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是镇上高中二年级的毕业生,又差点成为高三的肄业生。
那年高二的暑假,他就已经对上学失去了兴趣,在镇上唯一一家超市应聘了暑期工。老板本来不打算招聘短工,但又考虑到刚刚开业的超市有着巨大的客流,这让老板看中了阿明这样充满活力的孩子。嘴上勉强答应着可以给他打工机会,实则暗暗窃喜又多了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就这样阿明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阿明长得眉清目秀,偏瘦的身材又显得结实有力量。他在学校里经常被女同学暗恋,但因为每天沉迷和小伙伴玩耍,所以遏制了一切导致早恋的可能性。
他的第一份工作主要是站岗和搬货,成为了一名保安兼搬运工。
工作强度虽大,但阿明很开心。因为他终于抛弃了时常咯吱作响的课桌椅,和因为迟到早退经常咆哮他的秃头班主任。
在这小小的超市中,仿佛就是阿明渴望走进却从未踏入过的成人社会。
上班后,他经常观察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位日用品促销员,他见过染成黄色头发的女生并不少,但唯独她的黄发让阿明觉得是金色,给人的感觉既耀眼,又迷离。
金发女平时很闲,但从不正眼看阿明,只是自顾自的玩着手机,时常对着屏幕微笑。
某天她上班后,眼眶泛红,呆坐在角落里眼泪时不时的往外淌。阿明想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但彼此陌生的关系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收了收神继续工作了。
临近下班,看她的状态应该是暂时调整好了情绪,泛红的眼眶经过一天的工作也已经恢复正常。
这时她主动走了过来,问阿明是否可以借用下手机打个电话,阿明显得有点不愿意,因为感觉自己的杂牌手机有点拿不出手,但还是借了。
她接过电话熟练的播了一个号码。“你不接我电话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结束了”。她带着哭腔咆哮着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阿明在旁也听出了怎么回事,便劝了劝她。
她对阿明说“下班后可以送我回家吗”?
他回答“好”。
他们慢悠悠的在马路上走着,期间有说有笑相谈甚欢。路上偶遇到阿明的同学,这让阿明既尴尬又开心,尴尬的是阿明从未谈过恋爱却跟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开心也是如此。
到家前她问阿明“你今天没骑车上班吗”?
“没有”,阿明回答道。
送走了金发女,阿明回到超市的车棚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第二天,阿明故意没骑车来上班,可金发女并没有再次邀请阿明送她回家,后来也没有过,自那以后,她仍然像往常一样自顾自的玩着手机。阿明觉得她的微笑变成了傻笑,耀眼的金发也变成了平淡的黄发。
和阿明一起工作的还有两位男同事,两个人初中没毕业就早早辍学了。
其中一位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很喜欢咧着大嘴呲牙傻笑,像极了一条德国宾沙狗。
狗兄对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极其满意,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抑制对自己的赞美,以至于旁人批评他太过自恋都被理解成一种实力的认可。
他经常找金发女聊天,可对方不想理他。自从阿明送她回家后被狗兄撞见,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他吃了金发女的闭门羹后,遂白了一眼阿明。
阿明对这种行为已经习惯了,也已经向狗兄解释过很多次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关系,只是送她偶然一次顺路送她回家而已。狗兄虽然明白,但还是仇视阿明。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美好肉体”如此被轻视。
一段时间后狗兄离职了,走之前他和阿明说自己准备去学习理发了,因为那个行业比较国际化,人人都有一个英文名,比较符合他的气质。还说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英文名,叫Tony。
另一位男同事长相猥琐,体型矮小,酷似一只耗子。
耗子哥唯一的爱好就是赌博,兜里日常装着一副扑克牌。
每次发工资后,他绝不会把工资留到第二天。
跟他关系好的朋友时常劝他,说这是庄家做了局,根本不会让他赢。他好像明白,但又无暇顾及。用他的话讲,赌博不是为输赢,是玩的过程。
其实在旁人看来,他玩的也不是过程,是瘾。
耗子哥有一天突然和阿明说,自己不打算赌了,因为他梦见自己在输光工资后回家的路上,兜里的扑克牌散落一地,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后来耗子哥装扑克牌的兜里不再鼓鼓囊囊了,日常装的只有十几块零用钱。
自从戒赌之后,耗子哥经常下班后在超市里的猪肉摊上买肉回家,卖肉的大姐知道他没带多少钱,每次都不会主动问他要买多少,直接切上一点里脊肉装袋里给他。
这位大姐只有在上班时会扎起头发,平时都是留着披肩长发。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加发质越来越暗淡和稀疏,但依旧保持着少女的精神状态,岁月与她的博弈,时时刻刻都挂着脸上,但她从未妥协。
猪肉姐最亲密的伙伴是那把锋利巨大的菜刀,在与人攀谈的过程中,总是咚咚咚的切割着猪肉。这与她纤瘦的身材极为不搭,但又因此多了些独特的韵味。
她最具标志性的表情,是无时不刻挂着脸上的笑容。任何人找她买肉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唯有一位顾客让她冷眼对待。
这位顾客样貌沧桑但略显俊俏,如果不是稍有驼背,可能有一米八的身高。他每天都会光顾猪肉姐的肉摊。
看着她咚咚咚的挥着那把大菜刀,然后配合她撑开袋子装上几斤肉,之后略带留恋的离开。
这个男人引起了阿明的好奇,便问她:“这顾客家有那么多口人吗?每天买几斤肉能吃的完”?
