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
“她不守妇道,这是她理应受的,你好像很心疼?”
张大川在我身旁端着茶杯,暗讽到。
我不屑的也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口,缓缓吞下,漫不经心的说道:“川兄你莫不是忘了我最会怜香惜玉,看见美人受苦,总是有几分不忍。”
张大川装模作样的用右手啪了下额头,一口的惊觉,“哎呀,是哥哥的不对,看你心疼她的眼神,还真差点让哥哥以为那奸夫是你,怎么就忘了你风流雅少的称号,是哥哥唐突,在这向你赔个不是,还望雅少你莫怪呀。”
面对张大川的一语双关与含沙射影,我仍然面不改色,我一手拿着茶盖轻轻拨弄着茶面,缓缓说道:“小弟岂敢,就算小弟再风流,三爷的女人,小弟还是懂得分寸。”
“懂得,这是最好不过了,这片江湖还不是你我说了就能算的,三爷仁慈,此事不想再追究,如果换做是我,非得先阉了那奸夫,然后再慢慢将那对奸夫淫妇折磨至死。”他始终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道。
我毫无怯意,微笑着说道:“噢,你川爷的女人,谁敢碰,岂非是嫌命太长了?”
“知道就好!”他愤恨的一甩衣袍,拱手到,“告辞!”便大步离去。
我在他身后懒洋洋说道:“川兄走好,恕不远送。”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我的曈眸越缩越紧,浮现出一抹狠戾,“张大川,今日之事,他日我会双倍奉还。”
我一挥手,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对奸夫淫妇埋了。”
演戏总得演全套。即便我和八姨娘在床上翻云覆雨时,她柔情似水,耳鬓厮磨时,你侬我侬,但在这关键时刻,当断则断,该心狠手辣时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长弘帮
在这座帝都,长弘帮有着长达150多年的基业,在黑道可谓是一手遮天,连官家对它亦是礼让三分。
长弘帮发展至今,坐馆的元老只是剩三爷一人,但他早已不问世事有十余年,这其间长弘帮由三大堂口运营。
其一,是张大川,他是长弘帮的徒子徒孙,霸占城北码头十多年,其势力在长弘帮根深蒂固。如果他要当坐馆,那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其二,是赵远方,他是以走私贩卖私盐起家,东、南城两大买卖市场,都是他说了算,他总是以商人自居,讨厌打打杀杀。他是长弘帮的财神爷。如果猜他想不想当坐馆,没人能猜的出。
其三,是何家,何家到我这辈,就剩我这根独苗,我爷爷那是和三爷拜过把子共创长弘帮的人,可惜他与我那老爹一样短命,早早过世。
我是靠着自己是长弘帮的亲子亲孙,在这城西大肆开设赌坊,妓院,还有高雅点的地儿,就是这叫国色天香的戏院。
地面上,人人都叫我雅少,论资排辈,我要想当坐馆,那是细针掘地,难于上青天。可我偏偏要与其他堂口搏一搏,赌一赌。
有人传言,三爷放话:美人会迟暮,英雄会白头,是他该放手让长弘的后辈掌舵了。这传闻真假先不说,但我与张大川之间已是暗流涌动。
这不,今天就兴师动众的来我这梨园捉奸来,自然是打着替三爷出头的口号。
本来三爷那七十古来稀的年纪,啃不动那些年轻貌美的姨娘是正常的,那些个姨娘偷个人什么的三爷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给张大川这么一闹,三爷给弄成了人尽皆知的绿王八,他这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嘴角扬起一抹奸笑,“张大川啊张大川,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倒要看看,三爷的面子你如何帮他挽回来。”
我之所以知道张大川要来国色天香,是因为赵远方的手下通风报信, 所以演了一出偷梁换柱,让我手底下一个跟班小司做了替死鬼,当然我会给他们家一笔不菲的安家费。只是可怜了那如花美玉的八姨娘。
赵远方
我与赵远方说不上熟络到相互交心的地步,只能说彼此相互赏识。他平淡无波的气质在龙蛇混杂的买卖市场,永远像一道格格不入的风景,常年穿着一身雪白长袍,我曾笑温文儒雅的他更像一个教书先生,他只是淡淡道:“不想染黑,只能如此,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赵远方,他始终像他喂养的那只黑白灰三色相掺的猫,总是一副优雅漫步的样子,慵懒的让人琢磨不透。
赵远方坐在他南城的百宝堂古玩市场的顶楼,他说:“你就不怕三爷真的怪罪,家法伺候?”
