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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第三期:⑥北漂
穷居荒凉,草树茂密,因与人绝,遂无人烟,瘦的诗人将泪水擦在树的枝叶上,然后默默等待着春的到来。半梦已经在北京的公园睡了五天了,他来北京的时候时日即不凑巧,后面也自然没有多少欢喜。
不,不,不是他来北京的时候不凑巧,是来人间就很不赶巧,生来即已是寒冬,没有多少营养,弄得肢体细弱,活着却又突然天降大雪,高中就辍学了,没有学历,一个即瘦弱且没有学历的人,不是进工厂,就是当当服务员。
我和他是以前在ktv当服务员的时候认识的,每天上班扫尘,洗地,擦桌子,端酒水,然后给客人结账,经常点头哈腰地服务完客人,打扫完卫生,已是弄得一身疲惫,其他人到宿舍多是早早地洗漱睡了,但半梦不一样,他每天还要练两个小时书法,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大大的影子,仿佛精力还未衰竭。
我有一次和他聊天,问他为什么每天还要练两个小时书法?上班不累吗?他说:“我们这种人,活着太卑贱,死了也不会让人记起,天生就是个臭要饭的,可是,我不甘心,人可以死,但不能蝇营苟且一辈子,”
忽然,他又转头腼腆,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我听他们说:书法写得好也可以教教学生,可以混一口轻松一点的饭吃?我不想一直当服务员,给人点头哈腰,被人当成臭要饭的。”顿时,我一股敬佩感油然升起。
后来就没怎么和他联系了,经常看他朋友圈,发一些书法照片,写得蛮不错的,似乎也开始带起了学生,我也恭祝他完成了自己小小的梦想,后来再一次和他相见,已是三年多了,那天晚上我在国贸附近跑步,听见一个人在读春秋:“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
我听着声音有些熟,走近一看,竟然是半梦,只见他此时衣衫褴褛,头发有些乱,苍白的长方脸,然而衰瘦了。精神更沉静,或者却有颓唐,然志气不衰,我诧异问道:“你是半梦吗?”
半梦放下手机,抬了抬头,看了我一眼,“嗯,是的”
我们三年多不见,都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日,此番久别重逢,真是说不出的感慨。我略略踌躇之后,同他坐在公园的椅子上,问到:“你为什么在这里啊,大晚上的。”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呗?”半梦颇为不自然地说道。
我从衣袋里掏出两根烟,递给他一根,“来一根吗?”他摇了摇头,我点了火衔在嘴里,看着喷出的烟雾,沉思似的说:“前段时间不是看你还在上班吗?怎么就流浪了呢?”
半梦似笑非笑地说着:“嘿,是的啊,原本上班开开心心的,可是招聘我的人未曾跟老板说学历,后来老板要上大众点评,需要师资介绍,便三四次地找我要学历,要获奖证书,我高中都没毕业,哪里来这些呢?只得脱口说道,我辍学的,左右搪塞。”
我也感同身受道:“谁不是呢?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只因为这不痛不痒的学历而吃苦,受难,灭亡。不知道有多少人们因为光着头皮便被社会践踏了一生世,促缩,无安。”
他看了看河对岸,一阵一阵的风在河边不停地吹,远地的归鸟和落叶混着在树林里乱舞,却纠结得不知何去何从,继续道:“后来老板脸色就开始变了,每次上课都在问我要教案,好像我不能上好课似的,怕耽搁了城市的儿女,于是只得向老板提离职,上北京既没多少钱,也没结到什么工资,连青年旅舍都住不起,只得流浪大街了。”
“一直在公园挨到现在,嘿,你说这些北京人,是不是没见个钱似的,就多在房里耽搁了几个小时,押金直接扣了一天的房钱,我实在觉得这些人有些稀奇,”他本来不抽烟的,却向我要了一根烟,衔在嘴里,点了火。
“你恨他们吗?”我吸了口冷气。
半梦有些不以为然,吐了口烟雾,烟雾如刀刃般使命地缠绕着树上的坠叶,又被路过的车声惊省,缓了缓道:“再悲哀的君子始终是君子,纵有钱财的小人也只是小人,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恒,他们无非沉沦七情六欲将要生死轮回的凡夫,而我已是摆脱七情六欲心有道德的圣贤,纵然他们用冷笑恶骂迫害倾陷过我,然而他们的坟墓也早在平庸中慢慢地高竖起来,我只有怜悯,烦腻,厌恶,和疑心。”
我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车水马龙,场边靠河的乌桕树叶,几个花脚蚊子在下面像人声一样讨厌,哼着飞舞。“今晚就这样对付吗?”
半梦笑了:“嘻嘻,我还有一席长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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