她边轮着菜刀边回答“他吃不完”。
“既然吃不完为什么还要每天花那么多钱买肉”?阿明追问道。
这时猪肉姐顿了顿劈砍动作,叹了口气说道:“他可能觉得亏欠我的”。
她一边剁肉,一边以谈笑风生的样子和阿明讲了关于那个男人和她的故事。
二十年前,那个男人和她是一对情侣,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们算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通过自由恋爱结识。
那时的猪肉姐,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们相遇在雨夜,那天她没有带伞,在路边房檐下避雨。巧遇上那个男人在旁抽烟。男人热心的邀请她共同撑伞送她回家。就这样,他们相识了。
之后,男人经常似巧合非巧合的出现在她家附近,有时打个招呼,有时寒暄一阵,偶尔邀请她一起去附近的稻田地里看落日余晖,或者坐车去城里喝一杯饮料。
相处了不到一年后,男人和她说要去当兵了,等退伍回来一定娶她,让她好好等着。
男人走了后,他们经常以以书信往来,刚开始还可以保持每个月一封,到后来慢慢变少直至消失。她只能盼着三年过去,男人如约回来娶她。
时光如逝,三年后男人并没有出现。她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精神恍惚。
她开始烟不离口,走起路来也左摇右摆的打起晃来,嘴里还经常嘟囔着“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她的父母见状急坏了,看遍了县城、省城的医院都无果。他们后悔当初因为舍不得,没有在她毕业后送去城里工作,现在一切都晚了。
过了些年,她的精神问题还是没有恢复。父母见她年龄越来越大,托了媒人寻摸合适的人,打算把她尽快嫁出去。
半年后,她结婚了。
一年后她生了孩子。
在月子期,她的精神问题奇迹般的恢复了。看着她的孩子,和勤劳踏实的老公,她终于放下了不该执念的过去,投入了新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除了眼角有些湿润,状态异常平静,继续剁着她的肉,说着她的故事。
就在前几个月,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但这次不是来娶她的,只是来买肉而已。男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过的还好吗”?
她回答“蛮好的”。
之后两人再无一句对话,也没追问什么。
“都过去了”,猪肉姐一边剁肉一边喃喃道。
自从和阿明讲了这件事后,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她露出了对待一般顾客时的笑容。这个男人仿佛失去了之前的“特殊身份”,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之后,他买肉的频率越来越少,直至再次消失。
猪肉姐最近填了新的闺蜜,是销售酒水的促销员。她喜欢这个女孩爽朗的性格,也和自己一样爱笑。
这位女孩样貌甜美,身高看上去足有一米七以上。而她的穿着也对得起这样的身材,整个夏天,她多是穿着短到令人发指的裙子。那对白花花明晃晃的大腿,十分赏心悦目。
她因为发育的早,在小学时期就有相对傲人的胸部和身高了,这引来了不少女同学的嫉妒和男同学的猜疑,所以经常流传出关于她这样那样的故事。这些故事漏洞百出,听起来很假。但越假的故事却越有人愿意相信。甚至同学们一度怀疑她被老男人包养玩弄,导致了胸大屁股大,发育早熟。
她在这样长年累月的流言蜚语中,越发抬不起头来,成绩也是一落千丈。最终因学习进度跟不上选择了辍学。
步入社会后,她的本性才被展现出来。原本郁郁寡欢的女孩变成了近乎傻帽的元气少女。她爱笑,话多,爱蹦蹦跳跳。
阿明被她的甜美的性格和外表吸引住了,由于对方的性格活泼开朗,这让他有了勇气搭讪,一来二去他们也成为了朋友。
一天下班后,阿明接到了来自少女的电话,邀约他一起去看星星。
阿明怀着激动的心情如约见面了。少女仍然穿着短到无法直视的超短裙。这让阿明觉得黑夜也越发显得刺眼,几乎不敢正眼看她。
他俩在公园里的长凳坐了下来,一边看着满天繁星,一边聊着青春的那些事。
少女对阿明说:“你知道我想去哪里吗”?
阿明听到这个问题,列举了大概几十个国内外著名旅游景点。
少女晃了晃腿,低着头说道:“我想回学校上学”。
“哦,那你不担心还会有人欺负你吗”?阿明问道。
少女笑了笑说:“可能现在他们会对我好一点吧”!
约会结束后,他们各怀心事的离开了。
转眼暑假过去了,阿明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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