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风的阴谋
沈元森走进咖啡厅的瞬间,就看到了那个拿着手帕擤鼻涕的男人,虽然他已经易容了,但是他依旧认出了他,戴春风!
他走过去,坐到对面。
“比想象的要快。沈园来这里,照理要15分钟的,贤弟只花了7分钟。”戴春风把桌上的怀表收起,嘴角有一丝弧度,志得意满并自信十足,“咖啡帮你点好了,按你喜欢的口味。”
沈元森尽量的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贤弟,‘礼物’可还满意?你的小妻子通过了第一个考验,在到达上海的八小时内,没有战友协助的情况下,进入了沈园。不简单。”戴春风似笑非笑,望着沈元森。
“我知道你的算盘,无非是怕我变节。你大可放心,我白纸黑字写个投名状给你,比放个女人在我身边管用的多。女人我不需要,你带走。”沈元森没什么好气,压低声音说。
“贤弟这么说,就太辜负为兄的拳拳真心了”戴春风说的慢条斯理“民国25年,南开大学,贤弟可还记得?”
他的话让沈元森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轻轻一握。
“民国26年,日本陆军学校校庆会后,转途东京大学,只为遥望佳人一眼。”戴春风看到沈元森面部肌肉的紧绷,十分满意,继续道,“民国28年,来上海以前,去怀礼家门,隔窗告别……”戴春风又擤鼻涕。这时,一杯“美式”被服务员端了过来。趁着服务员上咖啡的当口,沈元森换了个坐姿,把手插进口袋,掩盖自己的情绪。
“你调查我。”沈元森说了一句陈述句。
“谈不上,偶然得知。”戴春风笑得十分温文尔雅,在沈元森眼里,却是那样的肆意妄为。“虽说,军统有家规,但是,为兄已向委员长做了特批。这份厚礼,想必贤弟会喜欢的。而林家千金人聪明,也愿意抗日。对了,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林小姐来上海,接机的竟是特高课的高级顾问,山村新之助。朝日的记者证,在机场,山村就献宝一样的给她了。”
沈元森静默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生出一丝忧虑。他的眼线真是遍布全国啊,日占区的特高课,他也敢神不知鬼不觉的监视。他不着痕迹的收敛心绪,一动不动的看着戴春风。以静制动是他一贯的作风。而面对戴春风这样的高手,更是急不得。
关于林怀初,他是不想让她卷进来的,但是,显然戴春风并不这么认为。事已至此,他只有接受组织的安排,并从长计议了。他想,先让她在沈园住一阵子,等各方风头都过了,他再把她悄悄送去香港,或者美国也是可以的。于是,他淡漠的开口“那就感谢雨农兄的抬爱了。”他伸手拿起咖啡,浅浅啜了一口。
戴春风爽朗的笑开了,继续“关于这件事,我是斟酌了很久的。丁墨存、李士元,甚至周富海那里,委员长都是亲选人手,安插过去的。或策反,或密裁。委员长这次选派的,都是对革命信念坚定,又没受过训的生面孔,就怕那帮老狐狸看出端倪。军统的生面孔就那么多,保不准哪天就会轮上她。要是再让领袖知道了山村的那点意思,来个顺水推舟……”戴春风突然不说话了,他喝了口咖啡,看着沈元森,片刻后,才又道“我是替贤弟你着急啊。怕你错失了这段好姻缘。这才向委员长建议,给你安排的这桩婚事。贤弟可别罔顾了为兄的一番好意啊。”
沈元森并没有接他话,只是寒暄道“雨农兄此次冒险前来,还要多加小心。上海最近不太平。你们锄奸队杀一个汪伪的人,他们就恨不得杀你们十个。”
戴春风被他这么一说,并未吓退,反而笑道“你结婚,我还带了一份贺礼。”说着,拿出一个档案袋“你夫人在‘左联’发表的爱国文章。夫人好文采啊,换在盛世,能把日子过成诗。”
他看沈元森没有接的意思,又说“我知道你出自世家,夫人家里又家大业大。前阵子,林昭先还给党国捐了一架战机,其心可表。”他主动打开文件袋,边打开边说,“我想着,贺礼给多少金银券、小黄鱼,你们都看不上。所以,才准备了这个。这可是她爸爸捐多少台战斗机都抹不去的情报。我只此一份,别无备份。”他已从厚厚的那些文章内,抽出了一页信纸,递到沈元森的面前。娟秀的字迹映在沈元森眼里。
