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这阴雨蒙蒙中沉默的大教堂和施普雷河,柏林仿佛一直活在沉默里。
从海洋文明萌芽到文艺复兴,文明中心南来北往,在地中海的阳光里和英吉利海峡间交替,兜兜转转,从意大利到英国、法国,再回到亚平宁半岛,顶峰一个个交错,只是没有到达德国,未曾眷顾巴尔干半岛遥远的内陆。
目睹十九世纪的种种,我们或许可以为历史安插上属于它们自己的一些答案。内忧外患之时,没有经济的富有和发达的工业,更没有海军和殖民地,有的,只是代代相传的诗歌,唱着古老的日耳曼英雄。因而文化多样和民族心态之间的界限越来越难把握,被害犹太人纪念碑和东西德围墙拆除的痕迹是赫然暴露的伤痕。
柏林的一切,都是沉默而低调的。包括城市象征的勃兰登堡门,包括闻名世界的洪堡大学。成立于1810年,这里留下了黑格尔,叔本华,爱因斯坦,普朗克的足迹,也记载着马恩,海涅和韦伯就读的身影。有人说,如果将大学将其思想的分量化为重量,洪堡大学将把天平压断。
就是这样一座思想的城堡,如今看来,却是再朴素不过。学院独立的校门很小,院前是平淡无奇的思想者雕塑,校园静而简单,通道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墙上马克思振聋发聩的名言、旧书摊和流连的学生让人勉强看出这是一所大学。草坪和雕塑的颜色是单一的,却有一种静穆标志自身的力量。阴雨连绵的苍穹下,抬头看着雨丝落在脸上,这是历史在用思想塑造着自身啊。
然而1933年一场空前绝后的纳粹图书焚烧事件也曾使它蒙尘。广场中间,有一座图书馆纪念碑,它建在广场的地下,近五十平方米的白色水泥书架,两万册图书的空间,空空如也。1933年5月10日晚,在纳粹分子的煽动下,手持火炬的德国青年高唱着《威塞尔进行曲》,冲向剧院广场。一片火海中,两万册图书霎时付之一炬。火光冲天的现场,戈培尔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德国人民的灵魂还可以再度表现出来,在这火光下,一个旧时代结束了,还照亮了新时代。
雨水冲刷着黑灰色的方石板,模糊了的形状和纹路,唯有那一行德文小字还清晰可鉴:“1933年5月10日,在这个广场的中央,纳粹学生焚烧了几百位自由作家、出版家、哲学家和科学家的著作。”
矗立在波茨坦的无忧宫,腓特烈为它取名Sans Souci,在德国,这样赤裸裸用法语命名的建筑是不多见的。然对于从小学习法语,痴迷洛可可艺术的腓特烈,这又不是个意外。
强意违背父愿,战争,武力不完全是他的追求。缀满葡萄藤的阶梯和室内装饰,手拿长笛安然休憩的战神雕像,陈列着七倍印刷本的私人图书馆,房檐上,大理石大厅上方静静洒下的“真理与哲学之光”无不昭示着腓特烈的文艺与好学。战场上,他常常书笛不离身,拾起七弦琴的希腊英雄,是他的理想;伏尔泰等人的著作,也伴他度过营帐里的不少时光。
尼采曾经说:“一个民族的性格,与其说表现在这个民族的伟人身上,不如说表现在这个民族认定和尊崇这些伟人的方式上。在其他时代,哲学家是最敌对环境中的一个偶然的,孤独的漫游者,不是悄无声息地潜行,就是握紧拳头去挣扎。只有在希腊人那里,哲学家才不是偶然的。”
一个民族的思想者决定了一个民族的深度,一个民族的深度又决定了它的方向。时间洗练了一时的疯狂,留下了纸张间恒久闪烁的思想;它,还在人类的精神的山顶上。(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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