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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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吹彻，冻得人只想钻进温暖的屋子。面对这个冬天的来势汹汹，只能暂避锋芒了。

  “喂，妈我这儿降温了。家里呢？”

  “前几天还像五六月的气温，昨儿开始一下就冷得狠。对了，你要多穿点哈！”

  “要得，你们也是哈。最近在干啥呀？”

  “我就帮哈他们（指邻居）做活路，你爸忙着刷墙呢！”

  “噢，那你们慢点弄嘛……”

  母亲照例把台词过一遍，才肯罢休。我却十分喜欢听，那怕我已经熟络她的台词了。但现在我会多问一句我爸在干啥？因为这“老头”会瞒我们一些事。像上次建房子的事！

    房子建了快三年了，一共三层正宅，南房底层是旱厕和牲畜圈，二层是盥洗室和厨房，北房是一层平房。这都是父亲多次大兴土木后的作品，虽然他并不是国家认可的“建筑师”，但他确是我心里的最有名的“建筑师”。

  他的前半生好像就跟房子杠上了。除了那座装了我一半童年的土坯房我没有直接参与过，其余3.5次我都有过“杰出”贡献。那半次是因为我太小只有两三岁，只能供工人师傅逗乐。于是模糊中北侧的平房就建起来了。

  第一次建房就是建设“新农村”政策落实到我们村。那是07年，我读五年级的时候，突然一天村里来了一群拿着各式仪器的“陌生人”在院子里规划未来的“沼气池”。我也不懂，只是那段时间每次回家都发现房子更高一点了。那时我的工作就是周末时间负责一些沙灰的输送以及工具的清点。

  第二次是08年，也是老房子被拆那年。依稀记得看房子是冬天倒下的，拆除工作持续了几周。最开始是掀瓦，一群人在五六米高的屋顶上把一块一块的青瓦递下来，再转放到屋后的老杏树下。然后是放置青瓦的木椽子，再是房梁柱子和最顶层构成“三角屋”的竹篱笆。等到拆二层木楼板时，我总算上场了，负责帮父亲、母亲打手电筒以及运输楼板。每运一块就想一次曾和弟弟妹妹在这前面捉迷藏，玩过家家的场景，而现在它还是注定要留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家历史上的一篇。就这样承载我许多欢乐时光的老宅被拆除了，看着眼前的土块实在不敢信，曾十多年里就是它们为我们家遮风避雨。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在平时看来不起眼的东西，等你把它塑造成“作品”以后你才发现它的了不起；同样再伟大的“作品”，等你把它拆开以后你才发现它们是如此的不起眼！

  那年冬天，天气格外糟糕，寒风彻夜吹彻，气温最低落到零度一下。这在南方已经是严寒中的严寒了！父亲每天在工地上忙碌，母亲每天在厨房打转，我们兄妹只能在学校的路上和回家路上奔波。再加上地震原因建房的人多，物价飞涨且紧缺，又加上村里路还没铺水泥，货车行驶不便，建房多次面临停工的局面。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解决这些难题的，但好像他总有办法。

  那段时间，父亲的脸很难有干净的时候，更别说衣服裤子了。有时眼睑上的水泥都结成块儿了，裤脚硬邦邦的，里面全是冰碴子，一双手像是“未完工的电线杆子”。

  总算新房子建好了，和之前石头砌的平房连在了一起，之前的旱厕和牲畜圈也拆了，所以我们家的院子被扩大了一倍多。三棵苹果树，将“新院坝”和“老院坝”分开，本来我是打算在苹果树下种些花的。可以前小学种的月季、玫瑰、仙人掌、玉树花通通都没有熬过这个寒冬。也没有像小学时一样去伙伴家找些花种来。只好把这个念头暂时搁置，以至于后来父亲把中间两棵苹果树砍掉铺上水泥，这个念头才终于被“杀死”。

这样过了很多年，父亲从没有停止再建一层楼的想法。直到19年底父亲在忍不了了，我们也都长大了，父亲在采纳弟弟建议后决定先建“新房”二层和南房，北房暂不考虑。过完年，父亲就组织全家动手了，我和母亲任务就是充当“小工”，父亲是“大工”，弟弟是“徒弟”，妹妹负责厨房。在全家人齐心协力下，以及左邻右舍的帮助下二层建好了。春天也来了，花也开了，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完善房子的后续工作。而母亲和妹妹先要和勤劳的蜜蜂一起完成果树的授粉工作。

  一切顺利发展中，肯定会出现一些“插曲”。搭二层楼梯时，一家人都在负责各自分工，小妹也加入到我和母亲的“小工”行列。突然父亲和弟弟就吵了起来，我们还没明白过来弟弟就气呼呼的下楼来，摔门进卧室。那天之后弟弟就再没上过“工地”，但我能感觉到父亲的变化，语气没有之前生硬了，也能听取我的建议了。但要强的他，和同样倔强的弟弟谁也不理谁！暮春后妹妹和我都出去工作了。听妹妹说父亲很伤心，尤其是弟弟的态度和哪天我们纷纷指责他的过错。当然年底回去的时候，我们彻底傻眼了。

  三楼建起来了，且所有外墙都刷上了墙灰，二楼内墙也全部刷了墙灰，房子正面全贴好了白瓷砖。我惊愕不已。邻里堂哥告诉我父亲白天在地里劳作，清晨和傍晚就在楼上砌墙，后来是刷灰、贴砖且全部是利用“土方法”搭的工程架……我心，久久不能平息。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强大”的父亲。

  家里有地，种得全是果树，五月要采摘售卖樱桃、李子，七八月是青苹果和李子，九十月红苹果和梨也要上市。平时还要喷洒农药和打理蔬菜……繁杂沉重的农活已经够磨人了再加上这“多出来的第三层”以及装修过半的二三两层楼……

  母亲说我们离家后不久，父亲提出建三层，她不同意。父亲不顾阻拦且不让她告知我们他建三层的计划。他说他觉得寒心，不靠我们他照样能够建！这要强又伟大的父亲哪里是寒心，他是怕我们担心和为我们操心！开年离家的时候妹妹和我就劝他不要有建三层的想法了，把二楼装修了就可以了。剩下的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不想他再操累了。

  这就是父亲和房子的事。从小心里就把父亲列为“最崇拜的人”，好像他就是我们兄妹的“孙悟空”，他无所不能！却又不善表达自己对孩子的爱，只会用辛勤劳作来给予我们更好的生活条件。我们兄妹的父爱从来都无声的，但却无比的“洪亮”，无比的温暖。

  现在又到了冬天，年底回去不知道这“暴躁老头”又会给我们准备什么“惊喜”！

——马卓

202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