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实记:探险队迷失在雨林深处

作者: 小张不想嚣张 | 来源:发表于2022-06-05 23:14 被阅读0次

     

          一

      在进入坎加纳地区成片的原始雨林之前,谁也不知道我们将会看到什么。

      坎加纳地区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确定最终的国家归属,这个夹在两个大洲之间,和近十个国家隔海相望的小岛一直都是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除了巧合的地理位置之外,闭塞隔绝的地理环境更加给坎加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让它从来不缺少故事与传说。

      从航拍图上来看,坎加纳岛上空被非常密集的原始雨林所覆盖,甚至密集到根本没有办法透过枝杈的缝隙拍到树冠下面是什么样子。据说有不少专门作死搞什么野外生存的探险队都到过坎加纳岛的外围丛林,也留下了一些影像资料。但是很奇怪的是,所有到过坎加纳岛的人都莫名其妙地遵循了一个规则:只在小岛外围的稀疏丛林里活动。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人进入过这片原始雨林的深处,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几年前,距离坎加纳岛最近的国家之一纽西克的国家气象台突然监测到来自坎加纳岛的异常地壳岩层波动,并且以有规律的时间间隔进行间歇性波动。这本来是一次无比寻常的类地震波,但是经过纽西克国家气象台研究专家进一步勘测发现,这种类似地震波的波动中心来自坎加纳岛靠近中央的位置,顺着岩层向上越靠近地表波动频率越高,这和一般构造地震的地质表现是截然相反的。也就是说,这样的地震并不是岩层的板块互相作用造成的,而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一反常的发现引起了世界气象组织的高度重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研究和协商,世界气象组织和联合国一起决定组织一支勘探队亲自去到坎加纳岛进行实地勘验,找出岩层异常波动的原因。

      我是最后一个确定加入勘探小队的人。

      但我不是什么专业的科学研究者,只是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编辑,因为比较热爱冒险,对于记录各种怪奇事件和神秘地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兴趣,所以在了解到坎加纳岛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我就第一时间给联合国写了一封自荐信。据说他们的决策高层花了很多时间商讨这个勘探小队中究竟需不需要一位职业文字记录者这件事情,最后在小队集合的前一周才通过了我的申请。

      我们勘探小队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中国科学家,他叫李学文,是个地质学家。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小男人,眼里只有各种各样的石头,交谈下来,我们还算融洽。可能是经常外出做调研的缘故,他皮肤粗糙黝黑,但脖子上总是挂着一个金丝镶边的放大镜,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滑稽。

      小队里还有两个美国人,一个澳洲人、一个俄罗斯探险家和一个通晓皮金语的翻译。那两个美国人是一对夫妻,一个叫詹姆斯,一个叫卡琳娜。听说他们是一对地质研究专家,好像还上过美国不少杂志的首页。

      最令我有点惊讶的是,那个澳洲人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华裔年轻人,他看上去有点混血儿的样子,一头棕黑色的短发刚好露出耳朵,显得十分精神。现在我都没有听他说过几句话,所以我也不敢确定他的国语究竟是什么水平。根据我手里掌握的资料,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是一位研究成果在全世界都能数得上的古生物学者。

      我的语言能力很差,英语勉强用得流利,俄语也就是小学水平,所以跟那个俄罗斯人基本上没有交流,只从他和别人聊天时候的语气听出他似乎对这趟旅途兴奋异常,这可能是他们探险家对于山野丛林的特殊情怀也说不准。

      二

      当地向导带我们进入坎加纳岛,到达无人区的边界之后,便再也不肯往里走了。我们停在了一片人工用石头搭建出来的矮墙面前,古老神秘的坎加纳原始雨林就在前方五十米开外。高耸粗大的榕树拔地而起,在高空盛开出浓密的树冠。整片丛林呈现出极深的墨绿色,密密麻麻的古树向远处延伸,遮挡了几乎全部的光线,交错的树干深处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虽然我们小队背后有联合国直接支持,但是真正到了别人的地盘,很多事情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解决。毕竟支持我们的特设委员会里,那帮坐在办公室里的专家们根本预料不到所有情况。我们的随队翻译和那位向导叽里咕噜谈了半天,向导死活就是不愿意送我们进雨林。最后翻译无奈地向我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谈不下去了。

      “你们都说什么了?”詹姆斯话特别多,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样子,什么事情都要跳出来说几句。他见翻译摇着头,赶紧凑上去询问。