我冷冷的,不屑道:“那个老东西,都不问世事十年,如今的江湖,他还能动得了几分,能狠到哪里去?他要暴残天物,还不如让我乐想其成。”
赵远方笑了笑,“年轻就是好,连三爷的八姨太都敢睡了,真有胆识,不像我胆子小,尽管三爷七十多岁了,黄土已至脖颈,可我就是怕的很呐。”
我也笑了,不过是不同于赵远方的苦笑,我笑的张狂与狂妄,“我曾在我爹的墓前发誓,一定要当上长弘的坐馆,这是此生唯一的奋斗目标,是我的梦。”
赵远方摸着怀里的猫,淡淡的苦涩道:“我很容易满足,就像这古玩店里的物件,老喽,折腾不动了。”语毕,那只慵懒的猫的双眼映着西沉的残阳,折射出一道迷离的寒光。
我望着远处,归燕旋回落,晚霞映千里,淡淡问道:“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不会跟我争坐馆?”
他没有回答,整张脸被淹没在了晚霞的余光里,看不真切,只剩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人畜无害,但迷幻而诡迷。
只是我忘了,古董这玩意,虽然易损,但年份越久越是值钱。
青衣
台上的青衣,水袖翻滚,像朵朵白云携风流动,曼妙身姿如妖孽,一柔一韧一婀娜,恰到好处,一颦一笑一妩媚,勾魂摄魄,真乃国色天香。
台下无不惊叹。
看到此情此景,我心满意足的笑了,训练了三年的金丝雀,终是没让我失望。
这城中的人,都晓得我雅少风流成性,口头禅都是“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
而今天,这只金丝雀我会放手,我会将她送给三爷。
赵远方缓缓踱步而来,“如果向你讨要一个人,雅少你是否能割爱?”
我望着戏台上的青衣,说妖娆太俗,说清丽又太寡淡。我将目光锁定青衣,头也不回的对赵远方说道:“那就看你讨要的谁,如果是她,我拒绝。”
他似乎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以商人的口吻说道:“开个价。”
我轻笑一声,“赵兄,你不至于吧,只是一只金丝雀,莫不是动心了?”我疑问道。
他并未回复我,只是淡淡说道:“我出的价钱绝对让你满意。”
我开玩笑的说道:“那就你东、南两城的地契如何?”
他也笑了,“雅少啊,坐地起价,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继续开玩笑的大笑,“那我只好待价而沽了。”
青衣出现在风烛残年的三爷身边,赵远方似乎一点也不惊奇,只是张大川被青衣美轮美奂的姿容震惊的一时目瞪口呆。
看到张大川的表情,我想,我的盘算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张大川第二天死了。
这让我很费解,他们说他是被一刀割喉,手法像极我手下黑龙的刀法,道上一时烽烟四起,说是我命黑龙动的手,他那些忠心的手下,也扬言要砍死我为他报仇。
长弘帮帮规,手足相残者,需在脸上刻字,逐出帮派,永不得入帮。
一时间,黑龙仿佛人间蒸发,我是百口莫辩。
此时,三爷传话,说让我留洋,永远别回来。
可我怎么舍得这三年来步步为营的布局。
我那怕死的老娘,收拾好跑路的细软,她恐惧的说道:“短命鬼,你不走,我走,你死也别连累上我,我命苦啊……”
她看我丝毫没有要走的一丁点意思,便恨恨的说道:“你和你那死鬼老爹太像了,你当不上坐馆的,这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三爷也不是你能随意摆弄的人,要知道,长弘帮七秀绝义哪个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什么就偏偏三爷一人活到至今?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我只明白,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东西,他能厉害到什么程度,我倒很想见识见识。”
老娘极度失望的离开,只记得当时她咬着下唇,失望的眼中布满痛苦的绝别。只说了四个字:“不知死活。”
张大川已经死了,让我此时放弃这垂手可得的机会,我岂能心甘。
即便这是一条幽谷绝境,我也义无反故,年少总轻狂,富贵险中求。
我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对众手下说道:“挖地三尺也要将黑龙找到。”
