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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时山区的百姓,对县里做官的人到常年没几个客人的地方访贫问苦,村民会觉得都是大人物,眼睛里盛满谦卑和恭敬。
至于难得到来的县长书记,村民的想象力得放大好多倍,以至于不知道同来的哪个官大哪个官小。反正觉得都是“大官”,无论是中央来还是县里来,村民都表现出木讷憨厚、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时村民连听力都成了问题,因为山村与山村之间口音都有可能不一样,更不用说县城和山村方言口音的区别了;省城来了领导,那更是相互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了。因此县里专门得配备几个既听得懂、说得来方言又能说普通话的大学生当翻译。
总而言之,是领导问得很辛苦,村民听得很吃力。沟通非常考验为官者的耐心。
上世纪九十年代,到县城以外几十公里的山区调研,林区里消息很闭塞,闭塞得让人匪夷所思。山区林区的山民不一定是几十户人家的群落,有时同是一个村,房子却间隔很远,有几公里也有十几公里的。其中访问到一个看起来有70岁实际上只有50岁的男人,居然要我们给毛主席问句好,惊得同去的人一愣一愣的。
02
木雨三十挂零就成了副县级干部,是那个时代最年轻的副县长。二十多岁当科级干部,就表现出领导能力,出谋划策有思路,办事干练讲效率,服务群众赢口碑。
老百姓来县里办事情,正好在县政府门口碰见,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木雨站着都能与他聊半天。
村民与干部聊事情可不是一般性的东拉西扯,唠一些“今天天气很好”、“县长如何辛苦”之类,那肯定是觉得自己家的事情很重要,否则不会轻易碰到县长就捯饬半天。
木县长整整与村民聊了近两个小时。严格意义上说,不是一直站在县政府门口,而是在县政府门口这头到东边的围墙那头,旁边就是笔直热闹的大街,他们站在两头各聊了近1小时。
03
木雨召集会议也很特别,套路不按常规的来。一般的会议是布置好主席台和会场,或者小会议室坐成一圈,有几项议程和主持人,有提出问题分析原因解决办法,再让自己来按照现行法规和县里的政策,给出意见拍板决策。
比如需要召集务实解决问题的专题会议,木雨会让解决问题的相关部门干部挨个发言,说完一个走一个。常常是一时难以解决、需要他出面协调的部门最后留下来,集中“攻关”商讨对策。这样开会没有瞌睡没有交头接耳,与会者准备充分、考虑周全、建议适当,各类问题处理得合情合理合法。
04
因为当上县官的年龄较轻,很多部委办局的一把手普遍比他资历深、年龄大。有趣的是,他的一高中同学成了县政府的秘书。按理说三十多岁成为县政府的秘书,也并不怪异甚至比较常见,但高中同班同学同在县政府上班,而且一个是县长一个却是秘书,似乎一条裤子两只裤管一高一低,怎么看怎么别扭。
秘书同学倒很快进入角色,正式和非正式场合都尊称他为“木县长”,恭恭敬敬的样子,人前人后都不说木县长是自己的同学,免得让人有高攀和炫耀的印象。
一天,木雨电话这高中同班同学,说是有事叫到他办公室去。同学立马拿起笔记本和水笔,屁颠屁颠地往木雨的办公室赶。一进门,屁股都还没有挨凳子,就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同学领导的“重要指示”。木雨轻轻地带上门,沏了杯绿茶给这位同学,笑眯眯地打趣道:老同学,今天没什么事,就想与你聊聊天,放松一点好不好?逗得同学放松大笑。
05
我与木雨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各自成家后,一有点闲暇,就带着老婆四人一起打打小牌,相互揶揄取笑为乐。后来我们全家调离了那个山区县。
一年多没有见到已经成为副县长的木领导,有一回与妻一道去工作过的地方走走,也拜会一下木雨。预计当了县领导,即使是双休,也不会有太多自由支配的时间,所以电话里作了预约。
那天中午就在他家不远的小餐馆里用餐。一到其貌不扬的餐馆门口,木县长和木夫人,却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一袭长裙,站得像星级酒店的迎宾。这样的架势和隆重,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度以为木县长还有更重要的接待。
菜饭照例还是有山区特色的农家菜肴。喷香的农家猪蹄,特色细炒番薯粉丝,大碗葱香土豆泥,鲜嫩山草白落地,玉盘山珍,满齿留香。
聊天内容依然是揶揄打趣,但已是长了几分年岁、多了一份惜别。
06
某日,意想不到地接到木夫人的电话,语气急促,仿佛天将倾覆:木雨因受贿被抓。
三年后出狱。木雨扬言,今后要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几个身边友好凑成上千万元,后来做到估值8000万,打造某互联网平台。又三年后,其他几个投资人食言,不跟进预约资金,平台濒临倒闭。木雨整日为资金捣腾,尝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苦楚。
由衷盼着木雨能像褚时健那样重新崛起。
前两天,木雨出差远行,登机前绕道来看我。说公司尙在苦撑,即将度过严冬。又说,老婆刚被查出淋巴癌,接受复检治疗。
晚上回去,与妻聊到木雨夫妻俩,几多欷歔。我问妻,那几年木雨没少与我斗嘴,我总在下风。我们到底斗的是什么?妻说,还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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