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路

作者: 醉眠芳草间 | 来源:发表于2023-05-12 06:11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写作主题之【在路上】

    吃完饭,翟光明就抓起遥控器,小芃拾掇着碗筷,扫视一眼电视屏幕,一个面目有些走形的女孩,显然情绪激动,正面向嘉宾喋喋不休。舞台另一侧站着个腼腆的男孩,手足无措表情很尬尴。

    翟光明就像怀孕害喜的人,忽就迷上了这口,小芃就弄不明白,这种情感类节目有啥可看的,主人公都二、三十岁,个个青葱水嫩,所谓的恩恩怨怨,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实际上花样年华,有啥好愁的,到了五六十岁,或可品出活着的滋味,守着熟悉的陌生人,有话无处诉说,心里的憋闷那才叫难受。

    小芃刚刚走过更年期没几年,她发现丈夫翟光明开始更了。又犟又倔,话多啰嗦,点火就着,一点儿鸡毛蒜皮,他能唠叨半天。菜市场买个菜多砍下几毛钱,或被小贩缺斤短两了,他能津津有味当成显赫功劳或表现出饱受伤害义愤填膺,以此赢得小芃的表彰或安慰。有一次两个人打车去参加一个婚礼,车刚一起步他就打开话匣子,问人家每月能挣多少钱,车子耗几个油,孩子多大了,媳妇儿在哪上班。赶上司机也是个话痨,对上夹了,聊得兴起,差点闯了红灯。有时面对正发着牢骚的翟光明,小芃好像不认识一样,一恍惚甚至不相信他与自己同床共枕三十多年。

    两个人退休后天天在一起,小芃倒觉得彼此关系还不如聚少离多时那样亲密。那时只要都在家,会抢着做家务,小芃做饭,翟光明肯定刷碗,小芃拖地,翟光明就去扔垃圾,总之两个人行动同频,不是一个人干一个人看。现在不同了,小芃在厨房转来转去,翟光明像个局外人视而不见,吃完饭一抹嘴,要么划拉手机,要么看电视。翟光明不喜欢去人多地方扎堆凑热闹,可总不能六十岁的人,八十岁的心态,激情没了是荷尔蒙流失,过日子热情没了岂不是病?上班时憧憬的游山玩水自由,被这种按部就班三饱俩倒的惰性消磨得一干二净。

    小芃要改变,这几天她一直跟翟光明说,一直说,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不去远,先在省内自驾游,去我们当年下乡和呆过的地方看一看。翟光明犹犹豫豫没有表态,物是人非,老都老了,那些旧地还有什么念想。小芃一气之下发出狠话,你要不爱动我自己走,大不了慢点开。

    翟光明伸着懒腰,勉强答应。媳妇自己走?就她那眼神,就她那路痴的劲儿,别走着走着走不回来,他着实不放心,自己留下要做一应家务,也有些打怵。最后极不情愿表态,行,我们走。

    清早起来,小芃把一切收拾停当,她下决心从现在开始,要拿出之前职场打拼的厉害劲,把翟光明归拢起来。她冲着翟光明喊,太磨叽!跟个娘们儿似的,还能不能出去玩儿了?

    翟光明不高兴了:是我磨叽还是你磨叽?我刚要出门,你说我穿得太板正,非让我换身运动服;我换好衣服,你又让我备双鞋。

    得,又要没完没了,小芃果断截住话头:谁也别磨叽,赶紧的,出发。

    看手机天气预报,阴无雨,气温在零上十几度,体感比较舒适。昨天晚上两个人躺在被窝里还在做攻略,计划一下出行路线,你一句我一句,你往东我往西,最后眼皮睁不开,不研究了,索性信马由缰,走着看。但今天第一站到猴石山国家森林公园是一致的,因为去往他们青年点的最终目标必经此地。

    到达猴石山下午三点多。

    刚停好车,天气预报打脸了,雨点子噼噼啪啪往下砸,两个人有些冷,浑身上下一阵哆嗦。

    两个人连忙又钻进车里。翟光明显然不高兴:这得啥时候能熬到晚上睡觉啊?天气好,进山里逛逛,在外面晒晒太阳,这大雨天,就在车里傻坐?要不我们继续走?