      “他就是不肯带我们进去,说他们部落有族训,这片雨林是被巫神笼罩的,是不祥的预兆,不可以随便进去。”

      翻译虽然做过很多当地习俗的案头工作,但是遇到这种说辞也很无奈。虽然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科学似乎很难解释的现象,但我们这支小队这么多科学家(当然不包括我)被送到这里来,就是试图为这个现象寻找一个现代科学的合理解释,而不是为了证实那诡异的地震其实是什么山神搞的鬼。

      “张,你是写故事的,有没有听过什么类似的事情?”詹姆斯兴致勃勃地看向我。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不过是想听些猎奇的传说。“那些都是小说里瞎编的,现实中的话,估计最夸张也不过是一些当地的宗教习俗之类,这种封闭的地区很容易出现以讹传讹的流言,时间长了,就变成好像牢不可破的神话。”

      “确实。这里与世隔绝,教育水平本来就不高,最近又频繁地震,岛民们都被吓怕了,自然会生出一些关于鬼神怪力的猜测和想象。”李学文边擦着镜片边补充。

      我摘下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为了防蚊虫鼠蚁以及雨林里一切未知的生物,我们每个人穿的都很多,除了一张脸之外几乎没有一点儿皮肤露在外面。这样的装束在坎加纳岛这么低纬度的地区活动实在是有些痛苦。

      没了当地向导,我们只好自力更生,根据事先准备的粗略的地图和卫星定位往南深入雨林。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装有精密度极高的GPS全球定位的信号发射和接收装置,我们的位置移动路线可以在一个信号接收仪里实时展现。最奇妙的是,这个定位器的核心技术竟然是机械和磁场驱动的,可以有效地防止电子元件因潮湿而受损失灵的情况。这是国际上面前沿的新科技,没想到首先用在了这次旅程中。

      “好!那就走吧!”詹姆斯双手握拳在头顶上挥了一下,大喊一声。卡琳娜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俄罗斯人皱着眉头瞥了他们一眼,口中吐出一串我听不懂的音节。我把背包在身上紧了紧,跟着队伍一起向这片森林迈出了第一步。

      三

      雨林中暗河纵横,每年将近八千毫米的降水量让丛林间细小的水流几乎铺了满地。长满了蕨类和苔藓的榕树须子一根根横在路上,一不小心就有摔倒的危险。

      走了大半个小时,景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前面是一条挺宽的小河,水面下一片深绿色的混浊,半点光都透不下去似的。宽阔的水面上隔一段就横着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竟然像是人搭起来的那种跳墩桥。

      “奇怪,这里不是无人区吗?为什么还会有人工修葺的痕迹?”我实在好奇,忍不住问。

      “无人区也不是从来没人来过。资料里不是说有民间探险队进来过吗?说不定是他们修的。”詹姆斯在后面答道。

      有了跳墩桥,我们的过河路似乎好走不少。但是黑绿色的水面可能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这玩意稳吗?不会陷下去吧。”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澳洲小哥在最前面,拿他的登山杖探了过去,戳了两下,那块石头纹丝不动。紧接着,他就直接抬腿踏了上去。

      “——小心!”

      我心里一惊,却看到他一步步稳稳地踩在石头上,不一会就窜到了对岸。我们赶紧一个接一个地跟上去,心惊胆战地跨过了河。

      “你怎么擅自行动?”詹姆斯听上去很不满。

      澳洲小哥看了看他,轻轻地垂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似乎是没有得到回应,詹姆斯一时噎住,没能将对话继续下去。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我们的注意力再一次集中于脚下变幻莫测的道路。

      这已经是我们趟过的第三条大于十米宽的河,还不算一些细小的水流和沟渠。每个人的探险款皮靴都沾湿了,上面附着满满的土星碎渣、枯枝败叶。汗津津的脚丫子闷在鞋里,浑身都不舒服。

      到过雨林的人都知道,雨林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高温度,而是高湿度。热带的高温和常年不见阳光捂出的阴湿合在一起,才真叫一个要命。经过刚才有点剧烈的运动,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潮湿的空气灌进嗓子,竟然感受不到一点舒畅。

      空气又闷又潮湿,狰狞的虬须在地上缠绕交错,上面爬着一层五颜六色的苔藓,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蠕动着在泥土里钻进钻出,恶心的不得了。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眼睛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看的久了,眼球越来越酸痛。

      我们现在正沿着河岸走,河宽比刚才更宽,甚至像是一个湖泊。我边走边看着身旁的那片水域,泛着泡沫的浮藻漂在水面上,幽深的绿色让我忍不住去想像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的瞬间,我突然对这片水域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那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压制性力量的恐惧,让人忍不住想拔腿就跑。可是越盯着看,这种恐惧竟然转化成了一种疯狂的迷恋,耳边仿佛响起了魔鬼的低语,越是恐惧,越是让人抑制不住的渴望靠近,我感觉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迈开腿,渴望这片水把我包围……

      “啊——!!有蛇啊!!”

