来发话，说云程是云家得意门徒，有办法消除这些恶灵，但有人罪孽深重，杀人如麻，引来了穷凶恶极的恶灵来祸害文县的人。

矛头直指苍家。

莫林一脸得意道：“我就不信苍家敢屠杀百姓，云程，你干的好。事成了，我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谢家主。”云程嘴角泛起了冰冷的笑意。微张的嘴无声的念着两个字。

但苍家铜墙铁壁，滴水不漏。苍旻也没有发话。逼急了的人也在黑黢黢的枪口下哑了声。但云光知道这事才刚开始。

“成功了吗？”

云光站在河岸边，他现在也没法到河中去了。现在的水随便一个浪花都能淹死他，更别说河里还有恶灵盘踞着。

“成功了，但他成了怪物了。身体里有着神的血脉和恶灵的污秽，却顽强的活着。”苍龙把云越扔给了云光，吓得云光差点掉下水里。

苍龙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怕他会变成恶灵吗？”

云光看着面色正常的云越，笑了，语气很轻的回道：“不怕，我只希望他能有一天能自己去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天。而不是拖着快要崩溃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听我讲外面的风景。一旦他失控了，我会亲自杀了他。”

苍龙眼神奇怪的看着云光，“偏执。”

云光走之前，突然回头问道：“你为什么成堕兽了？”

苍龙一愣，淡淡地回道：“我犯了杀戒。”

云光惊讶地扬起了眉，“你杀了谁？”

“一个德高望重的神。”苍龙面色平静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却砸的云光目瞪口呆。

云光没有半点同情心，冷笑道：“那你罪有应得。”

云光抱着云越回到了苍家，一进门就看到了端坐在堂前的苍旻。

苍旻的目光落在了云越的身上，沉声道：“那是你的弟弟？恶灵？”

“不是恶灵，至少现在不是。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苍旻。”云光平静的回道，但双手已经结印了符文，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好好休息吧！以后的几天可能需要你出力了。”苍旻没有再问什么，就推门走了。

云光一脸莫名的看着苍旻的背影，嘟囔道：“我还想杀人灭口来着，这么信任我。”

云越变了，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云光就知道他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云越。尽管他还保持着人的本性和记忆，他的眼底已经泛起了不详的黑气。

云光也发现了笼罩在文县的不详的气息，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在文县以往山清水秀的祭祀台上，现在弥漫着腐败黑色的气息。云程正虔诚的天请，莫家家主莫林也一脸的憔悴，跪拜着天。

云光隐藏在人群里，看见了笼罩着他们二人身上的浓郁的死气。

天请被迫结束了，云程晕了。又给本就脆弱的人们心上重重一击，承受能力不好的人也晕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现场的人崩溃的叫喊着，用力地跪拜着天。青石板上留下了血迹斑斑。

云光趁着混乱的人群没有注意到自己，混进了云程的房间里，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清醒的云程。

云光冷声问道：“云程，你为什么会杀害爷爷，爷爷那里对不起你。你说啊！”

云程勾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嘲讽道：“你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云光。也对，你永远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云光不满地反问道：“我该知道什么？”

云程恶意满满，笑道：“爷爷是自愿天谴，但谁想天谴没请来，却请来了真正的恶灵。”暗如深潭的眸中倒映着云光疑惑的表情。

“天谴，什么是天谴。”云光皱着眉，他没听过这个词。

云光还想问却被云程的异样吓住了。“你说什么？云程，你怎么了？”

云程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而他本人也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嘴角泛起了丝丝渗人的笑意。

“云光，你快去杀了云越。他会害了所有的人，快啊！”

“你说什么？”云光试图用符文解救他，却被云程躲开了。

“走啊！”云程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破碎声音。

云光想起了云越的异样，心里惶恐着，看了一眼云程转身就跑开了，他没有注意到云程眼角的眼泪。

云程有出气没进气地涨红了脸，浑身发胀。丝丝血丝从他的六窍流了出，一随间就成了一个血人。

“云光。”云程睁着眼，最后说了两字。

“莫家和云程不是他们请的恶灵，那是谁？那是谁啊？爷爷吗？”

云光恍惚地走到了文河，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苍龙。他心底泛起了丝丝寒意，他都忘了苍龙也是恶灵。