    小芃想想,不能爬山,这一站就甩了吧。

    行,我们继续走。

    于是继续前行。

    车行驶半个小时左右,雨停了,太阳藏在云彩里,不时向外探探头,小芃的心情随之畅快起来,她看向正专注开车的翟光明,结霜的脸不再冰冷,居然也有了笑模样。现在有了高速,便道上车辆很少,路两侧山峦起伏,鹅黄柳绿,姹紫嫣红,沿途风景可圈可点。

    翟光明对小芃说,你还记得李白那首赠汪伦诗么?

    写桃花潭那首?小芃随即吟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翟光明当即来了兴致,启动了开聊模式。据说汪伦用“十里桃花,万家酒店”邀约李白来到桃花潭。李白来了一看,我去——

    桃花有,非十里长,而是有个地名叫十里。酒店在,没万家,有个开酒店的他姓万。

    两个人同时开怀大笑。夫唱妇随,应答如流,一路轻轻松松,到达一个漂流景区。

    不知道是天太晚还是没到旅游季节,景区闸机开着随便进,诺大的停车场只有屈指可数几辆车。

    停车场周边堪比公园,梨花初绽,桃花刚拧出小骨朵,各种新枝嫩叶上像抹了油,翠绿泛光。沿林间甬路再向前,一条大河被橡胶坝拦了起来,坝上蓄满绿盈盈的水,天光云影在水面浮动。从这里启程向下漂流,橡胶坝的蓄水可用来调解水流大小。

    两个人在树林里漫步,掏出手机,与洁白和粉嫩合影。这里刚刚也下过一场雨,梨花带着露珠,别有一种风情,两个人宛若重回年少。躲躲藏藏的太阳彻底滑入山背后,小芃和翟光明意犹未尽,收起脚步开始张罗晚餐。

    为了自驾旅行,小芃暗中早做准备,但终归是出门在外,烧饭成为一件棘手的活儿。

    小芃从车里拿出操作台,两个折叠的小桌子,将锅碗瓢盆向上摆,但地方太小,有的东西还是摆不下,小芃只好把环保油炉放到地上。

    翟光明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一脸不如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小芃闲出毛病,开车几百里出来自讨苦吃。小芃装作没听见,心无旁骛对付自己的饭和菜。

    终于吃饭了,猪肉片和米饭由家里带来。米饭蒸了一下,猪肉片放在白菜青椒里,因为环保油炉火比较软,那菜看上去不知道是炒的还是煮的,糊塌塌的,品相比较难看。

    翟光明说:这就是在家活腻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家里多好的条件,非要出来遭罪。

    小芃依旧不理他,忍着。出门在外,不和他杠。

    吃完饭,小芃去大河边洗涮。水由大山里流出,这个季节,凉得扎骨。小芃刚一伸手,不由自主打个激灵。她用小塑料桶拎了水回到车前,给翟光明烧了点热水。

    车是沃尔沃XC60,后备箱空间很大,后排座放倒,就是一张宽大的床。小芃为这张床新做了一个2米见方的厚棉花被。小芃把这床被由行李袋里拖出铺好,把蒸完米饭剩下的热水倒在热水袋里。现在小芃钻进棉花被里,搂着这个热水袋,把后备箱关合,人就像进了乌龟壳。

    翟光明洗涮完毕,坐在驾驶座位。两个人各翻各的手机。

    夜幕四合,车外面黑漆漆一片。过了许久,翟光明忽然侧过脸问小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芃没有听到。

    像有两只野狗在打架。

    野狗打架有啥好怕的。

    小芃说把窗帘挂起来吧,万一有人过来,会看到我们。

    窗帘是小芃自己做的,用的像雨伞那种一面黑一面灰的防雨布料,用吸盘吸在玻璃上。

    小芃要把天窗遮阳板合上,翟光明不干:我故意开的,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蓝天。

    天窗的玻璃没有打开,小芃仰躺在后备箱,只见一团黑云散去,露出灰蓝色的天光,树冠的投影微微左右摇晃,像无数个怪兽抡着刀枪棍棒。小芃扭转身子,把头转向一侧,不再看天了,联想起来有些吓人。

