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溪水畔,一碗迷汤断残念。
“姐姐,醒醒,你怎么还睡呢?宣哥哥已在前厅等你许久了,你还不赶紧起来梳妆打扮。”
林瑶睡得正香,耳边突然响起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烦得紧,拉起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姐姐!宣哥哥来了!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来了就来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烦人呢?”
空气突然安静了,林瑶长长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个时辰后,林瑶昏昏沉沉的脑子渐渐清醒,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也很累,一个梦接一个梦。
梦里的她有些奇怪,说话细声细语,走路轻轻漫漫,吃饭浅尝辄止,活脱脱一个弱柳扶风的瓷娃娃。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林瑶刚一睁眼,一个鹅蛋脸小丫头就冲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眉毛纠成一团。
“琅儿,姐姐没事儿,只是有些倦。”林瑶望着眼前的小人儿,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小丫头的脸蛋,“小可人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小丫头挣脱林瑶的手,揉了揉小脸。林瑶也不甚在意,一盏茶的功夫,穿衣、洗漱、梳妆,一气呵成。
小丫头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眼,惊诧地瞅着眼前雷厉风行的女子。
明明是姐姐,可好像又不是。林琅有些困惑,她的小脑壳有些糊涂。
“走吧,等了姐姐许久,饿坏了吧?”林瑶也不等小丫头回应,拉起她的小手,就朝着前厅去了。
刚到前厅,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宣哥哥,你还在呀。”小丫头拉着林瑶,一溜烟儿跑到秦宣身边儿。
“昨日父亲携着母亲去轻尘谷了,三日后你再来吧。”林瑶一脸冷漠地望着眼前的男子,“秦公子,可还有事儿?”
秦宣也不答,静静望着林瑶,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二人之间渐渐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姐姐,我…饿。”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视。
“婉姨,您让李叔帮我们做几个小菜吧。”
“大小姐,秦公子早就嘱咐老奴备好平日里您爱吃的几道小菜啦,老奴这就让小翠去端来。”
“劳烦婉姨。”林瑶望着不知何时扑入秦宣怀里笑颜如花的林琅,眉头微皱,“琅儿,过来。秦公子,想必你早已用过膳,我就不留您了。”
林瑶的客气和冷漠毫不掩饰,往日的温柔似水消失得无影无踪,秦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瑶儿,我知晓你不愿见我,但我还是要来。”
林瑶盯着秦宣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每近一步,林瑶的心就痛一分。
眼前这个男子,她喜欢了十年。八岁那年初见,便莫名的喜欢了,那时还不知喜欢是什么,只知道喜欢看他笑。去年秋天,他来提亲,她又紧张又欢喜,生怕他突然反悔,半路逃跑。
然而,她担忧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秦宣,我说过了爹爹娘亲今日不在。”
“瑶儿,对不起。冷月很喜欢你,跟他在一起,你会幸福的。”秦宣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俏丽容颜,声音越来越弱,“瑶儿,三日后,父亲会代我来。今日一别,只怕无缘再见,愿你此生平安喜乐。”
“无缘再见?秦宣,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去蛮荒之地寻那个只见了一面的柳寒星么?”
“柳寒星?”秦宣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三分讶异,四分苦涩,还有三分不舍,“瑶儿,珍重。”
林瑶望着头也不回狠心离去的秦宣,久久不语,一切已成定局,她拼了命从鬼门关回来又能怎样,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三日后,秦家少爷无故消失,林家大小姐与秦家少爷之间的婚约解除。
茶余饭后,街头小巷,流言四起,林瑶自然成了众人可怜的对象,而秦宣沦落为众人暗地里咒骂的负心汉。
半年后,林家摆擂,比武招亲,一向文弱的林家大小姐竟然一身劲装亲自上阵,众人着实惊讶。
然而,比武台上林瑶干脆利落,不带一星半点儿虚招的剑术,让众人大开眼界,惊叹连连。
“没想到林小姐剑术如此精湛!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林瑶已击败数十人,眼瞅着越来越少的人上台比试,林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林瑶脸上的笑却越来越灿烂。
台下,一袭青衫,头戴斗笠,折扇掩面的男子遥遥望着台上的女子,低低叹了口气。
入夜,林瑶洗去一身疲惫,倚着窗子,望着天边儿的月亮,脑子里闪现出秦宣暖如春日桃花的浅笑。
“瑶儿,你何时学的武艺,为何要瞒着爹爹和娘亲呢?”林瑶神游的思绪被推门而入的林夫人的拉了回来,“娘,对不起。”
“傻孩子,娘是关心你,不是责怪你。你不是喜欢绣花弹琴么?何时喜欢舞刀弄剑了?”