黑龙
黑龙他在弘帮是一尊神秘而致命的神,黑龙的刀有多快,没人知道,知道的都已然成了他的刀下鬼。道上传说:不见刀芒,只闻刀风。
我第一次见他时,我才十九岁,他衣衫褴褛的站在凤珍楼门口,老板让门卫赶也赶不走,让小二拿食物轰也轰不走,他始终不动如山的像尊雕像。老板心一横,使了个阴狠的眼色给门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将黑龙架去了后巷,老板拨弄了下手中的算盘,对着黑龙的背影嗤之以鼻。
但是没过几分钟,黑龙又一次站在了酒楼门口,尽管他全身邋遢不堪,身形瘦骨如柴,神情饱经风霜,但,唯独那一双眼似鹰目一般锐利无比。
老奸巨猾的掌柜阅人无数,看到这样一双眼,再想想能在几分钟就挣脱那几个门卫,顿时就明白自己以貌取人的愚蠢,他很免强的干笑着问道黑龙:“这位……爷,哦不,侠士,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您这不进也不走,委实让我这生意难做……”
黑龙仍是一副冷漠的神情,他淡淡回道:“我不进,是因为我知道,就以我这身行头,不配进去。我不走,是因为我需要一份你这酒楼的招牌菜酥香鹿肉。”
掌柜的那小而细长的眼,飞快的转动几下,假装为难的说道:“这个……这个……”他的言下之意是:你有钱吗?
黑龙见他这副神情,仍然用淡漠的语气说道:“当然,我不会白拿,我会帮你杀一个你想杀的人。”
此话一出,掌柜的是大惊失色,倒退一步。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哪有什么……想杀的人。你……”
“陆老板。”我打断了掌柜的话,他抬头望着在二楼雅间窗户探出头的我,一脸谄笑。我继续说道:“你且上来一趟。”
掌柜的是三步并作两步仓惶上楼,“雅少,您这是……”
“他要的菜,由我付帐,你交给他,就说楼上的想和他交个朋友。”我淡淡的说道。
掌柜嗯了一声准备下楼时,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江湖义士,最讲究原则,如果他执意要为你杀一人……”我押低了音调,示意掌柜附耳过来。
掌柜的听完我说出那三个字时,一脸的惊慌,,急忙说道:“雅少,这……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照我说的做。”我笃定的说道。
掌柜的拖着他那疑虑而惶恐的心,沉重的缓慢地下了楼。
黑龙接过掌柜手中鹿肉,掌柜斜着眼瞅了瞅楼上的雅间,极其不自然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几句,黑龙那深似古井的眸子闪现出刚毅的寒光后,转身离开。
午夜的急风在城西的各个巷口乱窜,像是有许多缕冤魂在哭泣。我端坐在西市一处平时卖猪肉的摊位边,摇着摇扇,饮着与这地方极不相符的美酒,我在等,在等一个人。
我一杯还未饮尽,暗角处传来两声惊呼,接着“噗通”倒地的声响,我闭眼将那半杯酒在鼻尖细细轻嗅,不禁说道:“好!”
在说到“好”时,我已猛然转身,然而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把细长的刀已离我的脖子两寸之近。这把刀不比金丝大环刀那等重器,砍下之后后劲无穷,但我明了,它的速度一定比那扶桑寇刀却要快上百倍。
不知是急风更急,还是刀光太过于寒冷,我只感一股冷意自喉间淡开,我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来者可是要杀我之人?”
他淡漠道:“如你所愿,已让你看见我的刀,你可以瞑目了。”
就在他提腕发力之际,我大喝道:“且慢!”
他淡淡道:“你可有遗言?”
我用摇扇拨开他的刀,说道:“我既没有遗言,更不会死。”
他冷静地看着我,像一只猛兽那样沉着而冷静的看着我。
我继续道:“我既赠你鹿肉又命你杀我,你不觉得好奇吗?”
他将那把细而长的刀收回,淡然道:“你不惜命,我又有何好奇的。”
我却淡淡一笑道:“但我好奇你呀,黑龙,你十二岁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比你刀快的人?”
他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睛,此刻才泛起一点点微末的诧异,随即又变的冷漠无情,冷冷道:“你敢查我?”
