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独自在一条宽敞的公路中间挪动,说是挪动,是因为我的两只脚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两旁的路灯正发出昏暗的光,仅有的一点光亮像是被无形的球体罩住,形成了一个个圆圆的光晕,对我脚下的路没有丝毫的照亮作用。
即便是这样,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公路从我脚下不断延伸到远方目所能及的地方,因为此时天空一片洁白,像一幅巨大的白纸。
整条路上没有一辆车一个人,我就是这黑白交界处的唯一一个污点。
路的两边都是我熟悉或陌生的景物——他们也都呈现出黑色,像是阳光下的剪影——小学的教学楼,老家的桃树,旅游途中的景点,电影里的某些场景,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的建筑物……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面前突然变成了一个大湖,我很清楚那是大学里的民湖,可它比民湖大的多,旁边的建筑物也和大学里似像非像,湖水和周围的景色就像梵高的《星空》,正在旋转,扭曲地缠绕在一起。
《星空》网图侵删我依然独自沿着湖畔走着,只是我的双腿更加沉重了,我不得不手脚并用爬行起来。
这让我终于意识到我是在做梦了——不知别人怎样,我是时常能意识到我在做梦的——听说梦里没力气是因为人在躺着,脚使不上劲,于是我停下了,望着面前偌大的湖水发呆。
奇怪的是,平时我意识到做梦的话,就能控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现在我只是僵僵地坐在湖边,身体无法动弹。
我知道我在做梦,我也知道,控制我的不是我的意识。
大概又是梦魇了,我正琢磨着,只见湖水远远的荡起涟漪,一人一筏正撑着竹竿向我划来。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这一人一筏显得格格不入。
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咚咚直跳起来,一种陌生的恐惧涌上心头,但我依然动弹不得。
竹筏越来越近,没等靠岸,那人便跳到我旁边,伸出手说道:“你好!”
我疑惑地抬起头从下到上打量着他,他身披斗笠,头戴草帽,里面却是一身不合时宜的白大褂,当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咚咚跳着的心猛然一阵更强烈的悸动,我慌乱地往后爬去,我能动了!
“不要奇怪,我知道你在做梦,因为我也在做梦。”
那人说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见鬼了!梦到自己和我说话这还是头一次!我绝对做噩梦了!”我心有余悸得看着他,又惊叹于他阳光灿烂的笑容,“我笑起来有这么人畜无害吗?”
“你先听我说,我来找你是需要你的帮助。”
他继续笑着,不假思索又加了一句:“我就是你。”
“这个梦越来越离谱了!我要赶紧醒来!”我警惕地望着他,心想。
“你醒不过来的,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这个湖,今天你在学弟的朋友圈看到过;而我的竹筏,你今天仔细研究了20元钱,对吧?”他指了指竹筏,说道:“你会明白的!”
此时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突然想起下午我拿出钱包里仅有的两张新旧20元纸币仔细观察过,新的那张背面不就是一幅“孤舟蓑笠翁”的场景吗?
想象力足够丰富的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因为眼前的这个“我”,仿佛能根据我的意识,来控制我的梦境。
我站了起来,心里还存有一点“希望这是梦魇”的侥幸,但清晰的意识和理智告诉我这不是单纯的梦,或者,我真的完全进入到了梦里。
“有机会跟你详细解释,但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帮助我拯救人类!”那个“我”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此时我的思绪已经一团乱麻,我胡乱地问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我该怎么叫你?”