林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娘,女儿这么些年活得很累。我喜欢练剑、肆意欢笑、畅游山水,而不是在家静静地绣花弹琴、下棋练字儿,活得像个娇滴滴的瓷娃娃。”
“瑶儿,你为何要束缚自己?我和你爹爹从未要求你做个娴淑的女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娘,你还记得我八岁生辰那年,秦宣跟着秦姨来府中,你问秦宣可愿意长大后娶我做娘子,秦宣当时如何回答的么?”
林夫人轻扶额头,仔细想了想,脑子里突然响起秦宣略稚嫩的声音。
“林姨,瑶儿长大后若像您一样温柔贤淑,我就愿意。”
“瑶儿,你...”林夫人疼惜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林瑶。
“娘,他说他喜欢温柔的女子,我就做个温柔的女子。可他最终却喜欢上了一个爱舞刀弄剑、爽朗大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的女子。为了他,我曾悄悄喝下毒药,去奈何桥走了一遭,孟婆汤也喝了一半,残念却依旧断不了。”
“瑶儿,你还是忘记宣儿吧。阿月待你很好,你应该嫁给阿月那样的男子。”
“娘,我知道。可我的心一直在说,它喜欢的不是阿月,它不愿委屈自己,您让我如何是好呢?”
林夫人望着泪光闪闪的女儿,心纠成一团,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瑶儿,宣儿在药王谷,他只怕时日已不多了,你去找他吧。”
林夫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彻底把林瑶的心劈碎了,“娘,宣哥哥怎会时日不多了呢?”
“宣儿打小体弱,去年外出,半路招匪人暗伤,起初以为只是轻伤,未曾想那帮歹人竟暗中在刀尖上抹了毒。瑶儿,宣儿其实悄悄来看过你几次。那日比武招亲,宣儿也来了。”
清冷的月色下,林瑶的眼角闪着晶莹剔透的光。突然林瑶恍若如梦初醒一般,拭去眼泪,匆匆穿好衣衫,推开房门,朝着马厩飞奔而去。
三日后,药王谷,发梢零乱,一身尘土的林瑶出现在秦宣的床榻前。
骨瘦如柴,脸色苍白,呼吸沉重的秦宣静静地躺着。
啪嗒,一滴滚烫的眼泪坠落,顺着秦宣的眼角蜿蜒而下。
“瑶儿,是你么?”秦宣虚弱得已经连睁开眼睛都极费力气。
“是我。宣哥哥,我来了,我来与你成亲。”
“瑶儿,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不能娶你。”
“宣哥哥,你不能娶我,那我便娶你吧。”
奈何桥,秦宣一步一回头,孟婆面无表情地递上一碗迷汤,“喝了它,前尘往事,烟消云散。”
秦宣看了一眼迷汤,冲着孟婆粲然一笑,“不,我要娶瑶儿。”
“又来一个痴情种,罢了,罢了,老婆子我就再为难为难黑白无常吧。”
翌年春天,清溪坡,满山遍野的浅紫,鹅黄,淡蓝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秋千架上,一长发女子,晃悠着脚踝,荡来荡去,“宣哥哥,你再大力一点儿,我就可以飞上天宫做个小仙娥啦。”
“不,恕我不能如你我所愿。”
“为什么?”
“瑶儿,你若飞走了,那三日后谁去秦家当少奶奶呢?”
心如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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