“你知道文县发生了什么了吗？”云光觉得这和那次的天请有关，就是那次天请苍龙才出现的。

“你们这有人以温县的生灵为祭品，文河为祭坛，以神明祷告的能力和生命为代价。请神明下天谴的。却不想他们请来了恶灵，而我就是恶灵之一。”

苍龙像个谦谦公子一般，温柔地回道。仿佛他不是恶灵一般。

云光手脚冰冷着，脑中像是理清了什么东西一样，抓住生命和天谴了两个词。“天谴是什么？”

“是神清除和惩罚凡间一切污秽的最高准则。”

云光脸色变了，颤抖着声音问道：“那凡人能用吗？”

苍龙突然笑了，笑的夸张而放恣。这是云光第一次看见他外发的情感，脸色邪魅而阴狠。但他心里的不安和冰冷越来越强烈了。

“能啊！为什么不能，只要神明死了。只要有人愿意用生命和通天的能力为代价，宏大的祭品，而举行的天请。”

云光突然想起了苍龙说他犯了杀戒，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杀的是下天谴的神。”

苍龙没有回答他，反而自言自语嘲笑道：“他活的太无趣了，只活在人们的信仰里，每天一个人坐在神殿，连带着我。所以，我让他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我不用陪着他了。”

“神坠落了，一个掌握天谴和世间万物的法则。他一死，凡间与神界都乱了。而我也被天谴了，但我从地狱深处爬了上来，染上了黑暗肮脏的颜色。”

“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眷恋着凡间，不愿回到那冷冰冰的宫殿。”

“神？”

云光猛然想起了爷爷出门之前说的话，“云越本是绝佳的气运，通灵的体质、原本就该富贵一生，平平安安。但文县这个小地方容不下他啊！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他太痛苦了，你就帮一把。”

苍龙笑意满满，不屑道：“你的爷爷知道了谁会给文县带来灾难，就算他不请，别人也会要求他请。因为他会吸引恶灵的到来。在你们眼中他就是恶灵的化身。而且一旦失控，他的威力足以毁掉整个凡间。”

苍龙一脸温和，对着回过神的云光浅笑道：“我说的那个人，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云光。”

云光看着苍龙，莫名的笑了。

“苍龙，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啊！明明你才是罪大恶极的恶灵，你知道云越的身份，你还把他拖入地狱。你就是报复，你就应该永远活在地狱，万劫不复。”

苍龙冷下了脸，嘲讽道：“那有怎样？反正云越也知道了。”

云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云越，一脸的惊愕。

“云越。”

“哥。”云越缓缓的走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云光。

“这样抱着你的感觉真好。你不在的时候，我去触摸了吹动着的风流动的水，感觉很好。”

云光搂住了猛然没力的云越，跌坐在了地上。

云越趴在了云光的肩上，轻声道：“哥，我疼，很疼。但我却很开心，感觉放下了身上所有的枷锁，全身都轻了。”

云光红了眼眶，“云越。”

云越拍了拍悲伤的云光，安慰道：“哥，别哭，我再也没了病痛和疾病。你该开心。”

云光感受得到云越流逝的生命，哽咽道：“云越，我对不起你。”

云越和云光额头相抵着，笑道：“哥，我很高兴，我第一次触摸到了水和云。哥，你别自责，我不后悔成为恶灵。”

云光看着一脸笑意的云越，哭出了声：“是我没用，救不了你。”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云家的继承人，他救不了爷爷和云程，更别说云越。

云越好笑道：“我本就是凡界之外的存在，你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了我。这不怪你，哥。”

云越不安地问道：“哥，你是不是恨我。是害死了爷爷。”

云光摇了摇头，“没有，从没有过。”

云越笑了，“那就好，哥哥，谢谢你。”一如既往的爱着他。

云光抬眸，第一次看见天谴，昏暗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一道磅礴的神力从中撕开了粘稠不详外围，那道光从天上倾斜而下，带着凛冽压迫十足的威压，笼罩着恶灵四起的大地。

一时之间，恶灵四处飞窜逃开，悲鸣四起。

苍龙伸出来手，去触摸那一道光。触碰的一随间，立刻烟消云散了。但嘴角带着解脱的笑意。

“云越。”

云光大哭着，声音里的无法发泄的悲伤弥漫在了文河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