“你属于(2,3,5)世界,而我是(4,2,2)世界,我叫你23,你叫我42吧。”他略加一迟钝,说道。
“好的,42,是平行世界吗?”我的脑子飞速思考着,试图跟上42的思维。
网图侵删“确切地说应该是平行空间,”他对我能说出“平行”俩字表示惊讶,于是接着解释道:“我们发现了很多这样的空间,梦境是我们联系的纽带,这样的空间在三维世界里是无法感知的,但我们利用三维空间坐标的方法,把每个空间具象化了。”
“不对啊,诶!你等等我,既然是平行的,但我的空间科技看起来明显没有你们发达啊?”我追着问道,此时他已经独自往前走去了。
“时间不等人,一边赶路一边和你说吧。”他头也不回,说道。“每个空间会有细微的差别,在你的空间里,那个创造未来的科学家童年就已经死于某一个该死的传染病了,而在(5,3,2)的世界里,你们空间叫那个叫爱因斯坦的,他也死于非命,所以那里的发展甚至不如你们。”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去哪啊!?”我小跑起来,但双腿依然沉重,我很好奇42竟不受梦境的影响,在前面健步如飞。
“去寻找你的一个梦,我在那里存放了重要的东西。”他转过头,看着再次回归四脚爬行的我,问道:“你们还在躺着睡觉吗?”
然后他若有所思说道:“也对,你们对梦的理解,甚至还脱离不了迷信的支持。”
(二)
我用尽全力追着他的背影,不断问着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也总不厌其烦的给我一个无法反驳的答案。
渐渐地,我接受了42说的一切,因为我绝对相信,42不是我。我是没这么聪明的,在梦里我最聪明的一次就是做了一个二次函数的选择题。
我也慢慢了解了他的世界,只是还不明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随意放进了我的梦中,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忘记了又怎么办?
但他说别人无法进入我们的梦境,这关乎一个我的空间还没发现的梦境空间理论。而且潜意识是无法忘记的,就像硬盘被擦除甚至格式化,数据依然能修复。
交谈中,我也逐渐熟悉了他的世界。
42空间在16世纪以前有着和我的空间差不多的发展轨迹,但16世纪后的五百年时间里,他们没有如我们一样,在战争和掠夺中发展。
他们的郑和被誉为全球化的先锋。跟随着郑和的脚步,各国打开了繁荣的海上贸易路线。
欧洲的王公贵族用城堡交换来了美洲土著部落的黄金;东方的丝绸披在了非洲原住民的草裙上;瓷器成了爱斯基摩人手中最趁手的饭碗;中东的游牧民族闲暇间跳起了桑巴舞……
科技和经济就像互相攀附的藤蔓,在五百年的时间里迅速发展,并在新世纪达到顶峰。
在这个期间,他们证实了多元空间的存在,发现了梦境和空间的联系,并通过梦境,为其他空间的人带去了一些知识和意识。
42说,他们曾在上世纪末,通过梦境,避免了我们世界两个超级大国的战争。
听完他的介绍我连连称赞,这是多完美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冲突,只有全世界的和谐繁荣!
但42一脸苦笑,他说:“就是太繁荣了,太安逸了,才导致人们数典忘祖!”
虽然42空间科技发达,但那些人类发展必须经历的问题,也并没有因此销声匿迹,只是比我们晚出现一些时日罢了。
进入新世纪以后,环境恶化,老龄化,两极化,全球变暖等问题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不同于我们世界冲突频发的历史,42空间500年的和平历史早已让人们忘却这些问题。他们的领导人只能在浩瀚的历史中寻求一点帮助,无奈年代久远,从前的经验对他们来说如杯水车薪,竹篮打水一般,难以发挥效用。
于是,各国开始了大规模的“梦境入侵”行动,试图从其他的空间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在这个背景下,各种各样的极端主义趁乱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他们有的宣称必须废除科技,回归原始;有的支持“纳粹主义”,建议实施种族清洗,减少人口;有的则把新冠称为神的惩罚,坚信不久后42空间也会有一次更大的“洗礼”!
后来,联合国提出了“重生”计划,计划刚一开始,一种陌生的病毒悄悄在42空间传播开来。
42说到这时,他尽量在用一些“寄生,宿主,神经元”之类的词语为我解释,但我依然听得一头雾水,最后他鄙夷的说了一句:“就是人吃人啦!”
“这不就是丧尸嘛!”我恍然大悟。
“丧尸?噢!对的,我在你梦里见过,可以这么理解,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也恍然大悟拍拍脑袋。
“但以你们的科技,怎么会让这个病毒传播出来呢?”我疑惑的问道。
42突然怔怔的望着远方,仿佛我的话刺进了他的胸膛,但他随即恢复了神情,随口回了一句:“唉,你不知道,世界已经乱了套啦!”
