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摆平
欧阳昱很快就到了高格传媒公司，先看了看办公室门上脏乎乎的大鞋印，又看了看烦躁不安、气呼呼的邵毅，邵大导演还在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嬉皮笑脸地转一圈，欧阳昱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桑楚的办公室。
背后跟着传来邵毅的自说自话：“叫谁来我也不怕……”
欧阳昱本以为桑楚会生气，没想到，若无其事的桑楚却开起了玩笑：“都赖你吧？谁让你这么长时间不过来看看，结果你不来事儿先来了吧？”
“知道我想你啦，所以你这就有事儿啦，这不是正好嘛。”
“还有心思耍贫嘴呢，没看见邵导还在公司里没完没了吗？”
“看见了，像是等着要上拳台的拳击手似的。”欧阳昱笑笑，满不在乎地问，“什么事儿？”
桑楚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很关切地问：“我若不想给他工资，会怎么样？”
欧阳昱不以为然地说：“还能怎么样？跟现在差不多，无非就是天天来折腾你，让你不得安静。”
“若不让他痛快地拿到钱，是不是会打官司啊？”
“会，急了谁都会想到打官司……但又轻易不会，因为这种劳资纠纷，要先劳动仲裁，仲裁完了不服再打官司，打了一审打二审，就是折腾，也折腾他一个够。他在北京待着需要费用，外地、北京来回跑也需要费用，打官司请律师还需要费用，为几千块钱的工资，这官司他打着不合算。”
“没想到一个大导演会出幺蛾子，这都是什么破烂事儿！”
“所以，你跟他吵了一架。”
桑楚拢拢头发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憋不住，就和他吵了。”
“真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就去跟邵毅说呀。”
“我才不呢，这又不是我的错！他越这样为老不尊，我就越不想痛痛快快给他这个钱。”
欧阳昱嘿嘿笑道：“狗咬你一口，你也咬狗一口。咬了就咬了吧，但你没有咬疼他！”
桑楚忍不住咯咯笑道：“那就请你代劳了，再咬他一口！”
欧阳昱摇头摆手，急忙道：“这不行！不是有人说嘛，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就是新闻。你已经是新闻人物啦，你就必须给这则新闻画上一个你要的句号。所以啊，既然你咬了第一口，并且没有咬疼他，那你就必须再咬他一口，把他咬疼了，让别人都觉得疼。要么轻易不咬，要咬就得咬出水平来。”
“可我咬不疼他，那好几位大老爷们儿更是缩着脖子指望不上，等着看笑话也没准。”
“其实，我知道，你有很多办法可以咬疼他，但你拉不下脸，下不去手，因为骨子里的你，是上善若水、从善如流的人。当然，你也不指望那几个大老爷们儿真的就替你逮着谁咬谁，只不过你看到了他们夸夸其谈的另一面而有些失望而已。可一个公司有这样的事情、有这样的人，都是很普遍的。在我认为，没有这样的事情反倒是不正常。也不要指望每个员工都像老板一样，每个人的角色是不一样的。”
欧阳昱就像忘了外面焦躁不安的邵毅一样，自顾自眉飞色舞地接着说：“你是做电视的，你的节目把镜头给了那些崇尚时尚运动的名人，可是，你想过没有，节目组本身也是一个舞台，每个人都会上镜的。今天你已经上镜了，但故事才进展到一半，去接着续完另一半吧！”
桑楚嫣然一笑，矫情地说：“你来了，就该你上镜啦！跟你配戏的人已经等得烦躁不安了……”
欧阳昱却漫不经心地说：“让他着点儿急算什么？他不是早早地就把机房的事儿扔一边、连个屁也没有就想回家吗，我要是拖到晚上让他赶不上火车，那他才叫着急呢！”
“噢，怪不得你这么沉得住气！”桑楚作出恍然若悟状，却转而又不安地说：“可别把他急出个好歹来？”
欧阳昱哈哈笑，站起来说：“既然你于心不忍，那就不让他着急上火啦！不过，先说好了，这一次我只能给你做个配角，你还是今天上镜的主角。待会儿如果我叫你的话，你就出去，哪里人多你就站哪里，一定要记住了！”
桑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欧阳昱走出桑楚的办公室，见邵毅还在大厅里气呼呼地走来走去，看着欧阳昱朝他走来，满脸不屑的样子，那不屑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律师怎么啦，难道我怕你不成？”