    晚上9点半,翟光明钻进被窝。小芃本来想记记一天下来的体会,开着在家充满电的照明灯怕影响他,只好也关灯睡了。

    比起家里的大床,当然不舒服。空间逼仄,身下硌得慌。睡了约摸一个小时,翟光明竟然不睡了。小芃说你这人太矫情,人家要看手机你要睡,人家要睡你翻手机。说完背过身去,听翟光明在她身后自言自语。小芃迷迷糊糊睡着,又感到翟光明用手在捅咕她,她稀里糊涂揉揉眼:几点了?要起床?

    翟光明说没看手机,大概2点吧。

    2点你捅咕我干啥?

    我又听到动静了,这次是轰轰响的声音。

    小芃笑了,这声音她早已听到,一直不绝于耳。这是河水的声音,好听,像交响乐演奏。

    她嗔怪翟光明:这河水流淌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翟光明其实就是睡不着,想和小芃说说话。他拿过手机一看,大吃一惊:你猜几点?跟我们想象距离很大。

    几点?

    还不到十二点!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车里难熬,想念家里的床。

    小芃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翟光明几次张嘴,见小芃似已入睡,只好作罢。他向小芃的身边挤了挤,蜷起身子。

    小芃没有睡着,她的身体接纳到了翟光明带来的热乎气儿。这个男人,年届花甲越来越像个孩子,说话做事越发不坚决,少担当。小芃想起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在单位有个小纱帽翅儿,说话干脆,处事果决。那年他在单位被人诬陷,她担心,整夜整夜睡不好,他安慰她说,假的真不了,我就不信小人能翻天,说完一翻身睡过去,呼噜打得此起彼伏。在小芃心里天大的事,在他那里无足轻重。还有一年,小芃为了孩子的事和他争吵起来,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来两个人重归于好,他和小芃说,他坐着公交乱逛荡,饿了,下车在铁西一家饭店吃了一碗杀猪菜。他说那家血肠灌得地道,五花肉煮得透明,酸菜脆生生煞口,又实惠又美味,说星期天领着小芃去吃一顿。想想过去,就连对待窝心事、两口子吵嘴打架都那么有意思。哎,回不去了。小芃想着想着,沉沉入睡。

    天亮了,小芃起来用小炉子烧了热水,刷牙洗脸。景点外不远处一溜农家乐,但客源少,只有一家开门纳客。两个人走进去,只看一眼,小芃就喜欢上了这家的饭菜,与当年她下乡的地方是一个饮食体系。

    两碗𥻗子粥,两枚咸鸭蛋,一盘炝拌刺五加,还有一碟腌制的小河鱼,两个人吃得心满意足。

    离开漂流景区,小芃说你昨晚没睡多少,我来开车,我们直接奔向英额布水库。

    经过一个小镇,小芃闻到一股异味。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这味道越发地重了。她问翟光明:你闻到没?有一股劣质胶皮鞋的味儿。

    闻到了,像轮胎过热的味道!

    又开始抽鼻子闻。

    前边是十字路口,翟光明猛然发现急喊:红灯!红灯!

    迟了,小芃已经闯到路口中间。

    小芃情急之下,想出了更可笑的补救措施,左转了。

    红灯,直行车道。

    左转,还有意义吗?