这稍纵即逝的表情还是被我发现了,我暗暗算计着,自己不能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我”。
“那你找我的梦……莫非你把跟丧尸病毒有关的东西藏在我梦里了?”
“是解药”,他严肃起来,“解药在你的梦里!”
我顿时一惊,心里又萌生了更多的疑问。但没再开口,决定自己寻找答案。
我继续跟着他走着,但双方都不再说话。
我仔细的观察着周围快速变幻的环境,它们依然不断的旋转,扭曲,缠绕在一起,这都是我曾经做过的梦。
我看到了我和李云龙并肩战斗过的山坳;看到了和前任相逢的街道;看到了我单砍70分,拿下MVP的球场;看到了幼小的我一手牵着爷爷,一手拿着化了一半的冰淇淋……
终于,在一个悬崖之上,我们到了目的地。顺着42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悬崖底下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网图侵删“原来是这个梦啊,我早该想到的!”
看着眼前的广阔场景,那个波澜壮阔的梦又涌进我的脑海中……
(三)
“队长,尸潮又来了!”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冲了帐篷,他浑身鲜血淋漓,手里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我拿起了那把刀柄刻着骷髅,系着红色绸缎的大刀。环顾四周,几个亲信同样拿起了武器,他们用同样坚毅的眼神看着我。
“杀出去!”我沉声道。
这是一个背靠悬崖的半圆聚集地,高耸的围墙将无数的帐篷与外界隔离起来。
此时围墙上探照灯全部打开,静止的,移动的,远光的,近光的,将聚集地外部几百米的距离照的如同白昼。
无数的丧尸嚎叫着,从更远的黑暗里闯进这片光明,围墙上不间断打出的火舌奋力阻击着越来越近的尸潮。
围墙后面的火炮和投石机以最大的密度轰击着远方的黑暗,伴随着一朵朵红红的火光,黑暗中飞起了一团又一团残肢断臂,在一瞬间又随着火光的消失淹没在黑暗中。
我和几名亲信冲出帐篷,径直来到了围墙正门口。此时我的身边,已经聚集起了几百人,他们都枪背在了身后,换上了各式各样的冷兵器。
沉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了,我举起大刀,吼道:“杀——!”
几百人跟在我的身后组成了一个锥形,我们迅速解决了门口的几个丧尸,攻出了门口,像一支利剑,插入了尸潮的心脏。
我左右轮着大刀,每一次攻击都会有一个丧尸倒在我身后,残缺的躯体往外喷射着鲜血,淋湿了我的衣服。
一个冲刺过后,密密麻麻的尸潮被我们生生劈成了两半。
在围墙上自动火力的支援下,源源不断人手持冷兵器走出大门,向“利剑”的两旁扩大着战果。
我作为剑尖,死死守在了探照灯的光明边缘,对着黑暗里的丧尸咆哮着,砍杀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才终于停歇,尸潮带来的尸体在我们聚集地的周围又筑起了一道围墙。
网图侵删我像电影里的将军一样,站在人堆上拄着大刀,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快感和胜利。
……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种绝对不合时宜的旋律,我仔细听了起来,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猛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枕头早已不知踪影,我靠着被子的一角,正努力把身体往剩下的被子里钻。
隔壁的幼儿园又传来那阵旋律:“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我畅快的舒了一口气,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味着昨夜的梦境,不禁感叹:我的想象力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吃过早饭后,我趁着记忆还未消退,向往常一样把做的梦记了下来,作为我写作的灵感。
接下来便又是无聊且充实的一天,练字,更文,学习,做饭,锻炼……
到了下午,记在笔记本上的梦境已经被我忘的一干二净,我不得不重新打开,力求从字里行间找出一点联系来。
写作的灵感对我来说如同四处冒出的泉水,是从来不会干涸的,但如何让它们汇聚到一处,成为大江大河、深湖海洋,却是非常困难的。
