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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晚,她才发现桌上的欧米茄表已经生锈,时间停在八点半,这是昨天、上个星期、去年或者十年前的八点半,都有可能,谁也说不定。她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刚洗完澡,热烘烘的蒸汽缭绕在整个房间里。她的房间不大,但这样的房间容不下半点亵渎,因为它撑着高雅的面孔。很宽大的席梦思上只有一个孤单单的枕头,被子半盖住枕头上的天鹅丝帕,怕它沾了灰。她在房间里一圈圈地转着,每一圈总也超不过十步,突然又漫无目的地在床沿坐下,眼睑低垂,那双小眼睛先是空洞的,逐渐、逐渐,凝聚起忧伤的神色。
这是我幻想中她的处境,我想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会同我一样,空落落的。这是我见到她的第一印象——如果我不是在说谎的话,我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惊人的悲伤,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空洞与痛苦的中间物。然而,我无意于讲述一个悲剧,并不是因为悲剧不可讲述,而是因为她的故事在很多人看来不但不悲伤,反而光彩夺目。但我想讲她的故事,并不是因为它的光彩,而是因为在这光彩之后有一些莫名的暗淡情愫,正是我这样一个着迷于黑色的小人物所迷恋的。我是作为一个绝对的旁观者来说。
她初中和我一个班,住在我家对面。但当年的我绝不会认为跟她住在一个地方,因为她住的五顺街街头,是一个大杂院,从窄门里望进去总是被浑浊的熏烟挡住视线,据说里面住着一个长年炸爆米花卖的小贩;我住的五顺街街尾则好歹算一个“院坝”,里面错落着几栋灰砖小楼,院里也有模有样地种着迎春花、风信子、三角梅……甚至每次放学回家时,我都刻意绕路从街的另一头进去,虽然我本来也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但少给人留下话柄总是好的,何况我同学总喜欢一些关于她的闲话。就因为她和一个叫韩虎的男生同桌,就被叫成了虎嫂,真是毫不见外呢。至于她为什么那么引人注目,自然是因为成绩差、不漂亮且孤僻,前者使她不受老师待见,后者则让她没有朋友,这样取乐起她来,就基本不会惹来任何麻烦。何况她似乎毫不在意别人的嘲笑,总是装作听不见,或者是真的听不懂?于是我们谈论她的相貌、家庭,谈论她和韩虎的“关系”,讥讽考试排名落在她后面的人——虽然没几个,远远地看见她也会和同伴相视一笑,轻轻说一句“虎嫂”,当然,她不会听见。韩虎这个人倒是云淡风轻,一开始听人造他和“虎嫂”的谣还急得拍桌子瞪眼睛,后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不过在课桌上划出了“三八界”,以示跟他同桌毫无关系。他俩也几乎从不讲话,要讲也只是虎哥没带书籍文具,不得不委屈巴巴地跟虎嫂借时,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起哄,大家的眼睛就纷纷看向他们。班长古子荣最是瞧她不起,全班谁没有交作业只要给他点好处都会帮忙圆场,唯独对“虎嫂”不行,至于为什么,大家虽不知情却觉得理所当然。老师也或多或少知道我们拿着她欺负,只可惜她成绩不好,在一附中这样一所讲究升学率和优秀率的学校,成绩不好的人有很大几率被劝退,我们这样做非但不坏,反倒还无意中帮了老师的忙。而这一点,我是通过“虎嫂”的转学知道的。那次期末考“虎嫂”再次帮大家垫了底,袁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谈话。我们这群好学生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就凑到办公室门口偷听。只见袁老师皱起漂亮的眉头,目光忧切地看着“虎嫂”说:“舒丽花,你爸妈是从来不管你的学习呀,怎么平时作业也做不对,考试也考成这样啊?”
“虎嫂”低着头,眼睛盯着扭在一起的双手,支支吾吾地说:“我跟您说过的,俺爹每天忙着炸爆米花挣钱,没时间管俺,我娘……我娘不在。”
袁老师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啊,那要不报个补习班,班里好多同学都上佳佳乐呢!”
她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俺爹不让我报班,说是俺自个儿的事。”
“那怎么办呢?你说别人都有辅导功课的,你这上课也没法子听懂,又没人辅导,还怎么学嘛?”
“我……我,我会自己努力的。”我旁边的古子荣听到这里轻轻哼了一声。
“努力?你努力了一年,这就是努力的结果?”袁老师立时严厉起来,拍了拍桌子上的试卷。
“啊,我,我没想到会这样,但请老师再给我些时间吧,我一定能行!”