    小芃沮丧地说,导航提醒有闯红灯拍照,这回6分没了。

    翟光明破天荒地没有埋怨小芃,反而开劝:算了算了,反正已经闯了。你靠边停下,还是我来开。

    这一刻,小芃忽然又找回了当年的安全感。还是那个老公,有担待,能容人。

    沿着山路向纵深挺进,英额布水库几个红方大字远远就进入小芃和翟光明的视线。这座水库很有历史,以发电为主,还有防洪、灌溉等水利工程。翟光明还是拖鼻涕娃儿的时候,爸爸被下放回乡,邻居有个单身的黄爷爷就在水库上班,经常给他家送鱼,翟光明吃的美出鼻涕泡儿,一口一个爷爷地叫,叫得黄爷爷心花怒放,过年时特意给翟光明买了老长一挂小鞭。

    翟光明触景生情,边对小芃滔滔不绝,边把两只手张开,比划出一尺多长。在那个年代,谁家也不可能给孩子整挂的鞭,都把长鞭拆整成零,一个孩子分几个,那么长一挂鞭,难怪翟光明还记得清清楚楚。后来翟光明的爸又回了城,与黄爷爷失去了联系。翟光明算了算,黄爷爷如果活着,该有百十来岁了。

    翟光明到了英额布水库像打了鸡血,整个人亢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水库大坝。

    天不是晴得彻底,阔大的水面蒸腾着雾气。站在大坝上看英额布水库,四周有许多建筑,红墙灰瓦,点缀在烟雨蒙蒙和绿树之中,如一幅丹青水墨。

    翟光明随口吟出清代曾廉的诗来:一声晓唱杏花担。宝镜正开函。水如碧玉山如黛,这风景,只有江南。

    岂只江南,此时的英额布水库亦是如此。

    翟光明第一次主动提议,我们在水库四周转转,看,一大早就有人稳坐钓鱼台,悠悠然拋丝纶撒鱼饵。

    离坝一公里左右的上游,居然有几顶帐蓬,翟光明和小芃凑上前看他们垂钓闲聊,原来也是从省城出来的人,办了合规鱼票,春夏秋三季在这里安营扎寨。

    小芃对水库没有太深印象,这里是属于翟光明的凭忆之地。翟光明兴致高涨,身心轻松高兴,小芃仿佛又看到从前活力十足那个他。

    九点多钟,已沿着库区栈道走了一个来回,有挂着彩旗、色彩夺目的游艇开始营业,每人次100块钱,绕水库一圈,中间还要登上一座岛。有人告诉他们,岛上曲径通幽,建有龙华寺、文昌阁、魁星楼、财神庙等众多佛教和道教庙宇。岛的最高处,还供奉有一尊铜铸杨柳观音像,像高三十米有余。

    小芃问翟光明坐不坐游艇。翟光明说:花100块钱坐那玩意儿?不坐,我们又不是没坐过。

    小芃和翟光明一样想法。小芃频频点头:对,坐那干啥,又冷又不安全。

    看看自然山水,最解风情。

    中午,两个人达成共识,来到一个叫一号山庄的度假酒店。小芃明白翟光明的心思,他想起了小时黄爷爷给的鱼,他要重温那种滋味。

    这里有全鱼宴,有宾客围着桌在大快朵颐。翟光明和小芃看看,眼大肚子小,只能点个酱焖鲫鱼和剁椒鲢鱼头。因为水质良好,各种淡水鱼鲜香肥美,绝无省城周边淡水鱼那种土腥之气。翟光明吃了两筷头,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小芃心领神会,要不,我开车,你来2两?

    小芃的心情真叫一个爽。从早晨到中午,翟光明始终没有给自己吊脸子,就连闯了红灯都没一句埋怨。是挠痒痒挠对了地方?早上起床后,小芃假装自言自语,实则用心良苦:省了200呀。

    翟光明好奇地问:什么200?

    小芃温柔地看着翟光明:昨晚吃饭省100,睡觉又省100。

    翟光明虽然没吭声,但凭小芃对他的了解,脑袋瓜子定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对呀,睡车子里省钱呀!早晨刚起来,翟光明说这床睡着梆硬,睡得浑身疼。提起省钱的事后,他不再嘚咕了。

    邻桌有一大家子在吃全鱼宴,边吃边聊着要去花山顶,据说攀上顶峰可以俯瞰水库全貌。翟光明一听来了兴致,仔细向邻居询问,又打开手机一通翻看。

    两个人决定不走了,就在这里住一夜,明天登花山。

    小芃把车停在离水库有两公里远一个乡政府的院里,他们和守门人打了招呼,守门人二话没说,抬起栏杆放行。

    车刚停下,守门人过来聊天。守门人不太老,脸有点黑,五十出头。

    哟,你这车挺宽敞,还能睡人?

