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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在《诗经》里读到很美的句子: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如果真能如诗中所言豁达,这样,我便不会为你伤心,你也不必苦苦忍受我的生性多疑。
我说生性,是因与生而来就不是你记忆里的豁达果敢。那精心经营的都是假象都是骗你,不然,我如何笃定你心猿意马,吃着碗里又望着锅里。
你蠢,你晾着碗中的珠翠之珍去探那不属于你的残羹冷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让我想想,你置我的话不闻不理,偏执任性。
1.
苏栖在认识你之前确实秀色可餐,别说是你,就连我一个姑娘见了她也想上前蹭蹭,沾点夺人眼目的光。
她性情温和,待人真诚,追她喜欢她向她示爱的人一抓一大把。有次我们看完电影,我跟你说,苏栖什么都好,就是太招人喜欢了。
招人喜爱是好事,物极必反,也容易招惹是是非非,哪怕不由她本意。
那天暮色未沉,影片里的一个角色让我们同时想到她,夕阳将人间万物镀上一层暧昧浮动的光,天色在迅速地暗沉下去,浅蓝,灰白,橙红,墨色,好不精彩。
西方称这短短的几分钟为“狼狗时分”。
就是这几分钟,仿佛你的理智也被一同吞噬而去。你知道吗?当时你像一条目光凶狠垂涎着一大块油水充沛的肥肉的鬣狗,若不受牵制,定头也不回的扑过去。
情深深来梦忧忧,意心团聚何春秋。
彼时,我是那根坚固厚重的铁链,也是铁的栅栏。任你如何想要逃出,都不会有机会。其实你心里是开心的,如果不是我,你也许就成了受人唾弃众叛亲离的人了。
对那块肥肉虎视眈眈想占为己有的鬣狗里,你跟他们不一样的是你只想叼叼,望梅止渴那般,满足了心欲然后物归原主。
2.
真是矛盾,窥视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又不允许别的人有缝可插。
你碍着好友沈鸣,对苏栖百般照顾,把你龌蹉见不得光的爱意用另外的方式维持。你比谁都清楚,苏栖是沈鸣的,玷污不得,争夺不得,也爱不得。
沈鸣的心思你又了解多少?他对待你珍视的人与一件穿旧起褶的衣服没有两样,风雨欲来不改丝毫的无谓,上帝视角来看你们这群争风吃醋自以为是的小丑。
我敢说,你冲动一点,苏栖的所有权就是你的,你多些撞南墙的勇气,也不至于让我对你失望至此。
你懦弱,凭什么要拖着我。凭什么她可以仗着你,而你要仗着我,是爱吗?说出来真是要笑掉大牙,你那闪烁其词狗屁不通爱,编成一本搞笑漫画也不为过。
更恶趣味的是,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思,深信你对苏栖友善是因为我的缘故。
曾经沧海难为水,即使后来大海归为溪流,炙热归于平静,我仍相信你是真的爱过我。
的确。
我比苏栖先认识你,我比她更有发言权,即便是你后来爱她多于我,我也比她更了解你,你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孔,你狐假虎威的兄弟模样。
和你一意孤行的赤诚天真。
这两年你只有这一点没变过,每天都一如初见时顶着一张俊朗皮囊,语气真诚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
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去后面找找,实在不好意思。”
我是在毕业旅行的途中遇见你的,成都到大理的火车上。你独身一人,我和一位女性朋友。
你误将行李放在我的铺席上,照着票根上的09车012号下铺找到08号车厢里来,你如卸重负睡在下铺,对于站在两铺狭窄过道的我浑然不觉。
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正值青春的朝气一丁点不浪费的外溢,休憩时候气息微薄,无声而温和,造物主是大意将你派来人间,让你搭上这趟肮脏杂乱气味刺鼻的列车,睡在这遍布痕迹洗不出本色的珞黄床单上。
不然我要怎样不牵强的解释,我不想叫醒你,是不去做破坏这一幕的罪魁祸首,除了你,我们所有人都同折叠规整,铺开来痕迹无处藏匿的被子。
我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可我还是得唤醒你,让你睁开眼睛,待会儿乘务员过来取票,你就难堪了。
3.