我笑着将摇扇合拢道:“岂敢呐。”我故意拉长了音,然厉声道:“我岂止敢查你,我也知你所求。你也明白,今天若杀了我,凭你再有本事,也活不过半日,长弘帮的招牌在这偌大的都城也是神鬼难欺的,我以自身性命相约你前来,只是想送阁下一个前程,如此诚意,还不够吗?”
黑龙冷笑道:“生平只会刀口上讨生活的人,今日不知明日事,需要什么前程!”
“非也,你若投我门下,我敢保证以长弘帮的势力,不难找到那个比你刀更快的人,一样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却也不用再为一盘鹿肉而折腰,却也不用让你那病弱的老师傅无钱买药,这样的前程怎么样?”
黑龙的眼睛并没有闪现出复杂的光,他淡漠道:“哼!为人鞍前马后与畜生又有何异,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岂不快哉许多?”
我仰天大笑道:“阁下如若投我门下,何须替人鞍前马后,我即以身家性命诚邀,又岂会折煞阁下风骨,世人只知识英雄难,却不知惜英雄更难。”
在我一通慷慨词昂之后,黑龙沉默片刻,淡淡道:“我可以投入你门下,但如有背我意,我会随时离开。”
从此,黑龙便成为我最为锋利的一把刀,这把刀为我不知斩除过多少绊脚石,但此时此刻,这把刀却似人间蒸发了。
三爷
在城北码头上跟着张大川混饭吃的兄弟,这个月已经在我城西的堵场与妓院大动干戈不下五次,每次都是两两俱伤,谁都没讨到谁的便宜。我又不能主动去他们码头闹事,这样会更加坐实是我让黑龙干掉张大川,出来混名面上最讲究的还是一个义字。
一向坐看风云的三爷,兴许终是看不下去门下弟子内斗不止。他发话,今夜将在我国色天香的梨园中解决这件事。
我派亲信探了探青衣的口风,并且给了青衣一包药和一封信,药自然不是什么救命的药,信自然也不是什么苦诉衷肠之信。
傍晚十分,这梨园不复平日热闹,三爷拄着拐杖蹒跚而来,身边扶着他的自然是那美艳如花的青衣,我向青衣使了个眼色,便随三爷坐下。
我本是后辈,本没有资格与三爷同坐一桌,但张大川已死,我觉得自己有资格挣一挣这一席之位。
三爷不动声色的品着手中的茶,却是他身边的小司眼神不满的朝我轻视几眼。我看见也权当没看见,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夜一过,如若事成坐上坐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挖去他的双眼。
赵远方一如往常一身雪白长袍,他此刻坐在三爷对面,依旧是那副毫无功利的淡然气质。
只见要为张大川报仇的兄弟双膝跪地,愤恨的目光时时朝我投来,咬着牙求三爷替他们做主。
三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那是自然。”
那平淡的语气明明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戏园中却是异常的静,静的落针可闻。
本没有任何惶恐的我,就在此时此刻却萌生出一丝恐慌,心,不由的猛然跳动了下。
三爷缓缓地抬眼看向对面的赵远方,他的目光同他那年老的身驱一样衰老的浊暗无光,就这样一双毫无威慑,甚至是老眼昏花的眼,却令赵远方凝神以待。
三爷淡淡一笑,问道:“远方啊,此事你怎么看?”
赵远方亦是淡淡一笑道:“此事要弄个明白,还需找到雅少手底下的黑龙。”
他此话一出,我本是要被他气的七窍生烟,但在这关键时刻,我忍了。赵远方啊赵远方,我还真是小瞧你这置身事外的伪君子了,如果你当真不争,何需连消带打的说是我手底下的黑龙,傻子都能听出张大川的死与我有关,而且是大有关系。有关无关又如何,我何需跟快要死的人计较,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本想你若不争,我便放你一马,可你要急着投胎,就休怪我不仁不义。
三爷接过他的话说道:“是吗?那么,黑龙,你要怎么说?”
