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使用丘比特币

批完学生们通过网络提交的作业，顾思义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的右下角——2021/5/18 星期二 18:34

明天是他和妻子辛琴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像往年一样，他俩约好今晚在“爱神”餐厅共进晚餐。脱离工作状态，顾思义立马兴奋起来，因为5月19日~21日是他跟辛琴俩人私定的小假期。对于这对夫妻来说，这三天爱情至上，只要不出意外，其他的一切都得靠边站。这个约定的形成跟数字有关，5月20日和5月21日，人们都知道这两个日期的意义。实际上，顾思义和辛琴结婚的日子正是取决于这两个日期。

而今年是2021年，这三天在数字上的寓意可想而知。顾思义关上笔记本电脑，到镜子前打量自己那穿了一下午的西装，衣领对称，领带端正，他微笑地点了下头。拿上皮包和包装精致的礼物，他离开了教授办公室。

天上下着小雨，路上交通拥挤，但他的心情非常好。他知道：就算自己迟到了，妻子也不会有所抱怨。一想到接下来的三天会让他们的感情再度升温，他就忍不住跟着车载音响哼了起来——

I'm singin' in the rain

just singin' in 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m happy again......

实际上，两人平日里已足够恩爱，三年来每天都是如此。虽已不是新婚燕尔，辛琴带给他的幸福仍像一场梦，他没想到自己的第二次婚姻会如此美满。

两人初识时还是师生关系，相差14岁的他们每周都在一个阶梯教室相见。在辛琴的主动出击下，顾思义渐渐接受了这位“小朋友”，但双方都未越界，一是因为大学的环境，二是因为顾思义29岁初婚时，妻子因乳腺癌去世。起初这几乎击垮了他，一年年过去，他还是意志消沉，直到辛琴出现。两人正式发展感情始于辛琴毕业，火苗变成火焰，火焰越燃越旺，现在火势仍大，而他们的女儿已经两岁了。

过得好不好，看眼就知道。顾思义今年39岁，比起大部分同龄男性，他的眼亮得很。在外表和着装上，他无疑更显年轻，心态就更不用说了。短短几年，他从胡子拉碴的瘦大叔变成了五官饱满的伪雅痞，这是辛琴的功劳，也使得他俩的年龄差距不再那么明显。

停好车，顾思义快步走向“爱神”餐厅。雨变得大了些，他不想让完美的背头被淋湿，今晚他要将最好的形象呈现给辛琴，尽管两人都曾对彼此狼狈的样子大笑不已。餐厅里人不多，他俩同时看见了对方，辛琴同样盛装出席，她故意守着他藏起了礼物。

他们笑着接了个吻，然后他才坐下。

“要不是你，我可是全场最美的人。”他逗得她更开心了，接着他朝侍者点了点头，美酒佳肴很快会被呈上来。

“提前完成工作，辛苦了，顾教授！”辛琴经常这样叫他，“咱家亲亲，我托给刘姐了，她很会带孩子。”

“闺女将来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顾思义确定他俩会一直庆祝这三天，“先拆我给你的礼物吧。”

辛琴接过礼物，摸摸闻闻，随后摆出明了的表情。顾思义慢慢摇了摇头，她快速又小心地拆起了包装。

“你最近读起了小说。”顾思义看她双手捧着新书，“这是JarvisMoon的长篇小说《恒境Ⅰ：梦醒》，我们一直支持新东西，所以我就买了，接下来的评价部分交给你。”

“你送的，我会一字不落读完。”辛琴拿出礼物，不一会儿，顾思义的手上多了块钻石手表。比较价格，他俩互送的礼物跟去年相反，去年辛琴接受了一条钻石项链，顾思义获得了一张皇后乐队的唱片。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柜台前的一对老夫妻引起了他俩的注意。这对老夫妻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像一个人的两个性别版本。他们看上去很愉快，但这不是他们吸引人的原因。

他们选择用丘比特币支付晚餐账单。

收银员敲了几下键盘，一个动听的小男孩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丘比特支付系统已经开启。

老夫妻接了个吻，小男孩的声音随之出现：进入双人账号，欢迎使用丘比特币！

与此同时，一道长宽约半米、发着微光的透明屏幕出现在了老夫妻接吻的位置，双人账号的基本信息在这上面一目了然。老夫妻的注册时间已达两年，目前拥有11126个丘比特币，相当于11126元人民币，可用于任何跟情侣有关的消费，如双人餐、双人游、情侣装、安全套、情趣内衣、双人套房......

