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宸这瞎子，养个白眼狼却追着他咬。
顾渊盯着正点烛的夜泽，心里算计着若报出东宸名号能有几分响应。他没有立刻开口，想等着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夜泽点完烛便坐到顾渊对面，手支棱着下巴和他大眼对小眼:“会说话吗？嗯？”
顾渊不答，只冷冷看着他。
“不会？不应该啊？”夜泽坐直，手心一晃砸了把剑在顾渊旁边，“认得这个东西不？”
顾渊霎时睁大了眼。
地漾！
他怎么会有这个？！
对了，第九次开仙门的时候是东宸去接的。
这个东宸！当真舍得！
这剑相当有来头，十六万年前，古神盘古破洪荒开六界，洪荒世毁得彻底，但还是留下了少许神器，其中就有四把神剑，分别是定邦，剔尘，落天和地漾。
女娲元君创世时将定邦给了帝君，剔尘给了东宸，剩下两把神剑一直眠于昆仑，万余年前东宸却不知如何拿到了这两把神剑，还把落天给了顾渊。
饶是顾渊见惯多六界神物奇宝，得到落天的时候还是激动得难以自持，甚至闭关百余年专门与落天磨合。
这等神器，竟然说送就送！
顾渊简直服了东宸。
而此时那地漾墨黑剑身正泛着点点银光，顾渊知道这是神器之间的联系，落天还在他的身体里，顾渊也感受到了那剑的异动。
夜泽看看剑又看看顾渊，见他那反应心里就有个七八分底了，不等顾渊开口便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顾渊防御着后挪。夜泽却一伸手禁锢住了他，同时磅礴灵力自掌中送出:“伤这么重，我帮帮你？”
夜泽一出手顾渊终于知道东宸为什么要为自己网络他了，这人的灵力属性与自己实在太相合，带火带杀伐，比起木菩心给自己输的要命灵力简直不要太合适。
说起木菩心，顾渊恍惚还听到了她的声音。
“夜泽——”他在那灵力氤氲下往门外看去，木菩心脸色不善，手里长剑寒光闪烁，“把他还给我。”
夜泽似乎没想到木菩心这么快就能追过来，还如此轻易破了他的阵，眉毛一挑:“还给你？你还真敢说。”
两人剑拔弩张，完全没了白日里那些客套和睦。木菩心气他私自偷走顾渊，当下挥剑就要上前，夜泽也气她让自己险些认错人，空着的那只手抬起与她抗衡，嘲讽道:“要是你的，你就叫叫看能不能叫应啊？”
木菩心横剑在身前，凝聚心神，硬生生扛着杀气往前踏了一步。
夜泽眉头一挑，又看了眼顾渊，还是条蛇的模样，他伤相当重，夜泽送过来的灵力他还要先用来化掉体内遗余雷劫才能养复伤口，身子在血肉重铸里不住扭曲。
夜泽灵力都跟不要钱般的输了这么久，顾渊竟然还是个蛇样，夜泽一狠心，输送灵力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木菩心还记得她给顾渊渡灵力是那要命的反应，况且渡灵力本就不能太急，夜泽之前量虽也大，但至少合理，现在这个输法，简直就是要那小蛇的命！
这么一想，木菩心下手更重了，夜泽本就全心扑在顾渊身上，猝不及防竟让木菩心破了防，被木菩心生生击退，输送灵力也不得已中断。
“我敬你位极仙尊，你怎么如此下作夜半伤我友人！”木菩心剑指夜泽咽喉，眼中怒气难耐。
夜泽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容不减:“实话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你是什么人，不是，什么木头了。”见木菩心眼色越发不善，他歪了下脑袋，“你是顾渊的道侣吗？”
乍一听到顾渊二字倒让木菩心愣了下，她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回了头。
夜泽是真舍得给他送灵力，顾渊无暇顾及外界是非，汇聚所得灵气冲击那劫云所留禁制，屡次冲击屡次被压制。顾渊心一横，把尾巴尖的灵气都聚在了一起，再次冲击！
木菩心只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碎裂声，这别院房梁兀自晃动起来，沙石唰唰下落，木菩心还没来得及给顾渊置个保护罩就被夜泽揽在怀里强行带出了门。
“他还在里面你放开我！”木菩心强行掰开他的手，正要往里冲的时候那一间屋子竟猛地塌了下来！
木菩心呆住了。
夜泽在她身后望去，漫天尘埃腾天而起，他眯起眼睛，见其中立着个隐隐绰绰的高挑身影。人还没看清模样，咳嗽声倒先传过来了。
虽咳嗽得十分压抑，但还是能感受到这人有多难受，夜泽挥袖带起一阵清风吹散尘埃，那道修长的墨色身影便清晰现了出来。
只一眼，木菩心便愣在了原地。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她脑袋里莫名出现了以前读过的几句词，一直难想其景，直到这惊艳一眼。
见画公子，耀世明珠。
夜泽反应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神直勾勾的，连手都忘了放下去。