      走在最后面的李学文突然大叫一声,撞进前面的队形里。我猛地回过神来,像灵魂重新归位似的,双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只见我已经独自偏离队伍,离前面的河岸不过半米的距离!

      我瘫在地上狂喘,心脏像要爆炸一样死命地捶打着胸腔。狂奔而来的李学文正双手不停的在身上拍打着,最为奇怪的是,他完好无损地穿着我们统一的野外服,上面别说是蛇了,就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坏了,这水应该是有问题,不能让他再往前了。我脑子昏昏沉沉地想,可意识已经无法集中让我做出任何动作,李学文的叫喊就像百里之外一样遥远。

      我费力地转过头,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飞快闪过,紧接着就失去了平衡,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四

      醒过来的时候,我先看到的是俄罗斯人的鼻尖。见我醒了,他猴似的跳起来,兴奋地呜哩哇啦说了一大串俄语,见我没什么反应,还一个劲扯着我的袖子,朝澳洲小哥那边靠。

      不久前还失魂落魄的李学文现在正好好地靠在一旁摆弄他的放大镜,我这才发现,我们一行人正在一片小高地上四散休整,看样子已经远离了刚才那片水域,不知走出去多远。

      俄罗斯人把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递给了澳洲小哥,他很自然地接过,放进了包里。接着他背上装备,抬头看了看密不透风的树冠:“该出发了。”

      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没什么口音的标准英语。

      令人惊奇的是,所有人竟然都收拾装备站了起来,很顺从地跟在澳洲小哥后面,由他来看着GPS导航系统带路。

      詹姆斯偷偷凑过来,我才看见他的左胳膊用绷带吊在胸前。看来刚才还发生了很多事。

      “他可比看上去厉害多了,那个澳洲人。你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吗?”詹姆斯边走边道。我看出他想卖关子,也不拆穿,就顺着他的话问:“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咱们都中毒了!这林子里没有空气流通,热气一蒸,就形成了类似瘴气的东西,能致幻。刚才所有人都疯了,我看到自己浑身爬满了虫子,长毛的那种!”他向我比了个虫子的手势,惹得我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后呢?你的手怎么弄的?”

      “那个澳洲人有一个瓶子,里面的药能解毒。他把我们一个个控制住,然后拖到那个坡上,用了解药。”说到手,詹姆斯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我那个,太害怕虫子了,就开始脱衣服,结果被他一下把手拧到身后。他力气特别大,直接给我拧脱臼了,疼死我了。哎,你说他是不是会中国功夫啊?”

      听着詹姆斯声情并茂的描述,我又下意识看向队首那个挺拔的身影。在雨林中毫无防备地裸露身体简直可以排到死得最快的方法前几名,光是成群结队的行军蚁就能把人咬的一块好皮都不剩。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快速判断出形式,找出解药,并且在我们都失控的情况下一个不落救下所有人,至少在经验、技术以及体能上都胜过我们。

      我又开始好奇他的身份了。观察之下,他的头发其实挺黑的,仔细看长得更像亚洲人,但是眉骨更高,眼睛更深邃。他步伐稳定地在最前面走着,一边看着定位器,认真地和环境做着对照。

      我正出神,忽然见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隔着三个人,轻轻看了我一眼,说道:

      “这个林子的磁场不太对劲,注意定位点,走错了路会消失。”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这片雨林的地下应该有零星的磁铁矿,规模不会太大,但是对受磁场驱动的定位器来说,磁铁矿的影响就十分严重了。磁场对于生物的生长、山川走势都有影响,全球范围内很多“天生异象”的地方往往都与不寻常的磁场有关。除此之外,在风水学中,磁场混乱通常预示着凶兆。对于野外探险来说,规避这些可能出现的危险或许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我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另外一条更重要的信息。

      因为他是用中文说的。

      如果他不是在向我展示他的国语,那么就是在告诉我:刚才我们不是偶然走进瘴气里的,小队里有人有问题。

      五

      “妈的!这破地方怎么到处都是一样的!”