丘比特币不能与其他货币互相兑换，不能转手、继承，但可化为具体形式的财产。一旦被花出去，丘比特币会彻底消失，也就是说它是一次性的，被转到商家手里，商家得到的是网银。

老夫妻各将一只手贴到屏幕上的同一位置，收银员按了下键盘，丘比特币从11126个减至10006个，支付完成。

“二老需要返现吗？”收银员微笑着问。

老夫妻点点头，接着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们因此获得了12元人民币。丘比特支付系统关闭，餐厅里的顾客们用掌声送走了这对手挽着手的老夫妻。

尽管早有耳闻，首次亲眼目睹，顾思义还是感到很新奇。

“丘比特之梦”是近年来诞生的新事物，由世界卫生组织和硅谷精英联合开发，其问世获得了世界贸易组织的鼎力支持，如今在西方国家已较为普及。此产品的推广口号是“让世界重新充满爱”。权威统计、调查显示：此产品上市一年后，美国的年均离婚率下降18%，日本色情产业出现颓势，欧洲各国经济纷纷回暖，印度性侵犯罪率急剧下降......

日本首相石破茂曾公开表示“丘比特之梦”拯救了他的婚姻，俄罗斯总统普京一再强调此产品使用者的性别必须不同，而美国总统特朗普数次在推特上抵制此产品，坚称自己与第一夫人的感情无需科技的插足。民意数据表明，此产品已在全球范围内引起“单身者更拮据，有伴侣者更富有”的现象。经济学家推断：中国将缓步成为此产品的第一大市场，而当下已有一批华裔名人通过晒丘比特币来秀恩爱。

“我们也试试吧？”辛琴期待地问，“凭我们的感情，你想想能攒多少币，或者能省多少钱。况且我们还年轻，日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因为关注新闻和科普，两人对此产品都有所了解。丘比特币作为虚拟货币，其产生、产量跟爱意值挂钩。如果某对情侣一周的爱意值平均皆为80%，那么这对情侣这周获得的丘比特币为160个。“丘比特之梦”测评爱意值的方式其实就是大数据分析，依据则包括使用者的感觉、知觉、注意、想象、记忆、观察、思维、言语、行为等多个方面。

顾思义想了想，虽然家庭经济条件还算充裕，但通过爱一个人来常年免除一部分开支，何乐而不为？他跟辛琴是友邻眼里的模范夫妻，爱情、婚姻、育儿这类事情，他俩在圈子里从来都是探险家，之前还说一直支持新东西，新东西这就来了。

“行，看看这发明有多神奇。”顾思义当场用手机买了一套“丘比特之梦”。

由于在中国尚处于推广阶段，此产品官方定价仅为9999元，还不到美国售价的三分之一。将来，随着用户增多，其价格势必暴涨，顾思义想到了90年代砸锅卖铁也要买房的聪明人。

上海销售处位于浦东区，顾思义和辛琴住在华东理工大学附近，产品当晚就被送进了家门。根据客服小姐在视频通话中的讲解和演示，夫妻俩很快学会了如何操作这套平板电脑模样的产品，并注册了双人账号。新鲜劲还很足，两人打算让人工智能、有神无形的丘比特测评一下彼此的累积爱意值。他们说好权当娱乐，不把任何结果当真，除非那跟他们想的一致。

