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此文为从容小主进阶群三十三天之小圆满

“三十三天到底是什么呢？”沉思中的我尚未能解惑。

晨曦明媚。这会儿，我正在小主寺中打坐修行，师父和师兄弟一早便出门化缘去了，一旁只有个小沙弥乖巧地端坐在拜垫上，天真无邪地瞪着大眼睛望着我。

我本来是学律法的，记忆里清晰记得，学堂之上先生曾问我们，学了律法以后想做什么？课堂上七嘴八舌，有的说要去大理寺断案，有的说到衙门当个讼师，问到我时，我说不如就做个法师吧，别嫌我抬杠，我那时的表情真可谓是一脸严肃，可得到的却是哄堂大笑。后来律法学的不咋地，又不会法术，家道中落后只能流浪街头，路遇小主寺广纳贤才，我才带发修行，被寺院住持收归麾下，于是法师就成了和尚。

“褚馨，你在望什么？”我睁开双眼，思绪全无，瞥向小沙弥问道。

褚馨是寺里的小沙弥，别看他满脸写着纯真，平时起早练功、打扫寺院时他可是贼得很，总是溜得无影无踪。而每逢我打坐时，他便会出现在一旁盯着我看个没完。

“我在想，刚入寺的第一天，你跟在住持身后，像条哈巴狗！”褚馨拄着下巴说道。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怎么还血口喷人呢？”我双手合十，心想罪过罪过，怎么就不是条哈士奇呢？

“师父说过，你这条哈巴狗要想修炼成仙，要度过三十三天的浩劫，眼下已经三十二天了，你……”褚馨打量着我浑身的凡人相，啧啧几声，撇撇嘴，满脸的嫌弃。

我一个白眼翻上天，心想还好我已经修炼了三十二天，脾气性格温顺了许多，要是搁在从前，肯定把你这小沙弥剥皮抽筋，眼下为了羽化成仙，我可不能在你这破了功。

“师父说过，三十三天，此乃六欲天之一，中为帝释天，四方各八天，此乃天界也。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我振振有词地念道，瞪了褚馨一眼，心想你懂个屁，老子这番言论，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

小沙弥却不为所动，沉思片刻，继而目光如炬地向我问道：“喂，哈巴狗，这是最后一天了，你能行么？”

我懒得搭理他，重新手若莲花，合上双目，用我充满磁性且低沉的嗓音说道：“当然。”心里却鄙弃地念叨着，少废话，玩你的泥巴去。

黑暗中，时空一阵旋转，然后瞬间归为沉寂。我再次睁开双眼，一切如梦如幻。

寺内光线暗淡，一阵红一阵绿的，四周放置的物件东倒西歪。我暗暗骂道，自己一大清早刚收拾个清静，不知道又被谁弄得乌烟瘴气的，我环顾四周，瞬间怒火中烧，这乱糟糟的哪里像个寺院，分明是妓院嘛。

小沙弥原本还端坐在一旁，此时突然没了踪影。我走出门庭，发现院门禁闭，怎么推也推不开。

“褚馨，褚馨？……”我唤道，心想这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去偷懒了，等回来准把他屁股打开花儿。

“公子，你在找谁呀？”话语里吐露着丝丝妩媚。

院内佛像身后突然出现个女人，她长发及腰，披着一身粉色的纱裙，若隐若现间凸显着曼妙的身姿，此时正探出身来，抬起那双白皙修长的大腿，扭动着纤腰，缓缓向我走来。

我正被院里的乱七八糟扰得心烦意乱，心想怎么还有个骚婆娘过来添堵，连忙上前想把她轰出去。

我迎上前去刚要开口叫骂，那女人竟一下凑到我的耳边微微呼着气，一手矫揉地抚摸着我的胸口，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双大白腿正往我身上蹭。

我的怒火中烧转移到了下半身，却还是自知轻重地后退一步，人模狗样地念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请自重！”

“公子，我不美么？”说罢她撩开纱裙，露出雪白的肌肤。

“哇，这胸以下都是腿啊！”我连忙护住双眼，口中早没了那些文绉绉的话语，说道：“别别别美女，你不是聂小倩，我也不是宁采臣，你再这样下去我扛不住的。”

