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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刚拍完一部电影,纪录片。好几个月来,我每天都处于亢奋又崩溃的状态。
刚才家里看时忍不住泪流,而我已经很久没落泪了。
我反复回放片头:
导演:猫里猫气
编剧:猫里猫气
我有意把每一行都定格2秒,随着提琴四重奏逐行出现,这让我有满足感。
我很可能是个天才,只是暂时还没几个人发现这一点。关于我是否天才,我的父母没能达成一致。去年过年回家时,父亲说:你这个混账,还有脸回来?也许,他要是能耐住性子看完这部纪录片,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电影是这么开始的,某天半梦半醒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现在的电影那么做作而无趣,为何不来拍个真实而好玩儿的呢?比如,摊开世界地图,闭上眼睛随手画一个圈儿,确定一个开拍的城市。接着再随意翻开字典,扭过头去指一个词,然后再google那个词为首字母的任意一条街道的名字。扛上摄像机,敲开那条街道每一户的家门,只问一个问题:
如果今天有只猫能实现你的人生愿望,你想要什么?
然后,用镜头忠实记录下一切反应。
我飞了半个地球,找到了这条叫做不是这里的街道。
站在街头,看着不是这里, 我有些恍惚。“不是这里”到底是不是这里?天色有些暗了,我得抓紧时间拍上些。
第一户人家敲了很久,没有动静。
第二户表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第三户说没空。
第四户敲开,半个光头探出来,一看是我,大喝一声:“ 你来干什么!”
拳头从我鼻尖闪过,一阵风。
我后退了两步,摄像机差点掉地:“先生,不好意思,您认识我?”
“你!去年那个死丹凤眼,不是你?”
我四周扫了几眼,不远处的山坡上高尔细长的长叶松在轻轻挥舞:“ 不可能,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第一次来这里。”
“你们中国人长得都一样。说吧。有何贵干?”
“我想请问,如果今天有只猫能实现你的人生愿望,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哪只?不会是佩蒂吧?”男人大笑几声,身上的肉跟着抖。一只猫试图从门缝钻出来,被男人弯腰拖了回去。
“就是……有只猫。”我微笑,笃定地点点头。
“ 那就帮我找个媳妇儿吧。或是把我送回1540年,我好把索托那混蛋揍一顿。”
“呃,不好意思,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那就找个媳妇儿吧。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关门了,大头皮鞋先生。”
就这样,天色渐暗时,我又收集了5个愿望:
1. 和小李子约会。
2. 曼哈顿中心地段的一栋大楼。
3. 成为一只小鸟。
4. 让川普连任。
5. 上火星生活。
回宾馆路上,我觉得有几分沮丧。这些人是不是没有用心回答?我哪里做错了吗?这些答案,跟“如何睡到宋仲基”和“北上广的一套房”,有何本质差别?如果飞了一万公里,只得到相似的答案,是否技巧不足?
一定是哪里没处理好。此刻,我突然想起多年前师傅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一个人在你面前流泪,那就是敞开了心扉。想到这,我大腿一拍。今天采访到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打算要掉泪,难怪!这不行,一定要有突破。不拍则已,拍就要拍一部能流传下去的。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人流泪呢?我在长叶坡脚伫足良久,仍然没有答案。让人流泪太难了,几乎没有人能让我流泪。自从父亲病重,母亲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掉过泪。小敏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我原本以为你是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可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再等了。”说完,她转身离去。那一刻有几分鼻酸,但并没有泪。后来,我听说她出国当外国人去了。同学圈里,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回宾馆路上,男人和他的猫坐在屋外的长木椅子上,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对我挥了挥手。
我报以微笑:“ 真会享受生活啊。”
“大头皮鞋,你也来一杯?”很意外地,他也报以微笑。
“ 我没带钱。”
“中国人,忙了一天,总要允许自己歇一会儿吧?牛也有累的时候啊。我请客。”
“今天出门太匆忙,我明天带酒钱过来,可以吗?”
“你们中国人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吗?哦,对了,你来自哪里?北方?”
“东北。”
“那你认识shuang吗?”
我笑了笑,哪个shuang?爽?霜?双?这问题就好像有人问:你认识美国的Jack吗?
“我不认识叫Shuang的女人。”
“Shuang也来自东北。”
“她在这儿生活吗?”
“那天,如果不是丹凤眼,我已经要打算向她求婚了。中国女人,真的很可爱。”
“你们在哪儿认识……认识多久?”
“在市中心的中国餐馆,她在那儿工作。我们认识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我可是每周都去吃烤鸭呢。我为她疯狂。她应该也爱我吧?不然,也不会跟我回家,对吗?”
“她去哪儿了?”
“被那个丹凤眼带走了。说是她男朋友,她也没有否认。我揍了那男的几拳,可是Shuang还是跟他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的那个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们去哪里了?”
“第二天我看到新闻,说一个中国餐馆发生火灾,一死一伤。唉,只要她开口,我一定会把她留下的,不管任何代价。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我的心也伤透了。”
“你可以追上去把她抢回来啊。”
“ 我追了。丹凤眼拦住了,他说她只是图张绿卡。你说,我一把年纪,也没什么钱。她看中我的绿卡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对我说。”
此时,我看到男人眼眶发红,眼睛湿湿的闪着光。是的,这就是我一直想要追寻的时刻。我有几分懊恼,刚才没有把这一切拍下来。但想到掌握了让人流泪的技巧,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一定很漂亮吧?”
男人从兜里掏出钱包,给我看夹着的照片。那张脸那么熟悉,我差点就叫出声来。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也许是酒多了,男人终于落下泪来。酒真的多了,当知道死的是shuang时,我也差点落泪。酒这东西,真害人,喝多了人会变得脆弱。
我很难过,但有几分高兴,毕竟我还是找到了让人流泪的办法,这证明了我确实是金子,离天才已经不远。我最终拍完了这部纪录片,片末只有一行字:To Xiaomin. 而这一行字,我总是会跳过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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