丘比特飞出屏幕，忽闪着翅膀悬在他们面前，小男孩的声音可爱极了：你们好！首次使用提醒，我将分析你们此前的所有相处时间，下面请选择分析依据——丘比特拉开弓射出箭，箭分散成一张透明的选项表，文字带着淡淡的白光。顾思义和辛琴相视一笑，二话不说都点了“全选”。

分析开始，数千张动态图像飞速出现，接连缩小成一个点进入丘比特的双眼。尽管来不及看清楚，两人知道这些图像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画面。不一会儿，小男孩又开口了：分析结束，点击当前按钮可查看结果。

“我先来吧？”辛琴更兴奋一些。

“你觉得会是百分之多少？”顾思义心里完全没底。

“应该是百分之百，没人比我更爱你。”辛琴点击按钮，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响了起来。

96%   等级为最高等级A+

辛琴开心地在顾思义脸上亲了一口，顾思义微笑地望着这个结果。

“你不可能比我还高，但我不介意。”辛琴有点想哭，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算是真正让顾思义知道她有多么爱他了。

“这东西要坏，因为我的结果肯定超出百分之百，直接爆表。”顾思义的话让辛琴和丘比特都笑了起来，他点击按钮，Beyond的“喜欢你”响了起来。

79%   等级为第三等级A-

两人愣了两秒，辛琴先开了口：“说，我上学时你是不是讨厌我？”

顾思义没接她的话茬：“怎么这么低？小孩儿，你确定吗？”

丘比特叉起腰来：“顾教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接受吧，这个结果其实很高。”

辛琴伸手摸了摸丘比特的金色卷发，当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丘比特冲她眨了下眼，她要爱上这个小家伙了：“老顾，你就知足吧。”

“当然了，人是真的，机器是假的。”顾思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失望。他估计的结果是90%~99%，难道他其实没那么爱辛琴？难道他只是错以为自己特别爱她？或是他对爱多爱少的认知有问题？或是一直以来他都在自我催眠甚至自我洗脑——“我想知道实时爱意值。”他隐藏了自己的不甘。

看看面前的人此刻有多爱你，辛琴觉得有意思又有点刺激，于是她也参与了。这次，两人对两个结果都很满意：顾思义对辛琴的实时爱意值为95%，辛琴对顾思义的则为94%。初步认同了这套产品，两人实行了更刺激的打算：从现在到21日，这七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将实时爱意值的测评、显示调为时刻开启且对伴侣公开的状态。

睡觉前，他们让丘比特回到屏幕里，随后两人享受起了床笫之欢。双方的实时爱意值在活塞运动中都增加了1个百分点，之后在高潮时又都急涨了两个百分点。完全释放后，两人“瘫”在了床上，望着两个几乎完美的数字，两人喘息着朝对方大笑起来。

5月19日

早上醒来，辛琴发现床上只有她自己，她又躺了几分钟，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请进。”她笑着说。

欢快的纯音乐飞进卧室，顾思义扮成了《唐顿庄园》里的男仆，端着他亲手做的精致早餐走到床边。

“小姐，早餐时间到了。”他故作优雅，将早餐稳当当地安置于床上。

辛琴都要脸红了：“今年选了英伦风啊。”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小姐。”顾思义接近笑场。

他可能一年只下一次厨房，上个结婚纪念日，他也为她做了床上早餐，那次的扮相是《火影忍者》中的卡卡西。

她配合起来：“托马斯，你吃过早餐了吗？”

他低头笑着：“回小姐的话，吃了三个大包子。”

“好啦，没法演了，你真不容易。”她拍拍床铺，他坐了下来。

咕噜几下漱口水，喝几口橙汁，拿起装好的三明治，刚要咬下去，她想到了这个问题：家里仅剩的半袋面包片过期两天了。

“怎么了？”顾思义见她若有所思。

“你做早餐用的东西是新买的吗？”她很看重保质期和是否变质，家里很少出现超出保质期或变质的东西。一旦发现，她都会立刻扔掉，那半袋面包片还在冰箱里着实属于巧合。

“亲爱的，超市现在都不一定开门。”顾思义有些不解，“冰箱里的东西应该都很新鲜。”