“舒丽花,我怎么记得你上次就这么告诉我的呀。其实转学也没事,换个环境换种心境嘛。”老师顿了顿,似乎有一些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何况你在这个班上也不开心,你看,都没什么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我们看到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把嘴唇咬得更紧,她想极力忽略这句话的分量,但只能颤着声音轻声说了一句:“是,但我一个人,也很好。”
袁老师似乎无话可说了,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只能冷冷说一句,“那好吧,你再考虑考虑,去吧,顺便把你前一名,王旭叫来,他人缘那么好都同意转学了,你嘛……哎,再说吧。”
“虎嫂”走出了那间散发着墨水、蒸包谷和化妆品的混合香气的办公室,与躲在一旁的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瞥见她的泪水正夺眶而出,沿着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簌簌地往下淌。那一瞬间我有些于心不忍,想给她递张纸过去,但看到古子荣们无动于衷,便也缩回了手,只是目送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处。那天放学正好轮到她打扫卫生,既然错开了时间,我想不如去街的另一头一探究竟。路过大杂院时,我看到院里没有了灰黑的熏烟,正待要细看,却有一个满脸灰尘的胖叔叔走了出来,他似乎很不高兴,瞧见我偷偷摸摸的模样吼道“看什么看!”便扬长而去。我也只能败兴而归。那天晚上我和父母到湖边散步,远远看见舒丽花一直站在湖边上,母亲说“要不要去问问她怎么啦,我瞧她一直拄在那儿。”父亲说:“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便默默走开了。从第二天起,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虎嫂”,古子荣装着一副因为缺了笑料而怅然若失的模样,说,这袁老师平时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对差生这么不客气。个中缘由懂的都懂。只有韩虎好像有些不适应了,那天美术课他又没带剪刀,但“虎嫂”不在便只好向坐在后面的班花季千雨借,不料被嘲笑了一番。
二
再见“虎嫂”的情形你们绝对想不到,就连我也始料未及。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正忙于找工作,现在的大学生都烂大街了,我这种野鸡学校冷门专业的学生要找个工作真实难比登天。不但是学校的春招、秋招,就连人才市场、“猎聘”网也去,能投简历的地方都投了,但好比石沉大海,茫茫然不见一点微光。倒也不是无事可做,端茶送水、结账接待的工作我实在看不上,好工作又投不进去,确实是十分不得志啊,我只好抽烟、喝酒、看肥皂剧来消愁,安慰自己说这就是生活。不过这天,我看到邮箱上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抱着半期待半自嘲的心情打开一看,居然、居然是一封回信,上面写着:
您的简历我们已经收到了,比较符合我们的需求,方便的话请于明天9点到襄理街8号接受面试。
——咖啡驿站有限责任公司,舒琳
我欣喜若狂,高兴地一跃而起,把一套套准备好的西装试了又试。最后戴上女朋友送的领结,又照了半天镜子。第二天为了避免迟到就起个大早,八点钟就到了邮件上指定的地点。一个员工笑着招呼我到休息室稍微等待一下,并给我递了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我不停地、一遍一遍看表,秒针每一次挥动都如此沉重,我真但愿时间能坐着微观的磁悬浮直抵尽头,这样就免去了等待的紧张、焦躁、不确定——有一个声音在我意念深处喊着:“快过去吧,爱咋咋地!”终于,9点到了,接待的员工把我领到一间弥漫着咖啡和橙花香气的办公室里,我抬头一看,坐在圈椅上的竟然是她:“虎嫂”,舒丽花!我有些吃惊的目光碰在她的目光上,她似乎认出了我,或许早就通过简历认出了我,或许又只是我的错觉——毕竟紧张的人总是犯错,她一边打量着我,一边挂上这个位置的人常用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招呼我落座,然后温和地说道:“您好,相信您也收到了我们的邮件,我们是咖啡驿站有限责任公司,名下有将近20家咖啡连锁店,我是公司人事部总经理舒琳,燕京大学毕业生。现在请您再具体谈一谈您的经历和您对公司理念的理解。”