那女人听后更变本加厉，露出半边香肩，谄媚地向我说道：“公子，没人会知道的，不如我们……”

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我连忙拒绝，擦擦嘴边的口水，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不，美女，我这个月不方便，肾虚得很，下个月吧好不好？”

“就现在！”说完她猛得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结果她扑了个空，一个狗吃屎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吱哇乱叫。

“美女，我突然想起来，我已经有爱的人了。”我背过身去，深情地望向远方，想念起她来。

月夜桂树下，我遇见了她，我们一见倾心，彼此托付。可好景不长，我突遭风云不测，穷困潦倒，一事无成，我不忍心她再随我受苦，便狠心将她逐出家门，自己入院为僧。后来，她悲痛万分，未再婚嫁，不久便自绝于东南枝，只留给我一封书信。

“夫君，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此别过。”想到这时，我不禁哽咽起来，等再转身时，刚刚那个美女早已消失不见，一切又归于平静。不经意间，我的身体隐约发出淡淡的红光。

天阴沉了几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咚咚！咚咚咚！…”

我走上前去，一拉门，门竟然开了。我懊恼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原来院门是用拉的，怪不得推不开。

门口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大叔，衣着华丽，腰间万贯，一看就是个富商。他身后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一袭白裙显得清纯可爱。

“施主何事？”我问道。

“大师叨扰，我乃江南第一富豪，这位是鄙人小女。”说罢他便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满满堆放着金条，金光闪闪，亮瞎了我的狗眼。

我被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操作搞得直迷糊，心想这位大哥肯定是炫富来了，不光炫富还秀女儿，真令人嫉妒。不过，看这架势倒像是来提亲的，刚刚那个投怀送抱的还不知死活，这会儿又要搞什么名堂。

“这位施主，我虽带发修行，但真是个和尚，麻烦您尊重下我。”我说道。

富商听后笑笑，然后摆摆手，慢条斯理地告诉我误会了。

“大师，我女儿病了，想求您做个法。”富商说道。

“病急为何不投医？”我问道。嘴上客气，心里却骂骂咧咧的，有病不看大夫，跑到我这作甚。

“这病…乃是心病。”富商有些难为情，继续说道，“小女不才，爱上个穷小子，这婚姻大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我等家世怎可下嫁草芥，烦请大师略赐一二，根除小女的相思病，这点香火钱不成敬意。”

说到这里，富商的女儿梨花带雨，默默抽泣起来，富商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笑眯眯地看向我。

“施主，儿女情长不可强求，棒打鸳鸯的事情恐怕恕难从命啊。”我摇摇头，双手作揖。

富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玉镯子，搭在金条上，说道：“大师，我加钱。此乃当今圣上恩赐的宝物，您笑纳。”说罢又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心想在这清修之地怎么搞得这般势利，不耐烦地要关门送客，谁料富商却变了一副嘴脸，他凶恶地扒着院门，破口大骂道：“嗨，给你脸你别不要脸，少跟我装什么清高，一个穷要饭的臭和尚，还挑三拣四。看你那穷酸样儿，怪不得出家呢，肯定没姑娘嫁你！”

他这一骂正中我的软肋，我瞬间火冒三丈，嘴里也没了把门的，与他对骂道：“我穷酸，那也比你好，看你那肥头大耳的像个猪八戒，妥妥一个车祸现场，回家吃你的猪食去吧！”然后我双手用力将门推上，顺着门缝看到富商还站在原地口吐芬芳，而旁边的姑娘却笑得很开心，她捂着嘴，眼里还闪着泪花，眯成了一条缝。

“臭和尚，说我是猪，老子明天就把你的寺院买下来养猪！你给我等着！”那富商气得想蹦出三尺高，奈何膀大腰圆，受制于地心引力。

在一阵阵叫骂声中，我关上了院门，长舒一口气。钱真是王八蛋，如果我当时有那么多黄金，应该正和她逍遥快活呢，而她不会自尽，我也不会出家为僧。家里穷困潦倒时，我想起自己每日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亲戚借钱，想要东山再起，可那会儿，别人都以为我疯了，当我是个扫把星，唯恐避之不及。