你一年才开几次冰箱门？辛琴这样想，但今天很特殊，她选择忽视一些问题：“你很用心，我就随便问问。”

她若无其事般吃了一口，顾思义却反应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坏了？”

“没有啊。”她确实没尝出不对劲，心里更放松了。

“不对。”顾思义拦下她的手，“这面包片是你让我下班捎回来的，都多长时间了？”

“没事儿，保质期又不准。”辛琴不想让他觉得白费了功夫。

“不行，你都不愿意给我吃剩菜，我哪能让你吃坏了的？要是吃坏肚子呢？”顾思义越来越严肃。

“没那么夸张。”辛琴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顾思义拿过三明治站起来：“你先吃着培根和煎蛋，我去做份别的，很快。”

“不用啦，”辛琴赶忙拉住他，“光这些我也能饱，去电影院还要吃爆米花呢。”

看她吃别的东西时，他没再说什么，其实他在看她的实时爱意值——一直是95%，自始至终都没涨。

出门之前，两人将迷你感应器戴在了耳后。电影前几天就被选好了，类型是两人都比较感兴趣的美国科幻大片。情节很精彩，观众们也都很投入，当易烊千玺作为客串演员出镜时，女性观众沸腾了。四周的感叹声让顾思义走了神，他无意间一扭头，恰恰看到辛琴的实时爱意值从95%迅速跌至89%，然而她自己并未发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易烊千玺的特写镜头上。

电影继续放映，顾思义眼睛盯着大银幕，心思却愈发不在电影上。他提醒自己那说明不了什么，可中午在餐厅坐下时，尽管辛琴的实时爱意值已经升了回去，他还是提了出来：“电影里那个年轻演员挺帅吧？”

“哪个？”辛琴一时不确定，“哦——易烊千玺！”

顾思义没听清最后几个字，但他不在乎：“不知道你会对二十出头的小弟弟感兴趣。”

“那是因为他帅得特别有气质，这样的没几个。”辛琴很快有所察觉，“不过他还是太嫩了，我更迷老练型的。”

“就是年纪大的。”顾思义故意以偏概全。

辛琴觉得不太对劲，通常自己一句话就能哄好他，她继续保持淡定：“不光是外表成熟啊，内在也沉淀了很久。”

“内在也沉淀了很久，”顾思义一声笑，“就是说我不该较真，一副小家子气，是吧？”

第一道菜被端了过来，辛琴压下情绪：“我们吃饭吧。”

她没什么胃口，当看到顾思义的实时爱意值降到86%时，她什么都咽不下去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老顾，我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在电影院你也看到了，女的都是一个反应，你总不能说我们都一个德性吧？”

不断夹菜的过程也是倾听和思虑的过程，顾思义的表情松弛了些：“刚才是我的问题，没事了，放心。”

他还有别的想法：你没出声，跟其他女性的反应并不一样；面对有魅力的异性，你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如果我走得早，你会找哪个年龄段的？你看上我，年龄因素占几成？

他尽力抛开这些想法，两人也渐渐转移话题。下午在游乐园里，各种娱乐项目令两人不亦乐乎，到了晚上他们才又真正开始交流。带着一丝疲劳感爬上床，辛琴查看起了自己一天的实时爱意值。

“最低时89%，比你第一次的79%高多了。”她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原来你还记着。”顾思义差点语塞，“今天还没锻炼，做做拉伸运动。”

这次的前戏，他心不在焉，她很少主动。两人很快进入实战，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却像雷阵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枪从瞄准到上膛再到发射，两个数字始终没变。

倒在床上两分钟后，顾思义打破僵局：“再来一次？”

辛琴犹豫了三秒：“我们很少一天两次。”

5月20日

两人首次一起去鬼屋是在辛琴上大三的时候，门票是系里送的，很多老师和学生都参加了，结果鬼屋里过于热闹，恐怖效果大打折扣。这次，置身于黑漆漆的“阴曹地府”，两人身边没有其他同伴。他们攥着对方的一只手慢慢往前走，幽怨的笛声和哭诉难以盖过剧烈的心跳。辛琴既紧张又觉得刺激，顾思义却是从小到大都怕严肃的妖魔鬼怪。