沈鸣说过几次要找机会谢你,但一直没时间,先是忙工作,再是忙创业,最后是忙苏栖。
他是爱苏栖的,要什么给什么,一言不合逛大牌买首饰,生怕她有一丝不快,他把苏栖看作妻子那样宠爱,好得令我都羡慕。
说是要谢你,直到现在也没好生请你吃一顿饭,喝一瓶酒。
因为他是真心把你当哥们,才会在察觉到你和苏栖之间超出普通朋友的亲昵时无比气愤,因为恼羞成怒,以至于做了那件不可饶恕,波及大家,从此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事。
沈鸣第一次动手打女人,是翻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是她先约你出来吃饭,你没有犹豫,一句“你选地方”表明了你的迫不及待。
你连她找你有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跟她见面了,背着你的女友见她的朋友,背着你的哥们见他的女友,你没想到她是找你倾诉近日来沈鸣的敏感和暴躁。
你安慰她,知己一样的语气和温柔。直到她在你面前泣不成声,你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手掌轻抚她放在桌上的手,字字珠玑:“我一直很喜欢你,我会对你,比沈鸣更好。”
苏栖放任你的行为,默不作声。
电光火石间,你的内心如洪岩爆发,先前的不确定统统化为灰烬,在一片声色狼藉里,你吻了她。
是夜,你持续鲜活亢奋的第二生命,炙热的、不顾所以的表诉爱意。
你这前赴后继的模样,瞬间让你变回了那些窥视她的鬣狗,你夸奖他的同时不忘贬低沈鸣,和你那天在电影院外说的话大同小异,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你太忘乎所以了,以至于直白真诚的文字一丝不漏被沈鸣看到。
沈鸣不是我,换句话说,他没有我会隐忍,大男子主义的沈鸣自尊心受到侮辱,你还奢求他会好好对待苏栖吗?
他的一颗真心被践踏,以彼之道还至彼之身,他以现男友的身份霸占着苏栖,对她恶劣冷漠,要你们这些青睐者为她的美丽和温柔可惜和心碎。
4.
你狠心又单纯,竟然选择和苏栖私奔。你置我于何地,苏栖置沈鸣于何地,你们以为这是几十年代?能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
沈鸣载着我,沿你说的那条路线急速行驶,路旁的景致被模糊的甩在身后。他开了我这侧的车窗让我透透气,强劲的风灌进我的身体,不断注入,令我难过的想要随着身体里的气息一起爆炸。
不会原谅你,我想好了。我忍受了你待她好,忍受不了你弃我而逃。
你明目张胆的给我发信息,说苏栖心情不好,麻烦你陪她散心,你让我别乱想,我问你那她怎么不让沈鸣陪她。
我想起曾经我和苏栖四处旅行的时候,那时我还没遇见你,她也还没遇见沈鸣,我们关系是真的好,连我妈都说我们似孪生姐妹。
回想起来,最近一次已是在几年之前,她计划了自己的毕业旅行,她问我怎么打算,我呢,大概是无所事事的在这座城里东街闲看西街逛。她笑我不知进取,该多去看外面的风景。
次日,她又来问我要跟她一起出去吗?我不想的,上次和她一起去西安已经受够了她的磨蹭,不是她矫情,要是我有那么一身白皙柔嫩的皮肤,我也逢阳必打伞,四季都擦防晒霜。慢条斯理的,把每一寸肌肤都像对初生婴儿那般小心呵护。
而且我最近感冒了,喉咙嘶哑,还总发痒,灌再多水都抑制不住。轻咳,是浑浊声,讲话,是嘶哑声,唱歌,是低音跑调,一点不受控制。
它厚重低沉,还带鼻音,尽管糟糕成这样的音色,表达的意思还是一清二楚:行,我现在就订票。
成都开往大理的火车,我的位置是12号024上铺。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对高处生畏不主要是高度,空间狭窄更容易衍生出恐惧感。我跟苏栖说:“妈呀,太高了。”
顷刻间我头晕目眩,一只手撑在隔板墙壁上,另一只紧握住穿边缘的防护杆,腰板佝偻,像个欲死之人那样艰难的呼吸着
“你下来,我睡这儿。”陪我先来安放行李的苏栖递上来她的手包,让我下去:“我们换换,我的是下铺。”
于是,我拿着她的票,去了原本是她的位置,那个09号车厢。
5.
熟悉的来电铃响起,沈鸣唤我,打断了我的回忆,示意我接电话——是苏栖。
我心里隐约知道她的来意,随即挂断。她又打来,我仍是挂。
第三声来电响起的时候,沈鸣将车停在路边,劈手夺过,他接通了。
扩音里意外的是你在讲话,嘈杂纷乱,十分影响通话清晰度,等你话音一落,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十几秒的样子,你又说:“沈鸣,我和苏栖在三环东路口....”果然,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用苏栖的电话告诉我们,你们在一起。
手机还在沈鸣手里,我慌不择路逃下车。
沈鸣来找我的时候,是次日。他一脸青黄,唇边新生胡渣没刮,像个落魄公子,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强撑着精神打趣他:“不至于吧,挖个墙角而已。”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随着说了句不好听的话。他说你走了。
“他们走哪去了?”
