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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你是不是,出手救了一白蛇?”雷祖表情复杂道。
“不错。”闲云挑眉问道,“怎么?”
雷祖无奈地笑笑,抬袖示意闲云先坐下,“哎,你这一‘善举’,可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你可知,你乱了两人的命数,破了两段仙缘。那名为白桑的白蛇,与一名为福泽的小道,注定要生出一段凡情。这段缘分,算是二人命中的一道坎。因为这段情事,白桑修为散尽,被打回原形后,重新修炼,于千年后飞升成仙。而那福泽,本该在自废内丹后,大彻大悟,百年后飞升。
“可偏偏你出现了,从道人手下救出白蛇。一来,白蛇修为没废。二来,道人因此觉得一切为天意,于是成全了二人。”
雷祖摸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半笑不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闲云,“你还真是爱干月老的活儿。”
闲云苦笑,抬眼对上雷祖调侃的眼神,“看来,是我多事了。”
雷祖将手中的茶碗请放到案几上,“真不知,是你运气太好,还是太差。举手之劳,成全了鸳鸯,拆了仙缘。”
闲云垂眼笑笑,等着听雷祖发落。
“虽然命数天定,但也挡不住其中的变数。”沉吟片刻,雷祖挑眉看着闲云,“罢了——此事可大可小,你去受一下轮回之苦,权当破天数的惩戒了,也好让我对玉帝有个交代。”
入轮回之前,闲云草草瞄了眼自己的“命谱”。
投生富贵家,但无福缘,一出生便家破人亡——
往后的,闲云没有细看,便跳进了轮回井。
轮回井内,深不见底。其中,是可洗去前生种种的冰冷井水,无论是修为、伤痕、胎记——皆可被洗去,可谓脱胎换骨。
冰冷的井水,刺得周身阵阵疼痛。闲云仍在急速下坠,冷水入口鼻后的窒息感,令其头脑晕眩。
渐渐的,闲云失去了意识,再睁眼,便是混沌的白光。
自己,是谁,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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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山风颇凉,吹得树影摇曳。斑驳的影子,投在马车车窗帘上,似鬼魅的轮廓。
老马在车夫的鞭子下,嘴角挂着白沫,不停蹄地奔波在玉昆山谷中。
不远处,几名蒙面黑衣人的马蹄声疾,离马车越来越近。
车厢内,年轻的妇人抱紧怀中的襁褓,即使拼命克制,还是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呜咽声。
襁褓中的男婴,睡得香甜,全然不知此时正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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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身前的背影道,“启禀主人,事已办妥。”
身着华丽锦袍男人负手而立,悠悠看着墙上闪烁的灯影,沉声道,“嗯,没留后患吧?”
“属下亲自处理的尸体,请主人放心。”
男人满意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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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说,师傅天天叫咱们挑水拾柴火,什么时候才肯教咱们真本事呢?”一小道士背着柴篓,走两步便弯腰捡起地上的树枝,随手丢到身后的篓子里。
个头高一些的小道士,背着更大的篓子,其中已装满柴火,手里还拎着两个空木桶,“师傅,大概是在考验咱们的心性,据说,师傅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走在前头的小道士看着远处,眼前一亮,惊声道,“师兄,你看,那儿有个包袱。”
说完,小道士小步跑过去。
背着装满柴火的大篓子的小道士走得慢些,只好对先一步跑到“包袱”旁的师弟喊道,“那是什么呀,师弟?”
小道士惊叫道,“咦,师兄,这包袱里,是个娃娃!”
“啊?”听闻这话,背着大篓子的小道疾步走过去。
小道士伸手探向那“包袱”后,又尖叫一声,“师兄!”
师弟的尖叫声吓了小道一跳,“又怎么啦!”
“这娃娃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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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凝眉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抬袖探了婴儿的鼻息、脉搏,又轻点了婴儿的眉心。
沉吟片刻后,道人抬眼看着跟前的一高一矮,背着框子喘着气的两个小徒弟,沉声道,“你们从哪儿捡的这孩子?”
“山下!”小个子徒弟抢答道。
见道人皱了皱眉,高个子的小道又补充道,“回师傅,我们在悬崖下的林子中发现的这孩子。”
道人垂眼看着怀中的金丝缎面儿襁褓,又问道,“那林子里,你们只发现了这个孩子?”