他竟然看到了林怀初民国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入党申请书。他控制不住的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表情失控取悦了戴春风。
“目前,是国共合作时期,倒是无伤大雅。只是往后的岁月还很长,日本人总是会离开的。其实,中共,中统和军统,素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在是只有我知道,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传到委员长那里去了。”戴春风说“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份贺礼对你们才有分量。也才能代表我最大的诚意。”
沈元森至此才发现了戴春风的险恶用心。他救她,把文件销毁,把她留在身边,难道戴春风就没有事先的备份了吗?致命的把柄落于他手,随时可以被安上“通共”罪名;他弃她,把她退回,划清界线,立刻会遭到蒋中正怀疑,认为他身怀二心。即使他说她是共党,蒋中正也不会全信。退一万步,她是共党和他退“礼物”是两码事。
他迅速作出决断,把信笺推回去,说“兹事体大,雨农兄还是把这么重要的文件妥善保存吧。她既是共党,我先把她稳在沈园,你我二人尽快和委员长密报一次,看如何处理。见委员长时间你定,但事不宜迟。”
他的反应让戴春风有些吃惊,难道是他高估了沈元森对林怀初的情感?林怀初的惊天秘密非但没有掣肘到沈元森,自己还惹来一身骚。人是自己主动送去沈元森那里的,而送以前,他又早有了她是共党的情报文件。这要是闹到蒋中正那里,吃亏的只有自己。
“我这一番好意,竟又被贤弟当作权谋论了。”他失落一笑,“这样,按你说的,这入党申请,我拿走,这人你留下。但是,咱也别冒风险见委员长,万一被哪里的眼线看到了,对你有危险。你是党国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党国在敌人心脏埋下的子弹。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共党分子,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夫妻这事,按贤弟心意来。如若事后她身份曝光,贤弟就推我身上。是我失察,罪责在我。”戴春风笑说“这样处理,贤弟意下如何。”
沈元森没说话,静静地喝着咖啡。他的试探成功了。看来,蒋中正还不知道怀初是共产党的事,那么,一切还有转机。他思索着,该怎么解决怀初的困局,毕竟,戴春风的提意,只是把地雷搁置,随时还是有引爆的危机。
戴春风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最好的年华,无限的前途,十足的心机,如果他是个野心家,将会十分可怕,与其成为敌人,不如成为同伴。思及此,他旋即说道“贤弟,其实,你去哪里见了谁,这种事,你过去四年不知道我知道,今后依旧可以不知道。为兄却告诉了你。为兄只是希望,在未来复杂多变的时局中,多的,是一个朋友。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太多了,不是吗?”
沈元森这才看向他,看进他的眼里。
“你为官,太不受之以柄,又怎会有荣辱与共的兄弟呢?”戴春风又拿出手帕,接着说“你想想,你好的无懈可击,谁会把你当自己人?说白了,林怀初那点事,好解决,不就是16岁脑门一热,做了冲动的事情吗。本质是好的,都是爱国,都是抗日。她来军统,也没做出任何有损党国的事情,反倒还有几次外事活动,给党国挣了不少脸面。回头,我把她的名字偷偷加入军统潜伏中共的名单里去,就一劳永逸了。正巧这次她来潜伏,见的了光的档案全部改过了,别说抗日,连军统坐班的经历都抹了。她唯一可以查明身份的档案,只有我一个人那里有,谁都动不了,看不得。我回重庆后,即刻先把这事办了,然后给兄弟你过目。咱们兄弟,就以此事歃血为盟,你看如何?”
沈元森浅浅一笑,“那就感谢雨农兄对我的厚爱了?”
戴春风笑着拿起咖啡杯,和他的碰了一下,说“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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