见邵毅这副样子，欧阳昱心里就有些瞧他不起，到底不是在社会上久混的人，自己就伸过脸来让你打，还生怕你打错了地方。他把轻蔑留在心里，把笑堆到脸上，伸手揽着邵毅的肩膀一起走进会议室，并顺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欧阳昱和邵毅走进会议室，没多大一会儿，戴旻就轻手轻脚地走过会议室的门口，假模假样地在大厅里找什么，转了几个圈，竖着耳朵听听会议室里的动静，又假模假样地回到他的座位上。戴旻回到座位上还没有屁大的工夫，郭军又转悠到大厅里，像太空漫步一样走过会议室的门口，走进桑楚的办公室，商量与工作的事情，然后又从桑楚的办公室里出来，慢腾腾地走进卫生间。不用说，他们装模作样，无非就是想听听会议室里的动静，或许他们正盼着里面响起噼里啪啦的打架声呢。
然而，欧阳昱却不和邵毅吵。关上会议室的门，欧阳昱并没有松开揽着邵毅的胳膊，也没有让邵毅坐下，而是连搂带拽把他带到会议室的窗前。被欧阳昱勾肩搭背，邵毅心里老大地不情愿，不由得使劲想挣开。他越挣，欧阳昱越是嬉皮笑脸地不松手，邵毅不好发作，却也有些气恼。欧阳昱打开一扇窗户，顿时冷风冷气扑面而来，邵毅下意识地往后退。
欧阳昱却搂紧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别走，邵导！您来看看。”
“看什么？”邵毅不解地问。
“看看楼下。”欧阳昱似笑非笑地说。
“楼下有什么好看的？”邵毅下意识地不敢靠近窗户，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又赶紧缩回来。
“您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
“再看看，放心吧，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谋杀您的企图。”
邵毅大着胆子又看看楼下，一脸疑惑地说：“除了车什么也没有啊……”
欧阳昱阴阳怪气地说：“楼下有水泥地。”
“水泥地怎么了？”邵毅仍然莫名其妙。
“没怎么。我在想，我们俩要是从这儿跳下去，摔到水泥地上会怎样？”
“一命呜呼啊！”
“噢，您也知道啊？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啦。”
“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没什么意思，更不会把您推下去，让您一命呜呼。只是……我想问您两个问题。如果节目要播了，可还没有做出来，人家频道不等着啊，反正不能开天窗，没节目播就停你的节目没商量，邵导您说，这个时候谁着急？若是节目一旦停播，就意味着前面的投资血本无归，还要承担一大堆的违约责任。假如您是投资人，您会是什么心情？”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过年了谁不回家？”邵毅的情绪还处在亢奋中，有些冷静不下来。
“正因为跟您没有关系，所以我才让您想一想假如跟您有关系。”欧阳昱松开搂着邵毅肩膀的胳膊，掏出一支烟点上，接着说，“假如跟您有关系，跳楼的心您会有吗？如果有，下面可是硬邦邦的水泥地，跳下去会怎么样您可是十分清楚啊！”
邵毅双手抱在胸前，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是，过年了谁都想回家。可您想过没有？几天前您就不声不响地忙着准备回家过年了，桑楚还以为您在机房呢。您坐在热炕头上美滋滋地喝着小酒欢天喜地过大年呢，桑楚却在急得想跳楼……这些您都没有想过？您在机房那边唱空城计，桑楚能不去机房盯着吗？一大早的您就跑过来踹门，踹得就心安理得？踹得就理直气壮？”
“我不是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车票嘛。”
“大编导啊，道理咱们不说了，原因理由也不说了，您就想一个问题，要说着急上火，您与桑楚相比谁更着急上火？这个问题想明白了呢，您就把窗户关上，如果想不明白呢，我就陪您从这儿跳下去。当然了，如果我是桑楚，根本就不和您废话，您要是个爷们儿，就跟我一块儿跳下去。要痛快，你我都痛快，要想不痛快，你我谁也痛快不了！”
没用半个钟头的时间，会议室的门就开了。欧阳昱走出来大声喊：“桑总，桑总——”
桑楚随着喊声落落大方地来到大厅里，果真像舞台上的主角一样闪亮登场。
跟在欧阳昱身后的邵毅，嬉皮笑脸地走到桑楚面前，点头哈腰地赔了一些不是。
见年长很多的邵毅说了自己一大堆不是，桑楚反倒把邵毅的一大堆不是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这老头儿也挺不容易的，便通知财务给邵毅发了工资。
《荧屏之下》持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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