毫无预兆，一个扮成马头怪的演员惨叫着跳了出来，表现得十分敬业。本能使顾思义撒腿跑了出去，辛琴僵在原地闭着眼尖叫起来，可她最强烈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她攥着的那只手不在了。

顾思义在出口等了大约三分钟，辛琴淡定地走了出来，她的实时爱意值为81%，比之前少了11%。

“生气了？”顾思义笑着问，“那都是人扮的，你不会当真以为我会丢下你不管吧？”

“可你就是丢下我不管了。”辛琴冷笑道，“碰到人扮的鬼你都这样做，那要是碰到鬼扮的人呢？碰到抢劫的、杀人放火的呢？”

顾思义刚想说“你扯远了”，他考虑了一小会儿：“我会拿命保护你，还记着去年那头藏獒吗？”

一头家养藏獒脱离控制跑进楼道，面对狂吠，他将她藏到了身后。这件事令她感动许久，他知道现在提起来多少会管点用，没想到效果特别好，她的实时爱意值很快升到了85%，之后在他们来到蜡像馆时达到了88%，但好景不长。

看顾思义只跟女首相、总统夫人这类蜡像合影，听他盛赞撒切尔、希拉里，辛琴有些不快。她从来不是事业女性，而他从来不欣赏家庭主妇这个庞大的群体。

“你说我该不该去找份工作了？”她上大学时并不想婚后只当家庭主妇，但后来的条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急什么，亲亲还那么小。”他望着伊丽莎白二世的简介说道。

“家庭事业两手抓，你不是就佩服这种女人吗？”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付出、牺牲是否被他当作了游手好闲。

“别找茬行不行？”他的实时爱意值下降了一个百分点，“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你整好孩子和家，我很感激。你想追求一番事业，我也没意见，怎么让你弄得我好像里外不是人？”

“有时候，”辛琴的眼睛湿了，“你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可能我就是配不上你。”

顾思义叹了口气：“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们都结婚三年了。”

两人回家的时间比昨天早一些，辛琴的实时爱意值已经不到90%，让顾思义此时感到不满的却是她首次测的实时爱意值94%，因为那低于几千张图像决定的96%，而他认为这个变化是由于那个79%，那个代表了自己数年感情的79%。

加上今天的数据波动，现在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实时爱意值上涨，那么辛琴的也会上涨。

他灵光一闪，想到可以问丘比特如何提高实时爱意值，丘比特给出的答复是“根据你们以往的习惯和12小时内的情形，最佳方法是体验另类性爱”。

晚上九点，当辛琴裹着浴巾走进卧室时，她看到了这幅景象：顾思义托着半张脸，全裸侧躺在洒满玫瑰花瓣的床上，一大杯冰块和两支蜡烛就在床边。

没等他开口，她先斩后奏：“我困了，不用收拾，就这样睡吧。”

5月21日

辛琴突然意识到小假期只剩一天了，而前两天过得明显不如去年，她清楚问题所在，于是向顾思义提出应该关掉那两个数值。

“这就坚持不住了？晚上睡觉前再关吧。”他很少这样倔强。他觉得答应她是一种失败，赢家不是任何活人。

上午两人去了动物园，随着几只公孔雀接连开屏，顾思义的实时爱意值从84%失控般降到69%。

辛琴既气又笑：“你要是母孔雀，这还说得过去。”

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这不是她期待的反应。

“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跟我说吧，没关系。”

说和不说都不讨好，他选择了说出来。十多年前，他跟亡妻在这里守着开屏的孔雀，经历了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和亲吻。平时他不愿想起这种“上辈子”的事，但此地此景令他的记忆涌上心头，怎么按也按不下去。