我开始时有些紧张,说得有些结巴,不过看到她始终充满笑意的眼神,逐渐放松下来。我无法再回忆起答案的每个细节,但由于对她们公司强调与消费者交流的理念很有兴趣,当时就表态说:“很愿意能与顾客交谈,我认为咖啡馆本来就是一个鼓励打破人与人隔阂的地方。”这时她的笑容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我没看清是凄怆、嘲讽或其他什么,但随即又消逝得无影无踪,这让我不自觉地想起十年前从老师办公室里哭着走出来的舒丽花。面试进行得还比较顺利,我走出公司的时候并没有太纠结于这个过程,而是不住思索,那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舒丽花吗,她怎么成为了总经理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就收到了聘书,她们让我到五顺街旁的一家连锁店工作,那里生意一般,来的多是中小学生,有的闲聊小坐、有的点一杯咖啡就占着桌子自习一天,现在的学生都习惯用电脑做功课了,哪像从前得一点点手写。为了实践公司的理念,我会有意加入孩子们的谈话,我这人还是比较有亲和力的,熟了以后他们也会和我说些八卦小故事,比如谁又和谁好了,谁又考了第一,还是老把戏。但我发现有一个小姑娘总爱一个人坐在一张角落的桌子旁,她每个周末都来,点一杯咖啡、坐好久。我本想去跟她聊上几句,却怕打扰到人家学习,又揣测她也没有跟谁聊天的意愿,就只好作罢。但这个周末,舒丽花,不,舒琳来我们门店检查工作,她向正和一队学生聊得热火朝天的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却径直走到那个小孤僻面前,温柔地问道:“妹妹常来这里自习吗?”
女孩抬起眼睛羞怯地看了她一眼,只点点头,也不答话。我暗想,对于不想交流的人,这不过是自讨没趣。
她仍执着地攀谈着:“最近看些什么书呢,好看吗?”
女孩只把书翻到扉页,是一本《呼啸山庄》。“好吧,不打扰你啦!”她说,但当她刚刚转过身去,女孩却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是很好看的书,姐姐也想看吗?”
她突然转过头去,轻轻伏到女孩身旁,“我能和你一起看会儿吗?”这个有些夸张的动作惹来了旁桌一个女大学生惊异的目光。但小姑娘并不觉得怪,只是轻轻点点头,把书朝这边凑了凑。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女孩突然说:“我很喜欢希斯克利夫,姐姐呢?”“我也是!”
当她准备离开时,我看到眼中一掠而过的神色,是一种经年的悲痛,但她似乎发觉我在看她,便慌张地偷换着、调节着神色,终于以一种不失风度的温厚向我投来鼓励的一瞥。
三
后来古子荣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凑了二十个人左右。古先生现在是市里一所公办学校的副校长,大有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气。席间总是他在眉飞色舞主导着谈话的方向,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咖啡店。班花季千雨说,城里的咖啡店大多没什么区别,只有一个连锁店,叫做咖啡驿站,店员会找到一些话题,让不认识的人都参与进来,感觉挺新鲜的。古先生却一副不屑的神色,这有什么,有朋友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地到店里,硬拉着陌生人一起聊天岂不尴尬,不妥不妥。季千雨只好不冷不热地说,好吧,还是古校长人缘好、朋友多。我觉得总算有了插话的机会,就抢着说:“你们听说没,那个咖啡驿站的经理是舒琳,啊不,舒丽花。”
“舒丽花?”
“害,就是我们以前叫‘虎嫂’的那个!”
“她?她!”
古子荣先是一怔,马上大声说:“这也没多奇怪,就是这种不太正常的人会经营奇怪的咖啡馆,我看是她们太寂寞,才想出这种点子。”
可是坐在角落里的韩虎反应却有些不同,他本来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时候却现出一点惊喜的神色,不料这点异色被细心人发现了去,就问:“韩虎怎么有点高兴呢,你不会真的喜欢这个舒丽花吧?”
韩虎本打算敷衍过去,但看到古子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现在是一个工队的包工头,再加上喝了点酒,说话就更加粗横了,大声说:“古子荣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可以随便评价别人的,那叫什么,创意。你看看你管的学校,还不如我们当时!”众人看情况有点不对,忙帮着圆场说:“得了得了,老古也不是有意说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小时候我们成绩不好被你们欺负造谣就不说了,现在还敢欺人,凭什么啊?就不说我自个儿了,人家舒丽花多热心一个姑娘,天天被你们欺负成那样,现在出息了,还有人说小话,这叫什么,”他的脸涨得通红,“不要脸!”
古子荣向来被人捧着,哪受得了这个气,一下子从位子上纵起来,指着韩虎的鼻子骂道:“你说谁不要脸,嗯?”