顾渊还在撕心裂肺地咳着。
恢复人形耗损实在太大，顾渊不得空顾及他俩，手一划打开储物空间，寻了个方向往外一拉。
木菩心就见那人手一挥，废墟之上瞬间堆满天材地宝，光是躺在那里外溢的灵气都浓郁非常，木菩心囫囵看了一眼，东海固源藻、极洲华木、蓬莱兰芝……凡此种种，皆是万年难得一见的进贡灵宝，只一件便价值连城，如今却像普通药石般铺了一地，你压我我压你堆了近半尺高。
顾渊席地而坐，手上运功，那些个灵宝中蕴含的灵气霎时蓬勃而出，灵气比方才夜泽输送时强上十倍不止。
夜泽这才回神，挥手把这一方天地隔了起来。
就这阵仗，方圆千里的妖灵魔物都能为这滔天灵气发疯杀过来。就是他也要按捺住想要吸收吐纳的欲望，生生退后两步。
那一地的灵宝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一炷香时间不到，地上便只剩了一堆干枯空壳。
而此刻顾渊周围笼罩的灵气浓得几乎要凝成水落下，顾渊又往嘴里丢了颗仙药，这才将那灵气尽数收纳，脸色也终于从惨白恢复了些许红润。
衣诀落下，顾渊睁开眼，暗自握拳幽幽叹了口气。
总算恢复了八九成。
他站起身，抖了下衣袍，满身灰烬尽数散去，顾渊这才抬头，一眼便对上木菩心。
之前他个头小，看木菩心身材出挑还以为是角度原因，现在一看是真的高，与那夜泽站在一起也不落半分。
说到夜泽……
顾渊视线一略落在夜泽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夜泽整了整衣冠，拱手笑道:“顾渊仙尊，久仰啊！”
顾渊猜到东宸给他交代过，也知道这人认出自己才会如此舍得，但没料到夜泽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当下心中一紧，第一反应竟是去看木菩心。
木菩心还握着剑，从对顾渊身份和外貌的双重打击中回神，想到过去这段时间的相处，一时间心绪难平。
早该想到的，哪里有小侍卫能懂那么多东西，顾渊在天上本就以出尘孤漠闻名，还能有一个犯名讳的近身侍卫？呵呵。
木菩心恨自己当初明明怀疑过他却不深究，但确实也想不到随手捡条蛇也能是这种人物，现在只觉自己搞了好大的笑话，握着剑的手都被压出白痕。
夜泽见他俩对望半天都不开口，看看木菩心又看看顾渊，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不是，你俩真是道侣？”
“岂敢高攀！”木菩心收了剑朝顾渊拱手，“小殿下好兴致，平白逗了我这许多天。”
“我不是——”顾渊张了张口，他本就沉默寡言，又素来高高在上，并没有太多给人解释的机会，顿了好一会才道:“顾渊绝非有意，只因擒饕餮时被劫云重创变回原型，那时口不能言——”
“后来可是能说话的。”木菩心冷冷道。
顾渊道:“可我若说我是顾渊，你见我伤成这般模样又真的不会报给东宸或者司命神尊？”
木菩心一梗，确实就算顾渊道明身份她也没法子救他，报上天去是肯定的。
见木菩心不言，顾渊又道:“实不相瞒，下界前顾渊奉帝君令还在禁足中，这个机会还是东宸替我求来的，师父本就让我先留在下界，他在帝君那边另有说辞，我伤重的消息绝不能传上天去。至于司命神尊，”顾渊眸子暗了暗，“师父并不让我与神尊多接触，我不知你在三十一天多久，但你可曾见我涉足司命府？”
木菩心皱着眉:“素问小殿下是仙尊境第一人，擒那饕餮该是易如反掌，几道雷又怎会把你重伤至此？”
顾渊知道不讲完实情木菩心怒气难平，道:“为了避免我下界为非作歹，东宸封了我三万年的修为。”见木菩心眉毛皱得更厉害，他又实诚地补充:“真的，我现在可能连你也打不过。”
“噗嗤！”夜泽在旁边看了半天戏，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先前戏弄也就罢了，现在还来糟践于我！
木菩心觉的自己都快着了，强压着怒气道:“离鞍仙尊不必与我这小人物解释，现今仙尊已恢复，我对仙尊而言也没有同行的价值了，山水一程，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等顾渊开口，身形便散了。
“……你，要去追她吗？”夜泽试探开口。
顾渊摇头:“不必，她暂时不会离开晋阳。”
“哦。”夜泽见顾渊回头看他，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哪儿不对？东宸神尊应该给你提过我的吧，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渊道:“你仅凭地漾剑的反应就笃定我是顾渊？要知道若是遇上定邦或剔尘，神器一样有异。”
夜泽恍然大悟:“当然不是，剑只是一方面，神尊当年教我怎么认人时说的是如果见到谁好看的不真实，那就是你了。”
说着又瞄了眼顾渊，掩面道:“神尊诚不欺我也。”
顾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