      我们已经在丛林中行进了将近六个小时,经过中毒的一番折腾,每个人都累得不轻。根据GPS定位,我们基本上已经深入了这座小岛的腹地,距离这次考察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我一直在想澳洲小哥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排除了我和李学文的嫌疑,也许是我们两个最先表现出中毒的症状,而且从不要命的程度来看,都不像是装的。

      我想跟李学文悄悄讨论一下这事,但他一直在和詹姆斯夫妇走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听詹姆斯口若悬河地扯淡,好像对队里可能有内鬼这件事并不在意。詹姆斯显然特别喜欢他,脾气好,有耐心,还时不时附和两句,是个绝佳的倾听者。

      我快步赶上队首的澳洲小哥,观察到没人在看我们,低声说出了我的推测:

      “每个人手里都有GPS,但是真正带着队伍走的只需要一到两个人,在避免被其他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最好是两个人。排除上岛之后临时起意的可能,嫌疑最大的就是詹姆斯和卡琳娜。”

      他平静地看着我,神色如常:

      “不用这么小声。他们听不懂语言,但听得出语气。我同意你的猜测,提防一点,他们没达到目的很可能再次出手。”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没有一丝躲闪,声音坚定,语气却很轻。仿佛真的在和朋友闲聊,抱怨着雨林里恼人的天气。

      “詹姆斯说你有解毒的药,是什么东西?该不会真的是家传的秘方,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婿吧?”

      我怕他不知道这么地道的中国俗语,还在后面加了一句解释:“呃,就是家传的东西会传给儿子和媳妇,不传给女儿和女婿……”

      他的表情突然就变的非常古怪,仿佛对我说出的话十分困扰:

      “为什么?”

      “啊?”

      “为什么不传给女儿和女婿?”

      “因为一些老辈的重男轻女思想,他们觉得女儿……等等,这不是重点,你先告诉我,你的解药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问这个?”

      我有点想笑,他好像对所有的问题都很防备的样子,要是其他人,也许我就放弃了。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不爱说话的高冷年轻人,撬开他的嘴突然变成了一件充满乐趣的事。

      “记录,这是我的任务。当然也是好奇。如果有不方便说的,可以略过。”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几乎没有迟疑,从包的侧面掏出了那个圆形的东西,是个质地很光滑的黑色瓶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他晃了晃瓶子,里面发出“簌簌”的声音。

      “这里面主要是风茄的粉末,也就是常说的曼德拉草。你们中毒是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毒瘴,它有麻醉镇静的作用。”

      “可曼德拉草不是有毒的吗?我记得它本身就有致幻的作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他又顿住,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准是又听不懂成语了。

      “呃,意思就是说,用有毒的东西来对付另一个有毒的东西,反而能起到好的作用。我们一般用……”

      话没说完,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停了下来。接着警觉地抬头四处眺望,队伍后面的人纷纷停下脚步,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有人感觉到热吗?”他说起了英语。我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周围的雨林植被越来越少,空气渐渐从潮湿变得干燥,这种干热的感觉已经远远偏离了雨林的气候。

      这下连我这个外行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坎加纳岛异常地壳活动的原因可能就在眼前。

    我也只好暂时放弃了和澳洲小哥的进一步谈话,他拿着定位器又看了好一会儿,微微修正了我们的行进路线。大家紧了紧精神,小心地跟上去。

      六

      越往里走,我越感觉有一股炽热烤人的气息从森林深处蔓延过来,烘的人躁动不安。

    林子里的植被较之前更加稀疏、低矮,脚下的土地又干又硬。这些,都是前期资料里从没提过的。

      这里的温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低纬度的自然高温,詹姆斯说基本可以肯定有地壳薄弱的情况。终于,在穿过了大片矮树之后,我们眼前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几个足球场一般大小的盆地,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植物,令人窒息的烈阳炙烤着砖红色的岩石,仿若置身于极端干燥的山地荒漠。盆地表面的温度透过鞋底直冲脚底板,我们就像铁板上的烤肉一样,热的冒油。

      “不可能,这不可能,”李学文小声嘀咕着,“这跟航拍资料不一样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露天的地方?怎么会呢?这……这不合理啊。”

      “我们……走了多久了?”