韩虎拍着桌子道:“就说你,忍了一半辈子了,还不能说?”他也从位子上站起,朝古走过去。他力气大,其他人也拉不住,季千雨紧张地不住在旁边说:“哎呀,老同学好不容易聚聚,就别怄气了。是吧是吧?”但韩虎哪管这些啊,他两眼涨出了血丝,拳头紧握,似乎想把忍了多年的气一起撒了。但就在他逼近古子荣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别打啦!”众人在惊愕中一起像门口看去,却见那人居然正是舒丽花。她走到韩虎跟前,向他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示意先不要动手。她背向古子荣他们,却看着我说:“于池,谢谢你邀请我来,只是这宴会都要散了,看来是我来晚了。古子荣,没想到我都能放下,你却放不下。你不要以为我忘了你们是怎么造谣欺负我的,只是现在再计较这些看来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我们都好自为之。韩虎,谢谢你为我说话,只是你说他们、打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会对自己不利,做不了同学,就算啦。”
古子荣显然并没有听懂她说的话,只是对着她和背后的韩虎叫道:“你们,好啊,果然是情投意合呀,哈哈哈哈。”座中有些人听了却对他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古子荣,我今天本来不想来,不得不来是因为想告诉你,你班里有一个学生,是谁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想跳河却被我们救下了。我只是想请你注意一下,”她顿了一顿,“你毕竟是个老师,或者说,也是个人。”她的语气很冷淡,但一个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却都带着十足的恨意,让在座的人听得有些不寒而栗。
气急败坏的古子荣叫道:“这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凭什么轮到你来教育我。”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是学生自己心理脆弱,做老师的能做什么,谁规定老师必须要关注学生的一举一动,何况那是在校外,哼!”
“但那是跳河啊,只要有人在关键时候说上那么一句,明明可以挽回。你作为一个老师,你配吗?”
“我——反正不是我的错。再说她又没跟我说过她要那样,我怎么会知道?”
舒丽花似乎被这个问题梗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说:“哦,好,好,原来有这个借口,那好吧。你们还和当年一样吧,你们知道吗?那天袁老师把我爸叫来,把我的试卷砸到了他面前,说他们以这种学生为耻,请他让我快快转学。我爸一句话没说把我带回家,他虽然是炸爆米花的,但知道这个事不公平,学习不好就是可耻吗?他安慰我不要在意,咱们再找别的学校,总会有学校愿意要我,九年义务教育嘛。他打我一顿我倒安心,但这样我反而更难过,他要卖多少爆米花,从白天到晚上,甚至晚上也在准备材料,才能凑够我的学费,为着让我一直在这所破学校读,他的耳朵都快被爆米花机炸聋了。我那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也做不好,那天他睡下以后我悄悄到黑翼江边上,站了很久、很久,我本来想一下子跳进去,就什么都解决了。但我突然听到背后好像有笑声,还有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想凭什么我要为着那些白痴的笑和不在意来牺牲自己,这不值得、一点也不。不行,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不能不正眼看我。我只有趁着天黑又摸回了我的大杂院,对,就是于池你住的那条街,一晚上都没有睡。没有人辅导,我就自己学,攒着我吃饭的钱买参考书,好笑吧。我居然还是走那条抛弃我的路。”
或许因为她说得太激动,而我们又多半很文明,于是没有人插嘴,就连古子荣也不屑地听着,他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因为实在难找到反驳的点,但我想他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后来他干脆翻起了手机,也许在看那个学生跳江对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大家好自为之。”她摇了摇头想转身离开。也许是怕气氛过于尴尬,季千雨在旁边圆场说:“要不,您留下来吃点,我们的大菜还没上来呢!老同学聚聚也不容易啊。”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做不到。”说着便抽身而去。
四
女学生跳江的事情最终没有见诸报端,这或许多亏了古子荣有几个相熟的公安人员,倒是在八卦小报《街头巷尾》上登了出来。我也听到咖啡馆里有学生议论这个事,说是他们班里有一个女生听说想跳江,在班主任的劝说下却转去了别的学校。这古子荣也真实绝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生也再没有来过。不过除了这些,一切正常,只要一切正常,我便可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一天天过下去。作为一个绝对的旁观者,何以消忧,唯有旁观,何必管那些不相关的事。
舒琳也还是不时来店里检查,也仍然会向我点头示意,但我每每感到那目光中有悲凉、有恨,或许也有同情,只是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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