只见戏台上一个花脸武二花一个跟斗,轻轻一跃落到三爷面前,单膝跪地给三爷拱手作了个揖。
这张脸虽然画着五彩的油彩,但那双冷漠无情的眼我最是熟悉不过,此人不是黑龙又是谁,我大喜。此刻,如果我将手中的茶杯摔碎,外面冲进来的兄弟加上黑龙,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戏堂内的人一举拿下。
我刚准备抬手摔杯,三爷那布满年轮的左手,按住了我的手腕,他轻声说道:“年轻人,小心点。”之后便不再看我,而我却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抿了一口茶,对着赵远方淡淡道:“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黑龙站在三爷身侧,而他也连瞧都不曾瞧我一眼,他的目光直视着那拓满一身淡然气质的赵远方。
赵远方嘴角微笑,不慌不惊道:“那谁是白鹿?谁是君子?谁该舍弃?谁又在暗处?”
两人一来一往,三爷像是久经沙场的霸王,不怒自威,而赵远方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像只慵懒的猫,但此刻我才发现他其实是只假寐的猛虎,不醒则已,醒必伤人。
这无声的气场中,而我,以至他们身边所有人都不过是陪衬,我不禁也轻声问自己:“这场逐鹿中,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谁又在暗处?,恐怕自己连是个猎物的资格都没有。”看着他们,我要用多少年,不使用那些鸡鸣狗盗的龌龊计谋,才能拥有这堂堂不败的气场。
三爷对着身边的黑龙道:“你可有话要说?”
黑龙一如往常冷冷道:“无!”在“无”字刚出口,人也如离弦之箭抽刀而出,刺向赵远方。我惊愕之际,以为赵远方必死无疑,哪知他常年缩在衣袖中的左手,拿起桌前的筷子,也不知他怎么一引一推,就夹住了黑龙斩来的刀。
我惊讶不已,惊讶是一个怎么看都像是教书先生的赵远方怎会有如此么了得的功夫,更惊讶的是他左手手背上那两道见骨的伤疤,一用力,五指如钢。
黑龙一提力,两根筷子立马折断,刀锋直逼赵远方的咽喉,这么近的距离与速度,感觉赵远方已是避无可避,谁知他向后一仰,不知从哪拿出一把不长过一尺的短刀,谁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出手的,黑龙从他身边掠出之后,用握刀的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说道:“我的刀还是没你的快,就算我杀不了你,你也休想好过。”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都明白了,杀死张大川的是谁了。
再回头看赵远方,黑龙那把细长的刀,刺中了他的腹部。
我看黑龙要死了,吓的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掉地上,摔碎了,然而,手持各种家伙冲进来的并不是我手下,却是赵远方的。
看到如此情景,我从心如死灰,到不由暗自嘲讽,不叫的狗是最会咬人的,我把张大川作为我的唯一对手,自以为是的以为撒了一张完美无缺的网,殊不知,是一张完美的致自己于死地的网。
赵远方拔掉自己身上的刀,他望着黑龙疑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黑龙拼尽力气,苍然大笑:“无仇吗?莫要忘了,你是如何发家?颜家十一口人命,你莫不是觉得太少了?”
赵远方惊愕道:“你……你是那小娃儿?”
黑龙诡异一笑,没来得及回答,或是根本就不想回答,闭眼再无气息。
赵远方徒然生出许多怨念,他提着黑龙刀走向三爷,三爷仍是那副不慌不忙,好像刚才发生的对他来说从没发生过,他依旧一只手拿着杯盖手轻轻的拔弄着杯中的茶叶,口还对着茶面不停的吹着,丝毫不看赵远方此刻在做什么。
如今成王败寇,我与三爷以是赵远方刀俎上的鱼肉,但三爷他老人家竟全然无感。赵远方变得很愤怒,自从我看到他左手的伤疤,发觉现在这个愤怒他,才是真正的他。
赵远方一刀刺入三爷的左间,三爷连眉都不曾皱,哼都没哼一下,他用像是在看可怜虫的怜悯眼光看着赵远方。
赵远方道:“都是你,我们赵家本是跑江湖的杂技团,若不是你看上小玲,又怎会弄的家破人亡?逼我到绝路,杀了颜家一十一口。”
三爷冷笑道:“我原以为,你杀了张大川,又设计这不争气的何家娃儿,是为了当上坐馆,这些我都不在乎,哪一次更换坐馆,没点腥风血雨,甚至你要杀我为那女人报仇,我也不在乎,但我最后发现,你不仅仅想要我的命,你更想要的是,我长弘帮这百年的基业,那我就不得不管了。”
赵远方道:“不错,我是要毁了长弘帮,今时今日倒要看看,此时此刻你如何管?”语毕,他拔出刀,准备斩下之时,他那把短刀自后背贯穿前胸,他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身,看到的却是,他更不可置信的跟在他身边十六年的亲信。
