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是纯粹的,是安静的,没有了做作和喧嚣。走在村外的田野上,脚下的积雪斑斑点点,宁静中带着一丝薄凉,犹如迎面而来的风,即使太阳朗照,也不能抵御它的凛冽。是的,寒风将要去了,那么春天应该也不远了吧!
门“咯吱”一声响了,母亲进来了,我才睡眼惺忪的起来第一时间去看身旁的手机,此时离十点还有三分钟的样子,父亲晨礼下来已经和孙子坐在另一个炕头了,而我却还在嗜睡。估计是母亲按捺不住庄稼人的性格,这才蹑手蹑脚的叫我吃早饭了。我不急不慢,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准备起来穿衣洗漱去。因为昨天坐了一整天车的缘故,再加之母亲这几天来都把炕烧的极热,一向夜猫子的我,昨晚居然奇迹般的没有鼓捣手机,九点多睡下,一直睡到了这会。母亲说估摸着我这几天可能就回来了,所以提前几天就已经开始烧炕了,昨天母亲还在犹豫:我没有来电话,是不是不来了时,我才突然来电话说我已经到了镇上,这才彻底打消了母亲昨晚不烧炕的念头。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总有一段路程,熟悉而亲切。昨天一路奔波,早晨六点半起床,到了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回想起来早晨在车站冻的像个孩子,晚上在家又温暖的像个大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家却是靠心灵最近的那个地方,也是最温暖,最舒适和最幸福的港湾。我们终究一生将要有许多路要走,许多地方将去,可是故土和家应该是我们魂牵梦萦的天堂,是我们血脉和身体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洗漱完毕,母亲早已准备好了早饭。父亲和孙子已经在炕头坐了好久。给父亲和自己泡了杯清茶,便侧身坐在炕头,开始吃起早饭来。母亲说前几天舅舅家捎来了地达菜(一种可食真菌,又名地衣或地木耳),索性就包了地达包子,留下下了几个等待我的到来。拿起一个包子,轻轻地一口咬下去,顿时心中的五味陈杂犹如包子中的馅儿,立刻露了出来,松软的地达菜里不仅含有香油、鸡精、豆腐、土豆丝和葱花等必要的食材外,还有两辈人血浓于水和割也割不断的亲情。
小的时候家里的兄弟多,家里包的包子总是比别人家的大,可是吃起来味道并不比别人家的差,反而我们家大而结实的包子,两三个下肚就已经吃的饱饱的了,而别人家的包子通常则需要五六个才能吃饱。母亲不大常包包子,只因我们几个都是男孩子,没有一个能肯帮上母亲忙的,母亲则需要花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做出包子来,而且必须是两笼,一笼根本就不够我们几个吃。物以稀为贵,因为很少做包子,所以吃饱了包子,我们也就不怎么爱吃饭了,这也是母亲不怎么常做包子的一个原因。 记忆中母亲做过很多种包子,主要有酸菜包子、韭菜包子、青萝卜包子、土豆包子以及地达包子,这其中地达包子是工序最多最繁琐的一类。因为取材就不容易,再加之还要经过很多时间的人力来挑拣,淘洗,就注定地达包子是一道非常难得的可口美味佳肴。
小时候的包子馆地达包子还常见,现在却不怎么常见了,即使你出个高价钱吃顿地达包子,也不一定能吃的到,因为从取材来源上来说地衣就已经很少了。小的时候,我们管地衣叫做地软儿,它是山上草地里长出来的一种可食用真菌,因为在高山草甸上生长,所以每年的冬春时节都会有采摘地软儿的儿童,采摘地软儿像采摘苜蓿芽儿一样,必须是四五个人一起采摘。干的地软儿是黑乎乎的一片,一旦遇到水就变成黄绿色的一片,那时的老人们常说地软是羊粪蛋儿变的,因为地软儿生在草甸里又是绿色的,而且大小形状也和汪峰蛋儿极其相似,所以口上虽然说脏死了脏死了,可手下却还时总是半信半疑的采摘。
城镇化的推进固然提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但是从某方面来说却是在倒退。因为失去了大地母亲所给予我们最自然最纯朴的馈赠,必然会在某一方面失去,甚至彻底的失去。比如采摘地衣和采摘地衣儿童的消失。
行一段路程,吟一段往事,看门前人来人往,叹人生起起伏伏。回忆过去,总是来的突然而刻骨温柔。早饭过后,太阳和暖,2017年的我,第一次又一个人行走在熟悉的故乡田野,我像那个手把栏杆拍遍的南宋的士大夫一样,我也准备把这熟悉的山岗踏遍,把这熟悉而深入骨髓的风景拍遍。
故乡的冬是纯粹的,是安宁的,没有了做作和喧嚣,如一冰清玉洁的少女,仿佛每一棵树都可以交心,每一处风景,都可以写入灵魂,因为是薄凉的季节,更能珍惜阳光的温暖,是的,谁能拒绝写这温暖呢?
——201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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