金钱不是万能的，可却能解决人世间绝大部分烦恼，这是它最可恨的地方，让人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可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需要那些黄金，对出家人来说，这些东西还真成了粪土。

“哎，这都什么人嘛，真是扰人清净。”愁绪渐起，我不愿再想起那些伤心事儿，而我身上的红光，也浓郁了几分。

我转身便往院内走，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是漆黑一片，身旁刮起阵阵狂风。

我刚想回寺院大堂，定睛朝屋顶上方一看，不得了！这哪里是天黑，明明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蜘蛛，罩住了屋顶的整片天空，正趴在上面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妈呀坏了，遇到妖怪了。”我心中暗想。

妖气四起，霍乱横行。慌忙中，我赶紧跑到寺内大堂，抽出师父常用的那把降魔刀，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头顶的屋檐瞬间就被黑蜘蛛掀飞老远，一时间妖风涌入，臭气熏天。那黑蜘蛛一身乌黑的绒毛，三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正张牙舞爪向我示威着，然后猛地一吐，粘稠的蜘蛛丝朝我喷射而出，吓得我屁滚尿流逃出大堂。

逃离大堂，视野变得宽阔起来，再回头一看，那蜘蛛正张开大嘴咆哮着，尖牙止不住地抖动，伸出八只螯爪向我猛冲过来，恐惧从心间蔓延到奇经八脉，我再次落荒而逃。

绕着寺内大院跑了没多久，我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心想今天恐怕在劫难逃，师父和师兄弟也不知何时回来，不如放手一搏，干他丫的。

如小山一般的黑蜘蛛举起它那石柱般的螯爪猛刺过来，我看准方向，一个前滚翻躲过冲击，随后猛地一跃而起，抡起手里的降魔刀向后挥斩过去。

只听咔擦一声，那利爪应声而断，冒出浓浓的墨绿汁液，还没来得及得意一番，我却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我回头一瞅，自己的一只脚也断掉了，鲜红色的血液骤然喷溅而出！

痛感还未袭来，那黑蜘蛛又抬起另外一只熬爪直刺我的胸口，我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再次挥刀斩去，利爪被我砍成两截，可这时我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原来我的另一只脚也断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断一只脚我也断一只？这不公平啊！我才两只脚呀！”可面目可憎的黑蜘蛛并没给我喊冤的机会，它再次伸出螯爪向我刺来，猛烈的冲击划破天际。

我突然顿悟了。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浮现在我眼前，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此刻正千丝万缕般汇入我的脑海。我突然想起平时练功时，住持师父常教导我们要抛弃执念，一心向佛，可一直以来，我却固执己见，始终未能了却心结，贪恋此世的烟火气。

我双手颤抖地托起降魔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然后猛地一划，自刎于寺。

视线中的世界旋转并跳跃着，最后滚动几圈后和地面平行，我看到那只黑蜘蛛痛苦地嘶吼着，身躯剧烈地晃动，最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师父，徒儿不孝，随您练功这么久，没想到最后竟要斩断自己的心魔……”我满足地闭上双眼。

恍惚间，我慢慢苏醒，阳光洒满了院落，原来周围根本就没有美女、黄金和妖怪。

一旁的小沙弥仍然跪坐在拜垫上，可他早已泪流满面。

“褚馨……我……”

“你成功了，今天是第三十三天。”褚馨打断了我的话，然后他再次望向我，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刚想再问些什么，他的样子突然扭曲起来，时而变幻成魅惑的美女，时而化作肥腻的富商，时而长出蜘蛛的獠牙，最后，一团熊熊烈火遍布全身。

我正准备起身上前救他，褚馨却伸出手示意我停下，温柔地向我诉说着什么。

火势太旺，我只能从口型中辨识出，他好像在对我说：“你已成佛。”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褚馨在火焰中逐渐化作灰烬，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我张开手掌，星星点点的火苗汇聚在手心，我双手合十，又一次合拢双目。

时空扭转，等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才发现，周围哪里是天界，依然是人间，可我却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只好嚎啕大哭。

一对男女听闻便朝我走过来，露出怜爱的微笑。

那笑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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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魔法的法师，心存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