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下山回来的时候，刚好接近戌时，夜幕降临，遮蔽了视野，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罗生堂的阁楼上点着灯笼，两人走上去却没听见声音。
推开门，只有梁康一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烛火映出那沉稳有力的背影。
听见有人推门，侧着脸，皱眉望着疲惫且狼狈的二人。方少川闷声不语。素衣面无表情的将龙舌草在手心摊开：“戌时未到，六株”。
面前的人似乎很平静。“不错，你们可以回去了！”梁康冷冷道。
素衣呼了口气，刚想走又被叫住：“你留下”。方少川脚步顿住，看着素衣想说些什么，梁康凝视着他，无奈悻悻然离去。
素衣立在原地，神情肃穆。
又要做什么！
“很好，娘娘果然没看错人！”他的语气像是欣赏但脸上却又没有一丝表情。
示意素衣跟他过来，两人走到墙边，上面陈列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兵刃，迎着烛火闪着微弱的光芒，丝毫没有因岁月的流逝减淡它们身上的戾气。
“挑件适合的兵刃，将来，它会助你完成夙愿！”梁康剑眉下的眼睛微眯，如刀削般的面庞多了份沧桑。
素衣下意识抚上这些兵器，盘起的蛇形软鞭，锋利的精钢长剑，造型奇特的飞镖。。。感受着它们身上的纹路和构造，仿佛能从中看出那些昔日的辉煌。
素衣吸了口气，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不用了，杀人的刀，一把就够了！”说着拍了拍自己插在腰间的匕首。
梁康看着那匕首默了半晌，复又抬头看她，冷笑一声：“狂妄的女娃，口气不小！”
素衣迎上他的质疑：“那就请护法拭目以待吧！”
“天色已晚，素衣先告退了！”拱了拱手，她起身离开，不想再多做纠缠。
“等等！”梁康拔高了声音，冷声呵斥！她一下停住。
剜她一眼，有些怒气。挥手将一沓书卷抛进她怀里：“这上面都是最基本的招式和内功心法，拿去，好生研习！”
素衣接过，收在怀里，梁康瞥见她的伤口，冷哼一声：“那六株龙舌草，吃了它！习武之人，切忌外伤！”
素衣点了点头。
下了楼，方少川在角落等着，问长问短：“素衣，护法没有为难你吧？”
她摇摇头，看着长廊外的夜空，心里空荡荡的。
说到底，她和方少川拼死的经历始终都是试炼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伤口怎么样了，给我看看！”“护法也太无情了，下次一定帮你讨个公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素衣勉强一笑，堵住他的话头：“好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直愣愣往前走。方少川住了口，有些失落，送她回去的话也被咽回肚里，只能远远看着她离开。
月光撒下，一地银白。回了王府，她没有入睡，也根本就睡不着。
翻开书卷，里面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往往需要实战才能领悟一些。
合上书卷，她开始练习。
捆着沙包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伤口的痛感一阵阵的，但她手上却没有停下来，挥舞着的匕首在院中一下又一下的划着弧线。
不能停下来，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起很多事，想起死去的爹爹，落难的赵氏一族，殊途陌路的家人。。。
累了，就会睡了。至少此刻，她是心无杂念的。
直到。。。
“小丫头，出招要有招数，夜已深了，你一个人拿着匕首在比划什么？”如此熟悉和纯净的声音，话里总是带着柔和的调笑。
素衣顿住，抬头看去，一个宛如谪仙般的白衣男子坐在房梁上自斟自饮。
“玄衡哥哥！”有些惊讶又有些开心，这是第一句。
“好久不见！”这是第二句。
“素兰怎么样了？”这是第三句。
玄衡面色不悦，刚想回她几句，忽然看到什么，皱着眉，从房梁上一个旋身，落到她面前，蹲在地上看着她的小手，“怎么回事！”
素衣后退几步，下意识将双手藏在身后，不小心碰到伤口，匕首一下掉在地上，手心火辣辣的疼。
“嘶——”疼痛感如期而至。“都看见了藏什么藏！”玄衡看她倔强的样子轻笑一声，手腕一翻不知从哪掏出个小瓶子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创伤膏，要不要？”
素衣迟疑片刻，点点头。有些苦恼，还是伸手接过。
“素兰她还好吗？”素衣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
玄衡看着她，有些无奈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有些皱：“这个给你！”
素衣咬咬唇，是明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安好，勿念！
娟秀有力，是她的字迹！
心里的石头悄声无息的落地。
“她呀！”玄衡轻笑：“这丫头在九华山药庐养身体，刚好了些便闲不住，又走不了，便整日抱着医书翻来翻去，刚开始还以为她是一时兴起，后来没几天便能背诵这些书里的内容，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素衣欣慰得笑：“往日素兰也是如此，这才像她！”
“平日她话不离口，本以为信会写很长，没想到提笔只这一句！”玄衡懒懒撑着脸，看着她的笑容，也忍不住牵起嘴角，“多日不见，你倒练起武来了。。。谁教你的？”
素衣咬咬唇，就算玄衡是王府的门客，姨娘培养死士的事情，都只能烂在肚里。
她转转眼珠，随口道：“我在幽州拜了位高人，是他教的！”
玄衡似乎对她师父没什么兴趣，皱眉打量着她：“看你这样子像吃了不少苦头！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可得耐着性子！”月光下，女童瘦弱的身形被勾勒出来，憔悴不堪。
“我明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倒是不觉得有多苦，只是担心时间长了些。
“你这丫头，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不少！明知自己身形纤瘦，还偏要学别人舞刀弄剑。”玄衡淡笑，长指一弹她的额头。“女娃娃本就气力不足，打好了基础，多练习轻功倒对你有好处！”
素衣登时撅起了嘴，捂头躲开：“哼，我那师父身型健硕，教我的自然都是些硬功夫，你这么厉害，我便拜你为师好了！”
素衣起身，作势要拜。
玄衡脸色急转直下，将她拉起：“师父只有一个，怎有再拜之理？这可是习武的大忌！”
她当然明白这样对护法不敬，只是有些赌气。
“知道了。。。”素衣扁扁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再说，我可从来都不收徒弟，尤其是女徒弟！”玄衡凝眉看她，眼中深不见底。“若你照此练习，说不定还没出师就要成了夜叉，不过。。。既然我身在此地，倒可以为你指点一二！”。
夜叉？！
玄衡说的郑重其事，素衣的火气也发不出来，瘪瘪嘴，赶紧把话堵了回去：“玄衡哥哥，你可要说话算话，日后我若练成了三脚猫，那可是你指导不严！”
他淡淡一笑，如沐春风：“你天资聪颖，日后的作为只在自己手里，与我可是毫无干系！”
哼，这下可把关系撇清了！
“好好，我练还不行吗？”素衣嘴巴撅的都能挂住茶壶了，将气都发泄在了招式上，煞有介事的操练起来！
玄衡淡笑，不忘适时的指点一二：“手臂伸直，两脚扎稳！”
“沉住气，别总瞧着我！”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