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灵异事件吗?
比如,吸血鬼的存在。
因为以前我也不信,所以我理解你的斩钉截铁。也因为后来我遇见过,所以我同情所有坚定无神论的人类。
1
六年前,我十二岁。曾在去外婆家走捷径穿过的一座大山里遇见过一个少年,那是我第一次走捷径去外婆家,所以也不知道这座山里是否有这样一栋竹屋,还有这个年龄看似在成年线上徘徊的少年。
只是从小对山间竹屋的向往,也出于好奇才靠近去看,当时那个少年正在烤着野兽肉,穿着褴褛,头发蓬乱,长及脖颈,我只当是乞丐,却还是因胆小跑开。
第一次,并没有交集。
只是后来向外婆问起时,老一辈的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这座山传言闹鬼,让我以后没有时间就别去看她,少走捷径。
交集是在一年后,我已经忘了这件事,所以再次走了捷径。山大,碰见野狗也正常,十三岁不大,但总对家里也养着的动物无防备之心,便去抚摸它。原本趴着睡觉的狗突然睁开眼睛,张嘴咬伤了我右手的食指,我便哭。
然后这个少年出现,他用小刀迅速几刀结束了这条黑狗的性命。他一点也不亲切,所以我哭得更厉害。他并没有顾及我的伤口,只是拖着这条狗朝竹屋走去,我拼命跑出了山。
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甚至连狂犬育苗也没打过,初中那会儿总怕自己突然有一天就得了狂犬病。到现在,右手食指还有条淡淡的疤痕。
2
但是没过几天我还是没忍住去了那座山,我们方言叫丛山,也不知道有没有书面名字。
找到那栋竹屋的时候,那个少年正抱着自己缩在火团边,瑟瑟发抖,脸色铁青,很痛苦的样子。因为是夏天所以我知道不可能是因为寒冷。我怯怯的走了进去,小声的问他怎么了,他直接朝我扑来,对着我的手臂一口咬下来,我当时痛得还只会哭,能感觉到血液在倒流出体内,却不敢有其它动作。
十几秒之后,他才放开我,然后坐在地上,靠着墙,细喘着气,嘴里还渗着鲜血,我便一个劲的哭,看着他哭,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害怕,而是在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的情况下,这个年纪的我只会哭。
然后,他挪过来一点一把扯过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我血迹未干的手臂,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截白纱布,替我包扎伤口。
“你叫什么啊?”我停住了不哭,才敢问出这个问题:“怎么会住这里?”
他看了我一眼,从见他第一眼起,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系好纱布后,用沙哑的声音说:“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十三岁,胆小可以被好奇心击败的年纪,我大着胆子在他身边坐下,指着他前面放在木制烤架上的烤肉问:“这个可以分我一点么?”
“我是吸血鬼,你不怕吗,我刚刚吸了你的血。”少年瞥了我一眼,声音依旧沙哑。
我说,我喜欢吸血鬼,我是真的喜欢吸血鬼。所以,我不怕他,在他吸我的血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极力遏制。
3
并不是这样熟络起来的。可以说,我和这个少年并没有真正熟络,我与他的交集只有我十二岁到十五岁他在这座山的三年。
后两年,我会时常爬上这座山,这个年代已经没有猎人了,所以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一样发现了这个少年的存在。
我知道了他叫阿年,事实上,我只知道他叫阿年,还不知全名叫什么。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初中时只有双休日有时间,我只能一个月去一次,每次都会带一些零食,见到他了,就和他一起吃,没找到,便放在竹屋。
第二年,他也很少理会我我,只是会吃我带过去的食物,也会穿我带过来的家里爸爸和哥哥不怎么穿的旧衣服,用我从家里偷来的梳子打理乱糟糟的头发。
我并不沮丧,因为我真的相信他是吸血鬼,虽然打来的小动物他从不喝它们的血,也只吸过一次我的血。
我初三的时候,回家已经很少,便只能几个月去一次丛山。
初三的第一次去找阿年时,他又像上次一样缩在火堆旁,我直接跪在他身边,伸出手臂小心翼翼而又坚定的说:“阿年,你吸我的血吧,我不怕。”
他诧异的看着我,就那样后退好几步,我拖着双膝跟着他,一直伸着手臂。然后,他终于抑制不住痛苦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和第一次不同,这次血液流动得更快,时间久了,我咬着牙,并没有哭,他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推开我,靠着墙,把头埋进膝盖里。
