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渊源何计较（上）
有了精魄球在手，雨沁田觉得此行总算圆满了许多。二人不愿被下属官员簇拥打搅，仍旧不知会分属的厂卫各营，只在山下找了一间寻常客栈居住，眼见出来多时，却也该准备启程回京了。
借着客栈昏黄的灯盏，雨沁田凝神打量桌上的精魄球。幼时尘封的记忆，仿佛随着琥珀幽深的光泽，神奇地滋长起来。
楚进良见雨沁田精神亢奋，对着那球若有所思，坐到他身边，道：“你这副急脾气，却也用不着废寝忘食琢磨它吧，来日方长。”
雨沁田抬眼见楚进良正拿绷带包扎手上伤口，想起在悔悟寺前他空手为自己挡住袁怀昭的剑锋，心中感动，柔声说：“进良哥，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手上伤势如何？”
但见那道又深又长的剑伤横贯整个右手掌心，虽未伤到筋骨，短期却难以愈合。雨沁田拿软布擦拭仍未结痂的伤口，叹道：“你也真傻，袁怀昭武艺高强，你赤手接刃，不要命了！”
楚进良叹道：“他那时候已被恨意迷住双眼，我怕他不肯罢休，伤害到你。”
雨沁田道：“这下好了，估计你这右手有一段时间不能用剑了。”
楚进良用左手空挽一个剑花，笑道：“还好我使双剑，右手不成，左手也能打。”
雨沁田看他说得轻松，拿过绷带欲帮他包扎伤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捧过精魄球，让楚进良伤口未凝的鲜血滴滴洒落其上。
楚进良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瑶人，哪有能力让你们的圣球显灵啊。”
雨沁田帮他重新绑紧伤口，道：“进良哥莫怪，我只是在琢磨韩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个蜜蜡球而已，能有什么神奇的法力，显现瑶神神迹？可惜袁怀昭不在，否则应该拿他的血来试试。我记得他也曾经提到过，蜜蜡球能代表雨瑶先祖的意志选择瑶王。”
楚进良道：“如果他和韩雍都这么说，也许这个球真藏着什么秘密。”
雨沁田道：“但他俩的描述并不一样，韩雍说大祭祀抱着小婴孩，滴血让球变成了血珀，而袁怀昭却说，具有继任瑶王资格的人，血液可以令球变成透明的金珀，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楚进良道：“你们雨瑶族的确不简单，不过也正因为太不平凡，才引发灭族惨祸。通过韩雍的描述，我们至少可以确定十年前那场灾祸，罪魁祸首是韩雍和他的朋友，还有雨瑶族内部有一个叛徒。可惜韩雍突然被人灭口，到底没能说出那两个关键的名字。”
雨沁田点点头，仍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精魄球发呆，突然抽出腰间匕首，朝自己腕上就是一划。
眼见鲜血从腕间落下，顺着精魄球上雕刻繁复的纹路，转眼就已包裹整个球身。在雨沁田和楚进良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只见那原本黄褐色的蜜蜡竟然渐渐变成剔透的血珀颜色，借着昏暗的灯光，闪着神秘的光芒，好像真有一捧古老的血液蕴藏其间，渐渐的，球中竟然映出一颗人心。更诡异的是，那颗心竟随着雨沁田激烈的心跳，扑扑地跳动起来……
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立无语。直到球表面的血液渐渐干涸，里面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球体又从透明的血珀变回黄褐色的蜜蜡。
“不是吧，你的血真的让这个蜜蜡球变色了，而且是变成血红色，与韩雍描述的那场祭祀大典完全符合，难道你就是他们说的瑶神？！”
雨沁田一脸不可置信，寻思半晌方道：“奇怪，这是什么道理，我怎么可能是什么瑶神？袁怀昭说，瑶神是雨神和瑶王的儿子，而我是雨家的孩子。据我所知，雨家是母系家族，族母更重视家中所生的女子，因为她们之中可能产生雨神。而雨家的男孩，是不具备神迹的。只有另外两个父系家族渊氏和源氏的男孩中，才有可能产生瑶王的继承者。”
楚进良叹道：“且不论袁怀昭的说法，至少你的血的确能让精魄球显现神迹，所谓瑶神心我们也亲眼目睹了。说不定，你真是瑶民期盼的千年降世一次，拯救他们于危难的瑶神呢。”
雨沁田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千年一遇的瑶神就是个太监？我要真是瑶神，那雨瑶的族人恐怕得哭死。我这一路走来何其凄凉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个神会像我这样？再说，一个太监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拯救万民，进良哥还是别拿我开心了。”言罢将仍在流血的手腕压到楚进良唇边，玩笑道：“你倒喝几口我的血试试看，有没有治病救人的疗效。”
楚进良抓住他手腕，拿白布裹好他腕间的血痕，轻叹道：“你啊，天生的劳碌命，身边总是有解不完的谜。你我第一次共同离京出来，耐到此时方才有片刻单独相处的时光。这一路回去，就别想着办案查案了，我们骑马散心，沿途游玩几日如何？”
“嗯！”雨沁田想到二人终于可以兑现一起出京游玩的承诺，不禁展眉一笑。
纵马返程，二人再次经过大同府内御河沿岸，见比武招亲擂台早已拆去。雨沁田想到几日前还同袁怀昭、凌剑秋二人热热闹闹前去打擂，此刻却是物是人非，忆起袁怀昭在石窟前那一番动情的誓言，再想到日后与他相见，恐怕也是怒目相对的仇人，心底怅然若失。
楚进良如何看不懂他的心事，道：“倘若你与袁怀昭相识在我之先，会不会喜欢他，接受他，和他在一起？”
雨沁田见他问得漫不经心，却分明是在试探自己，撇嘴道：“奇怪了，我喜不喜欢他与是否先认识你有什么相干？难道我先认识了你就不能喜欢他了？”
楚进良失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在汉地，不许你遵照什么瑶族传统同时有几个爱人，你是我的，心里不能再装别人。”
雨沁田大大地翻他个白眼，“昨天才夸过你云淡风轻，这会儿就如此霸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楚进良正色道：“不是吗？你忘了那夜在小湖边你当着袁怀昭的面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了？”
雨沁田闻言臊红了脸颊，嗔道：“你倒记得清楚，那是哄他的话，你还当真不成。”
楚进良道：“我自然是当真的。你想想，如今袁怀昭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背后会如何不耻于你我的情感，为了你，我宁愿担这骂名。”
雨沁田眼波微横，赌气道：“谁要你为了我担恶名，你这锦衣卫指挥使面前的阳关大道多得很，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到代王府上做客，趁着没离开山西地界，你赶快去讨好一下未来的丈人，我也看看那位被你们夸上天的郡主娘娘是怎样的美人！”
岂知话音未落，就见一队代王府的护卫亲军远远朝这边赶过来，领头的一名武官见到二人，面露喜色，翻身下马，叩拜道：“小人奉王爷之命，专程在此地返京必经之路上迎候楚大人、雨大人多时。王爷想再和二位大人见面一叙，且今日恰逢我们小郡主十六岁寿辰，恭请二位大人驾临王府赴宴。”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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