你们在三环与一辆货车迎面相撞,苏栖重伤,现在在医院抢救。
“那他呢?”快意油然而生,我既担忧你又想看你到底得了个什么下场。
沈鸣忽然双手伸过来,落在我的肩上令我别扭,现在我还是你的女友,他这动作未免太出格。你再对不起我,也由不得他来对你的所有物动手动脚。
我扭动着肩膀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在这时候彻底平静下来,幸好他扶着我,才令我不至于跌落在地。
6.
他说你走了,是车祸身亡。
他小心翼翼的说出,他明白着对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尽无休的折磨到了尽头,世间再无你的气息。
意味,我真正失去了你。
我轻松了许多,我们之间的纠缠痛楚会随年月消逝,再也不会有个人,像你这样令我痛不欲生。
创伤导致苏栖的脊椎水肿受压,一段时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从对轮椅的无所适从到得心应手,照她自己说一样,从此以后这两个轮子是她重生后的腿。
她是重生了,因为沈鸣还要她,照顾她,她不能行走,沈鸣就是她的腿。她是一个巨大阴谋背后的策划者,她将你卷入她的世界里,惹得所有人心力交瘁,我恨过她,我更恨你。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轻松,如果有得选择,愿余生对你恨意绵绵。
在毁得不成形车里,你在刹那间丢开方向盘扑向苏栖,你护着她,没有力气说话和余地动弹,苏栖哭,你没有安抚她不安的心,这时你同样不安,你叫她用手里的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
三通呼出最后是沈鸣接起的,你没精力去想这究竟又是什么情况,你浑身疼痛,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你疲得不行,想静静睡去
“喂,小栖。”沈鸣的声音传来,随即苏栖泣不成声,你不得不打断他这时多余的嘘寒问暖。
“沈鸣,是我。”你顿了顿,不知如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你的气息浑重,不似记忆里清新,你让沈鸣告诉我,你爱我。
你依然在骗我,我不会信你。
在生命尽头,你还不忘欺骗我,我不会原谅你。
7.
医生说我的病在逐渐好转,嘱咐我不要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应多出门散心,参加一些户外活动。
你离开后的第三百一十七天,我收到了沈鸣的请帖。
傍晚苏栖打电话来做正式的邀请,她问我病好些了吗?如果可以,让我做她的伴娘。我答应了她。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直视自己造成的恶果。
我有抑郁症,恐高,多疑。
我的性情古怪,对你揣测怀疑不信任,拿你开刀,来化解我的矛盾和不安。
苏栖喜欢过你,她招人喜爱,比我好太多太多,你去爱她理所当然,而不是只会神经质的污蔑你的我。
你可曾动过离开我的念头,在日复一日的争执和冲突面前,可是苏栖说,她从来没有约过你,她不会做插足好友的事。
我说沈鸣看到的聊天记录是证据,她说对不起,她不该在我重度抑郁的时候来倾诉她的琐事。
我把别人当作你,臆想你去做任何你没有做过的事,自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某天沈鸣和苏栖又起了争吵,她摊牌,别人喜欢她又不是她的错,她阻止不了别人的殷勤,既然沈鸣接受不了,那就分手好了。
沈鸣叫她不要痴心妄想。
他们吵过很多次,可一次也没说过分手这样的话。她找到你,因为沈鸣信你。她要你陪她去郊外走一趟,你给沈鸣打电话,后者说随她吧。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会再次笑靥如花般回去他身边。他们的感情随着彼此相伴的年岁坚不可摧,你们三个早就达成共识,只有我站在另一条阵线。
只有我,一步一步把你推开,如履薄冰。
8.
你说爱我,是谎言吗?
我记不清楚了,关于你的片段开始变得模糊,无从从中得知你到底是几分深情。
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那些虚幻飘渺的事在脑海里越来越深刻,我已经分不清你到底对我是好的还是坏的。
甚至有天清晨我醒来,连你是否存在过,我都在怀疑。
我想,我不能给苏栖做伴娘了,很久之前,她串通你一起背叛我,营造出车祸的假象,让你从我的身边逃之夭夭。
沈鸣,沈鸣跟你们也是一伙的,他拿走我的手机,把我赶下车,让我没办法联系你。
轮椅也是假的,说不定现在,那双无法站立的腿,正嘲讽着我翩然流畅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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