我慢慢前进,靠近他,他的肩膀在颤抖,穿着我哥哥的黑衬衫,前不久才剪掉的头发过了耳根,瘦弱得根本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捕到那些野味来度日的。
“阿年,阿年。”我轻轻的拍着他的肩,第一次觉得其实这个少年是脆弱的。
他还是不说话,他对我说过的话并不是很多,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很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特别清楚。“以后别来这里了”“我是吸血鬼,你不怕吗,我刚刚吸了你的血”“阿年”……而最后一句就是“你别对我这么好”。
4
这是在我中考之前,十五岁那天,我带着一块蛋糕去看他,他仍旧在烤肉,我将蛋糕递过去的时候,他接过之后很安静的吃完,然后,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你别对我这么好。”
他极少说话,通常我说话他听着只点头摇头,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但绝不是在说话。
我只当他过意不去,笑着坐在他身边说道:“你看,我给你带零食和衣服,你给我烤肉吃,我不亏啊。阿年,再过几天,我就要中考了,然后会去市里念高中。”
我又一个人对着他讲了很多,他依旧偶尔点头摇头,然后在我说我喜欢这样和阿年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朝我微笑。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也是第一次见他除了没有表情和痛苦之外的表情。
认识他三年,他的年龄看起来始终在成年线左右,我也痴痴的笑,一直看着他的笑颜:“阿年笑起来真好看。”
可是,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笑,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阿年。
5
中考完之后,我在家里呆了几天,然后又偷偷跑去丛山找阿年,并不是第一次去竹屋找不到人,我将零食放在木桌上,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他之后便回了家。
可是,一个月之后,我再去找他时,他仍旧不在。上次带来的零食散在桌子上乱得到处都是,是动物抓乱的。地上的炭木早已化成了灰,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栋竹屋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我突然就慌了,冲出竹屋,满山去找他,边跑边喊他的名字。阿年。
可是,我知道,我找不到他的。
天刚黑下来我终于不找了,又跑回了竹屋,然后蹲下来放声大哭,哭了很久之后,我满屋子找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然后在石砖堆成的床铺下找到了一本本子,还是我带给他的,翻开来上面也只有六个字:我走了,别找我。
高考后,我只有寒暑假会来这座山。
阿年走后的一年,竹屋被缺柴的老农砍走了,我蹲在那片空地上哭了整整一天,他没有回来。阿年走后的两年,这座山开发,树木越来越少,丛山越来越平,我在山脚哭了一天,他还是没有出现。阿年走后的三年,我高考结束,考取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大学,只是离家很远。再回到丛山后,我特地爬上了对面的一座小山,看着这片光秃秃的空地,这一次,我没有哭。
因为,我终于相信,我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认识了他三年,又等了他三年,直到我自己也过了成年线,都不知道,阿年到底是不是吸血鬼,他的家在哪里,他叫什么名字。如果他不是吸血鬼,怎么会在山林生活三年,孤身一人,疼痛发作时,需要吸食人血,可若是吸血鬼,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的存在吗。
我也曾查过医书,却一无头绪,不得不放弃。我也想过去寻找,可人海茫茫不知从何处找起,不得不作罢。
前三年,这是我的秘密,后三年,仍旧是我的秘密。
可是,我想念阿年,他不曾对我多好,但在那段时光里,他是只属于我的少年。而他走后,我才清楚我对他的感觉,是喜欢。
如果,你们谁曾遇到过这样一个少年,请告诉他,有一个姑娘,2011年遇见他,2014年找不到他,2017年还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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