他踉跄着朝我这边倒来,他嘴里说的不是为什么,而是“我恨呐”。
到此时,三爷那昏花的老眼才闪烁出凌厉的光,他睥睨一切,对着口吐鲜血的赵远方说道:“坐馆之位,对我来说你一直是不二人选,为什么你要为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如此执着,我不妨告诉你,当年并不是我看上那女人,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你以及你的家人不明缘由,来长青帮不断滋事,最后落的家破人亡,这又是怪谁?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找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青衣来我身边,因为我并未看上她。”
不仅赵远方不可置信,连我也不可置信,青衣是我三年前在城南一个小梨园班子买下的,不对,城南!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赵远方有意无意的非要让我听那不入流的草堂班子的戏,还有意无意的指着青衣说一块璞玉被这小班子糟蹋了。难怪三年后他要出高价买青衣,是为了让我更加觉得送给三爷物有所值。
此时赵远方喃喃道:“你胡说!”
三爷嘲讽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到柳三巷那风月之地去问那女人,不过现在的你怕是没机会去问了。”
“她还活着?”
“你以为呢?,她会因为羞愧去死?”
赵远方大笑,笑的很疯狂,他这十六年的隐忍,十六年的计划,就是个笑话。颜家那一十一口人命,他万死难咎,简直罪恶滔天。
我也想笑,也想大笑,笑我以为成竹在胸,其实愚昧无知,笑我自己用三年就想颠覆王朝,别人却用十六都未必,不是我生不逢时,再给我十年,我也明白,我是真的不及赵远方隐忍,三爷谋远。
赵远方在悔恨中断了气。
三爷惋惜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他虽然未对我说什么话,我此刻也明白了,长弘帮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一清二楚,我的所作所为他绝口不提是给我一个台阶,我也正想起身送送他老人家,他按住了我肩膀,说:“年轻人,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有最后一道菜没上,”他抬眼看到国色天香的牌匾,低头对我说道:“叫国色天香。”然后他转身离开。
我掀起那道叫“国色天香”的菜的盖子,我“哇”的一下呕吐不止,青衣的头颅被整整齐齐的割下,放在菜盘上,更诡异的是,她竟然还在笑。
我
我连夜收拾行囊,慌忙的逃离这个罪恶的都城,我想起我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呸,真是不自量力,我说过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能狠到哪里去,现在却是一让我想到他,就不寒而栗。长弘的坐馆还是留给别人去争去抢吧,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到乡下讨个老婆,安安份份过日子吧。
我在客栈早上醒来,客栈外,树枝上的乌鸦诡异的哀叫不止,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从报童那买了份送报纸,黑色的宋体字赫然写着“一代枭雄常三爷逝世,可笑英雄一世,最终被鱼刺卡死”的大字样,然后另一块板块是“刘小雄称霸长弘帮”并附上了一张照片,而那照片上的人,正是我想过当上坐馆后便挖掉他双眼的人,我不禁失笑。
在这风起云涌的怪诞年代,一切波诡云谲的变数,都令人啼笑皆非。江湖由来,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后浪推前浪,周而复始。
我刚准备起身去往回到乡下的船上时,一把锋利的刀刺入我心口,我向后倒去,却被两人架着朝人流稀少的地方拖去,我失笑,心想:“一个人要躲到哪里才不算江湖。”
他们将我丢到一个园林,只听其中一人说:“雅少你莫怪我们,八姨娘那事替你去死的是雄哥他亲弟弟,他咽不下这口气,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兄弟替你找的这地,依山傍水,鸟语花香,你也该瞑目了……”
后面的我没有听清楚,我只觉得风吹过我的脸颊,我的心,竟如此安静,我闻到了从未闻过的花香,竟如此怡神,听见无数小鸟啼鸣,竟如此动听,看着湛蓝的天空,竟如此美好,听见远处码头的嘈杂声,原来,这才是国色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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