“是啊,师傅。”两个小道几乎是异口同声。
“嗯。”道人沉吟一声。
昨夜,道人掐算出了山中有血光之灾,这婴儿的来历,也不难猜想,既然来了,就算做缘分。
道人从婴儿口中取出一颗冰玉圆珠,婴儿很快鼻息通常,恢复了血色。
两个小道士嘴巴微张,惊异地看着渐渐睁开双眼的婴儿,“这娃娃还活着?”
“嗯,还活着。口含冰珠,可造成人死假象。”沉吟片刻,道人抬眼看着两个小道,“这孩子,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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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云叹了口气,一手搂着跟自己身长差不多的笤帚,一手撸了撸自己宽大的袖子。
身上的道袍不合身,干活儿都费劲。
福云身上的道袍,是师兄穿剩下的,太大了,袖子卷了好几层,全堆在手腕处。衣摆即使裁过,还是有点长,走路总是拖着地,福云索性将衣摆掖到腰间。
“小道长,你们道观还收徒么?”
福云循声看去,对上一双如泉水般涌动的黑眸。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咬着刚讨来的馒头,斜倚在凝云观大门口,正笑嘻嘻看着福云。
福云将大笤帚立在身旁,打量了一番说话的少年,“我不知道,你得去问师傅。”
少年叼着馒头,抱着手臂,歪头冲福云咧嘴一笑,“你说,我要是进了你们凝云观,算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福云鼓起腮帮,皱眉盯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不说话。
少年继续挑眉笑着,以哄孩童的口气道,“小道长,你叫什么呀?”
福云眯眼看着跟前的少年,眼神突然一亮,张嘴漏出豁了的下牙,尖着嗓子朝少年身后喊道,“师傅——”
令福云没想到的是,那脏兮兮,嬉皮笑脸的少年,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会背几本经书的本事,竟真的被师傅收入门中,并被赐名福灵。当然,排行在自己之后,算是师弟。
虽然福云在师兄弟中年岁最小,但粗活累活一点都不少干,从早上睁眼后,便是生火做饭,挑水,劈柴,扫院子——
“福云师兄,我来帮你吧。”
洗漱干净,换上整洁道袍的福灵,福云险些认不出。所以人突然蹦出来,吓了福云一跳。
福灵伸手要从福云的手中,接过湿漉漉的木桶。
福云侧身躲开福灵伸来的手,眼皮都没抬,严肃的表情与白嫩的小脸儿格外不搭调,淡淡道,“不必。”
“师兄弟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福云师兄不必如此客气。”说着,福灵从福云手中拿过木桶。
福灵比福云年长,个高,力气大。福云自然抢不过福灵,只好任其将水桶提走,自己则去柴房中背起柴篓,出去拾柴火。
没想到,福云刚下了凝云观的石阶,身后,福灵就也背着个大篓子,笑嘻嘻跟了上来。
“福云师兄,你走得可真快。”
福云一边麻利地弯腰拾柴火,一边淡淡道,“不抓紧些,就赶不上给师兄们做午饭了。”
“哦,观里这么多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儿?”
福云拾柴火的手顿了一下。是啊,自己从记事起便在凝云观了,可平日里除了抄经书,还没干过和修道有关的事儿呢。师傅的确很疼自己,但却从不招呼自己和师兄们一起练功。
福云吸吸鼻子,“师兄们忙着练功,就我年岁小,资历浅,尚需历练。”
“福云师兄,你今年七岁了是么?”
福云调整了一下背篓,“嗯。”
福灵跳到浮云跟前,嘿嘿一乐,“嘿,我今年十二了,若论年龄,你得管我叫一声兄长呢。”
福云眯眼看着福灵,心道,这个福灵,怎么总想着从自己这里讨便宜,难道是自己年岁小,看起来好欺负?
福云抬眼看着福灵,扬声道,“那我来凝云观都七年了,你才来了不到七日,若论资历,你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师叔?”
福灵抱着手臂,笑吟吟看着福云,“福云师兄,你倒是会给自己长辈分,都跟师傅平辈了。”
福云翻了个白眼,没去搭理福灵,绕过其继续拾柴火。
福灵忙笑嘻嘻跟上来,凑近福云道,“不过,你若喜欢的话,我私下可以管你叫师叔啊。”
福云权当没听见,蹦跶了两下,让背篓里的柴火压得更实了些。福云感觉背篓里已经沉甸甸,应足够做午饭,便原路折回。
回去的路上,福灵抢过福云装满柴火的背篓,嬉皮笑脸地唤了福云好几声师叔,又问东问西了许久。
福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别人不搭理他,竟然还能笑嘻嘻自说自话,真是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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