“我没法怪你，更不该怪你。”辛琴不想无事生非，可她的实时爱意值减了三个百分点。

顾思义没料到会这样，他以为她的数值会增加，因为怀念亡妻证明自己重情重义。现在他认为她狭隘、浅薄，这让他的69%变成了47%，小男孩的声音出现了：请勿冲动，保持冷静。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辛琴，你嫉妒谁都不至于嫉妒一个死人吧？”

她瞥了瞥周围的游客，同时思量好了这句话：“对不起，我错了。”

顾思义转向冷静，这正是她的目的。她并不想真的认错，一回到家里，休战立刻结束。

数小时的压抑令她口无遮拦：“我没必要嫉妒她，你要是深爱她，为什么不跟她生个孩子？乳腺癌不耽误生孩子吧？你没那么爱她，否则肯定会为她留下个活物！”

“你听听你自己。”顾思义摇了下头，“她想当妈，想得要死！她太无私，这点不像你，她不能让自己的忌日也是孩子的生日！”

“我有那么自私吗？”辛琴听到了顾思义的来电提示音。

瞅着自己的33%和辛琴的54%，顾思义接了电话：“刘姐？”

辛琴一下子紧张起来——刘姐跟她说过，没啥事的话，这三天都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

顾思义脸一沉：“哪家医院？”

辛琴两条腿瞬间软了，等顾思义结束通话，她万分不情愿地问了出来：“亲亲怎么了？”

“在台阶上摔了，磕破了头。”顾思义知道女儿没有大碍，但他没安慰吓坏了的辛琴。

两人火速赶到医院，医生提供了检查并做了简单处理，坚强活泼的女儿已经不哭了。后半下午，两人一起陪女儿在家里玩耍，全然是一幅完美的亲子生活图，仿佛之前的冲突不曾存在过。唯一唱反调的是那两个数值，在孩子的笑声中固定不变，好像死了。

晚饭后一小时，辛琴哄得孩子睡了，她轻轻闭上门，随后沉重地走向客厅。

“老顾，以后我们不庆祝这三天了，你看看我们都成什么样了？亲亲都成什么样了？”她想和解。

“闺女的事甭想赖我，”顾思义的冷漠变为愤怒，“你找的保姆，心里有愧自己担着。”

“你挺会找理由啊，这事是我能控制的？我要是知道会出这事，我他妈还能把孩子托给别人？！当初可是你起头要过什么小假期......”

顾思义既不想听下去又不想吵醒女儿，但她的声音盖过了他不断重复的“别说了”，终于，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客厅里只剩下他的声音：“别说了。”

这种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行为只发生了两秒，但当他松手后，两人都惊惧不已。他追悔莫及，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她咳嗽两声后流下了眼泪，圆鼓鼓的眼珠子好像要一同流下来，她的实时爱意值暴跌至24%。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出现了：暴力行为已被记录，相关部门有权浏览。

顾思义刚要碰辛琴的手，后者果断地躲开了：“这能帮我获得全部监护权，你知道吗？”

顾思义感到眼前发黑，“离婚”二字捂住了他的眼睛。最爱的女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如今他怎能失去最爱的女儿？不，不，不——“不。”他迅速将辛琴抓过来，尖叫声即将响起，他再次掐住她的脖子，他的脸躲避着她绝望的双手，他的腿承受着她疯狂的踢踹。

客厅里非常安静，她的眼睛释放着巨大的负面能量，而他却无动于衷，像台机器执行程序一样，双手死死地钳住她的喉咙。

她不动了，两个0%飘在她头上。他松开手，“丘比特之梦”报了警。

两周后

上海销售处的召回部门里，技术员小张分到了涉及大学教授杀妻案的那套产品，其中的敏感用户资料已被勒令删除。经过仔细检验，小张发现了一处功能异常：男方用户的累积爱意值测评出了问题，其数值比正确数值低出20%。小张修正数值，79%变成了98%。

小张从剩下的动态图像里检索出了几首歌，他随便挑了一首，然后拿起不再新鲜的三明治边吃边听——

I'm singin' in the rain

just singin' in 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m happy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