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以琳
下课铃响了,詹爱萍走出教室向宿舍走去,办公室主任蒋培琪在门口等她。
“下课了?”
“嗯……蒋主任有事吗?”
“是这样,谢代表让你到他那儿去一下。”
詹爱萍一听谢代表要见她,心里一阵紧张。
“蒋主任知道是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主要是谢代表想和教职工们谈谈心,促进相互了解,共同努力搞好咱们学校的教学工作。收拾收拾就过去吧。”
“嗯。”
詹爱萍放下书本,洗掉手上的粉笔末,站在镜子前理理头发,忐忑不安地向谢国栋那间最靠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进来。”詹爱萍推门进去,谢国栋正靠在椅背上抽烟,看见她进来,忙站起来招呼她。
“詹老师,请坐,请坐。”
詹爱萍就势坐在门口桌边的一把椅子上。
“谢代表,您找我?”
詹爱萍一眼看到谢国栋的面前正放着她的档案,心口便剧烈地狂跳起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档案里都有些什么。
“我刚来咱们学校,初来乍道的,想了解一下咱们教职员工的情况,也是增进了解,想把大家的心拧到一块儿,共同把学校的教学搞好。”
“谢代表这么用心,一定能搞好的。”
“我看了看你的档案,心里挺不好受的……”
詹爱萍一阵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谢国栋看詹爱萍一眼,又接着说:
“你真是很不幸的,父母没有任何音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年纪轻轻又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真是挺不容易的。”
詹爱萍听着军代表这些话,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低了头,两手拽着衣角在手里拧着。谢国栋看詹爱萍低头不语就又换一个话题。
“你那个弟弟现在干什么呢?”
“就在咱们学校读书。”
“又要上课又要照顾弟弟很累的吧?”
“还好。”
“你说你那父母他们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有打听过?”
詹爱萍一听军代表提到失踪的父母,小心翼翼地回答说:
“自己的生活都是靠着族人们的好心帮助,哪里还有能力去找啊?”
“也是,他们怎么就那么狠心,丢下孩子就走了呢?哎,这富人的心就是狠啊!”
詹爱萍又低下了头,拧着自己的衣角。谢国栋起身来回踱了两步,走到詹爱萍身边,抚着她的肩头说:
“不过他们的行为应该对你的政治前途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要有顾虑,好好工作。”
詹爱萍站起身来。
“嗯,我一定努力工作。”
“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哦!”
说着,谢国栋双手抓住詹爱萍的手,色眯眯地盯着詹爱萍高高挺起的前胸。
“那……我先回去了。”
詹爱萍见谢代表这样盯着自己,脸唰地一下红了。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匆匆离开了军代表的房间。
谢国栋看着詹爱萍象受惊的小鹿一样匆匆离开,脸上漾起得意的奸笑,他知道这小妮子迟早得躺在他这个军代表的怀里,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得意地斜靠在床头上,军代表的心里开始盘算着怎样猎艳了。
……
詹爱萍从军代表的房间出来,心跳得好快。这家伙想要干什么,是想拿父母的事作文章吗?他的举动、他的眼神都让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像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头绪。
过去好几天了,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今天早晨却突然把同一个教研组的顾星霞关进了牛棚,说是有通敌嫌疑,怀疑是国民党特务。她哪里知道,这是为着她而做的铺垫。
原来,谢国栋在见了詹爱萍之后,又召去了顾星霞,想用同样的方法试探顾星霞,没想到,顾星霞虽然只比詹爱萍大三岁,性子可是挺烈,问到她父亲的情况时,只有一句话:“我知道的都交代了,全在档案里。”原本就想用她来猎詹爱萍的谢国栋此时更恼火了,军人胸中那种强烈的想要征服别人的欲望被激了起来。两天后,顾星霞就被关在了一个孤零零的仓库里,那是一座年久失修八面漏风的房子,在学校最里面的角落里。
……
这天,蔺文瑄和一群坏分子们照例上山去修梯田,让他们完成梯田任务已经是镇上的惯例了,只是今年郭怀英因为腿残了倒也免了这项苦差事。收工回来天已经全黑透了,蔺文瑄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声从他们隔壁的审讯室传出来,他心里一愣,没有听说关进女同志啊!他猛然想到会不会是妻子乔路得,自他被关进牛棚以来,妻子也是他们的重点揪斗对象,三天两头拉出来批斗,也是吃尽了苦头。
“谁啊?”蔺文瑄问正竖着耳朵隔墙听着的郭怀英。
“听着好像是叫顾星霞,说是什么国民党特务。”
“顾星霞是我们教研组的一个女教师,从上海来的,她父亲是国民党军官,解放的时候跟蒋介石逃到台湾了,他父亲逃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会成了特务呢?”
“哎,中国人都疯了,一个精明的神领着一群除了反革命、特务就是疯子的国民,这岂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你们这些暴徒,总有一天你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顾星霞开始大骂。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
“打,给我狠狠地打,敢辱骂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革命战士,胆子也太大啦!”这又是那个施虐狂钟志刚。
一阵劈波斩浪般的皮鞭声传来,顾星霞渐渐地没了声音,想必是打晕过去了。
“真是一位烈女子啊!”郭怀英慨叹着。
“他妈的,又晕过去了,拖走吧。”这是曹有年的声音。
“她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啊!”蔺文瑄很为这个同事担忧,她才二十多岁啊。
“暴徒的皮鞭能折磨肉体,却不能束缚灵魂的自由,只要有一个自由的灵魂,我们就必能看到他们遭报应的日子,不会太远的,紧跟着疯狂而来的必定是灭亡!”
郭怀英这个哲学教授让蔺文瑄最佩服的就是他对自由的热忱和追求,所以他的身上总是涌动着和他的年龄不尽相符的激情,这些激情正一天天地影响着蔺文瑄。
然而这两位难友如此畅谈的机会再也没有了。没过几天,那个曾经靠着背叛他们而得以逃离这活地狱的李浩然又回到了这个监房,原来他的叔父在他出去后就官复原职了,这里面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但好景不长,前一阵子又刮起一场猛烈的斗、批、改狂风,他叔父又被卷了下来,可真是人生无常啊!
二进宫的李浩然在这两个被他陷害的人面前显得很尴尬,他也几次试图去向他们解释并道歉,但郭怀英只撂给他一句话:“这个时代是每一个人表现自己灵魂最深层、最真实东西的时代!”说完这话就再也不理他了。蔺文瑄什么也不说,只是那一双让人颤栗的,但又不只有仇恨的深邃眼光看看他,这眼光总是让他的心里一天天的不安,一天天的发怵。他调养了一年才稍有好转的身体这时不仅又赶上了修梯田,而且还要承受这一份让他精神备受折磨的重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天比一天衰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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