    没有房车,拿这个将就。

    你这还能做饭?

    守门人看到了炉子和餐具。

    守门人与翟光明讨论热烈,小芃趁势问,师傅,能去你们的水房接点水不?

    翟光明用眼神制止小芃,人家让停在院里已经够意思,不能得寸进尺。

    守门人马上用手指向一座二层楼,去吧去吧,那里一进门不远就有烧水的电炉。

    用热水洗了脚。这一晚翟光明睡得特别踏实,怀里拥着小芃,斜着睡,蜷着睡,弯着睡,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在家躲在床边怕小芃侵犯的翟光明,在后备箱这张硬床上竟然挤着小芃,恨不得把小芃挤到车外边。

    早起,小芃把车开出离乡政府很远的僻静之地开始烧饭,头天中午、晚上都吃鱼,吃撑了,两个人只想喝点顺滑的暖暖胃。小芃点上油炉,煮了燕麦片和鸡蛋。

    按导航上花山,开着开着车被引到一条乡间小路。路极窄,两侧是大片稻田,小芃把脑袋挂在车窗外给翟光明看右边车轮子。

    小芃有些胆战心惊,开始打退堂鼓:别去了,太难走。

    翟光明继续开:人不都说能俯瞰大水库吗。

    小芃说:俯瞰了又怎样?

    翟光明说:我就想俯瞰。

    现在两个人的状态拧了个个儿,翟光明主动,小芃开始退缩。小芃眼看阻止不了,自言自语:这要是轮子掉下去,十个人能抬上来不?一人一百,十个人一千……

    翟光明一听,立刻说:往回走,不去了。

    打蛇打七寸,钱就是翟光明的七寸,任何时候拿出来用都好使。小芃在心中暗笑。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小芃和翟光明来到河口,他们当年青年点所在地。

    想找寻当年住过的三间红瓦房,明明就在小山根下,但反复辨识,就是没有。后起了连片住宅,可能把那三间房淹没了。

    小芃想找个熟人,但碰到一张张好奇的面孔,就没有他们认识的。

    弹指四十年,青丝变华发,过去的,遍寻不见。

    走到村子中心,街边一家挨一家,居然有许多卖香瓜的,这颠覆了小芃和翟光明的记忆,想当年,这里贫穷落后,根本没有什么农副业。显然故地凭借旅游沿线优势,搞起特色产业,架起了大棚种香瓜。

    小芃来到一个瓜摊前,把鼻子插到了香瓜筐里。其实大可不必,离很远就能闻到香甜的味道,小芃只是用这种行为告诉翟光明,买,一定要买。

    卖瓜摊主是个年轻女子,小芃边挑瓜边打听,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高三的人,眼睛有点近视,不戴眼镜,总眯缝着眼,应该七十多快八十岁了,我在这里下乡时,他是我们的队长。年轻女子说,哎呀,你说的是我三爷吧?他去年死了,八十一岁。

    小芃不免感叹。高三当队长时,四十出头,这一晃人就老了,没了。

    翟光明站在旁边,听着两个女人呱呱呱,默不作声。小芃清楚,他一定也在想着那个高三,当队长的威风霸道,还有对青年点同学的关心照顾。

    他们在这块曾经洒过汗水、描摹过理想的地方驻足了很久,即便全然不是过往,甚至有些陌生,但还是感到亲切。

    在流连的行走中,翟光明几次在不知不觉间,拉住小芃的手,小芃在这一刻也会积极响应。小芃想起当年他们利用假期自驾去玉门关,一路黄沙戈壁,鲜有风景。但他们没有后悔抱怨,只有激动新奇。人是不是就这样,即便身处红花绿柳之间,但还是会向往玉门关的落日,又大又圆,红彤彤,挂在天边?

    翟光明又一次拉住小芃的手,小芃在心里问他:年轻时,我们的爱情从这里开始,如今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还能不能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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