      “七个半小时左右。这是幻觉?该死的,我们不会是又中毒了吧?”

      慌张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我的脑子开始嗡嗡响,盯着火红明亮的盆地岩石,我的眼睛开始胀痛,一闭眼就是一大片青绿色的光斑。

      好热,好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脚下有轻微的颤动。像温热的子宫内生命的胎动,一下,一下,波浪一般荡漾开。

      那感觉越来越强,越来越密,惊动了私语的众人,强烈的震感下我几乎站立不稳。俄罗斯人睁大双眼,叫道:“地震了?!”

      霎时,震动突然停止。下一瞬只见盆地动了起来,中间像山脊一样缓缓拱起,狰狞的裂痕像触手一样瞬间爬满了整片盆地,地下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破土而出。

      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碎石和沙砾铺天盖地炸上天空,劈头盖脸砸下来。灰尘中,我看到两个布满毛刺的大螯在空中挥舞。灰尘落下,一只山一般巨大的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我们这才看清那对大螯后面是一圈密密麻麻牙齿似的口器,不知是谁的叫声响彻天际:

      “——虫子?!这是虫子吗?!”

      这只巨型虫子好像已经和岩浆融为了一体,浑身长满了瘤子一样的熔岩疙瘩。它巨大的难以想象,身下每只足的长度都几乎抵过一个人的身长,半个身子撑起来,遮天蔽日。我看着这个狰狞的、犹如史前巨物一般的东西,吓得心脏抽痛,两股战战,马上就要瘫软下去。

      几秒之后,只见它呼呼喷出令人窒息的高温热气,扭动着朝我们冲了过来!

      “快跑!!!”

      “啊!!”

      我强忍着震动的眩晕和热气的炙烤,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跑,耳边不断传来尖叫和惨嚎。我勉强睁开眼四处搜寻,视线范围内竟然没有一个同伴的身影,只有巨虫蠕动甩起来的沙尘。我不敢回头,只是没命地跑着。可没跑几步,我发现眼前已经不是来时的矮树丛,取而代之的是高耸入云的榕树林和潮湿黏腻的气生根,一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湖水横在眼前,泛着泡沫的浮藻漂在水面上。

      怎么又回到雨林里了?!

      我在潭水前堪堪停住脚步,眼看巨虫追到身后。

      “李学文!!詹姆斯!!”我大喊着,已经完全不在乎之前分析的存在内鬼的可能,只渴望得到他们的一点回应。“詹姆斯!!有人吗!!澳洲人……!”

      他妈的!澳洲小哥叫什么?我到现在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心思去想这些,背后已经能感觉到巨虫的吐息。跳进水里说不定还能躲一会儿,要是被虫子吞进去,在它黏黏糊糊的消化道里转上一圈……还有比这更恶心的死法吗!我迅速做出决定,把身上碍事的装备一把脱下来,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深绿的水潭里。

      七

      ……

      那是我记忆中的最后一件事。醒来的时候,我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悸。雨林里的气味还在我的鼻尖萦绕,仿佛我伸手就能够到那些垂落的藤蔓,黏腻的树皮。

      可是我却在家里的小床上醒来,窗外有点阴雨,但还算明亮。床单被罩有清新的、让人依恋的,家的甜味。

      并没有一个叫做坎加纳的岛屿,也没有地质学界的明星夫妻,没有毒气,没有虫子,没有一个澳洲的亚裔年轻人,黑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

      都是梦啊,可我为什么记忆这么清晰。

      梦境和现实其实是作为平行世界存在的,他们的切换只取决于哪个显示屏是开着的。

    和梦里相近的雨林,虽然饱和度过高了点

    和上一篇一样,这也是很早之前的梦。醒来的时候我其实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只挥舞着大螯的远古巨虫,和深绿色的。是的,其他的东西都是我后加的,所有有关科学、地理方面的内容都是我瞎编的,甚至可以说这些所有的构建都是为了描述出那只巨虫出现时的情景。

    但写着写着,我的注意力忽然就被自己写出的这些人物吸引。那时候我好像忽然明白了第一人称叙事的奥义,就是在无聊的生活中幻想你自己有过这样奇妙而惊险的冒险,遇到过神秘而有趣的人。我也只是浅浅地窥见了探险故事的一角,就已经足够沉迷。

    希望我的潜意识永不枯竭,以后还有这样的梦得以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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