“要是可以留在梦中该多好!”我伸了个懒腰,闭目靠在椅子上。
(四)
我依然站在死于我刀下的丧尸尸堆之上,此时天边已经亮出了曙光。
在朝阳的温暖中,我痴痴的望着战场,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旋转,缠绕扭曲在一起。
我愈发的确定,昨晚的梦境,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梦了。
“难得啊,你竟然睡了午觉,不然我只能等到今晚再来找你了。”身旁突然响起42的声音。
我转过头,看到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旁边,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扛着和我一样的大刀。
“别奇怪了了,快走吧!”42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没发现你的这个梦里,你一点都不累吗?而且是第三人称的。”
“好像是这样的。”我沉思着说。
“对啊,因为这是我的梦境,那杀丧尸的是我,不是你,你在梦里怎么可能跑这么快?”42一脸得意吹嘘道。
“啥??不会吧?”我努力组织着语言,可毫无反驳之力,我更加疑惑了。
“在所有空间中的我们,通过梦境都有着若即若离的联系,但是,我和你的联系是最紧密的。”
他坚定的对我说道,好像我正在接受着领导肯定的赞扬。
“这个梦就是我们高相似思维的体现,这让我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你的梦里成为了可能。在这个梦里,我是“我”的创造者,而你是环境的创造者,只有我来到梦里,再由你的潜意识开辟悬崖,我才能找到解药。”
“啥开辟悬崖?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愈加疑惑了。
“我不知道啊,因为这也是你做的梦,如果我不出现,你的梦就是把这个悬崖撕开,然后把你的日记本藏进去。只不过我来改变了一下,我把解药藏进去了。”42耸了耸肩,解释道。
“好吧,我好像也总是做这样奇奇怪怪的梦。”我也耸了耸肩,动作和42如出一辙。
“可是,既然你有解药,为啥不公布,而是藏在梦里?”我决定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问他。
“唉,我如果告诉你实话,你多半会拒绝帮我的,但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拒绝的对吧。”42叹了一口气,更加坚定地说道:
“我不该瞒着我自己的,因为病毒就是我制造的。”
“我就知道你他妈没安好心!”听到42的这句话,我顿时火冒三丈,抡起大刀砍向了他,他匆忙提起大刀挡住我的攻击,但还是一个趔趄躺到地上。
我再次扬起大刀砍下去,手里的重量却突然消失了。
“我说过,这是我的梦,我的故事,我不能控制大的环境因素,但可以让你的刀消失!”他爬了起来,手一挥,我和他又回到了悬崖顶上。
我也知道这是梦境,自然对我的现实生活构不成影响,于是我徒手向他扑去。他只是挥了挥手,我便向后倒去。
“我真心请求你帮助我,我空间的未来,都在你手上了!”42诚恳的伸出了手,把我拉了起来。
“你必须把真相告诉我!否则免谈!”我说道。
“一切要从‘重生’计划说起。”42皱着眉头,开始眺望平原上的朝阳。
“你说,我听着呢!”我说道。
(五)
“我的空间由于长时间的繁荣,人口已经达到了150亿,联合国认为人口过多,阶级差异过大是那些骚乱和冲突的主要原因,这是他们主要在你的空间里得出的答案。”说着,42看了看我。
“你的空间里正在闹疫情,对吧。”
“我们的联合国发现,你们某些国家虽然一直不采取封闭政策,任由死亡人数飙升,但那些死去的人或许也会带来长久的利益。”
“财政压力会减轻,阶级矛盾也会减轻,同时还能转移国家矛盾的中心。有的国家用疫情转移国内矛盾,就跟你们二战时有的国家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一样,有着相同的本质。所以……”
“所以你所提到的联合国“重生”计划,就是通过制造丧尸病毒,来达到减轻人口压力和转移社会矛盾的目的?”
我打断了他,说出了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是的,我只是‘重生’计划一个普通的实验室管理员,某天打扫的过程中,我不小心将那些没洗净的仪器导管打翻了,于是那个宏观状态下呈粉红色的病毒就在充满污秽的实验室地板上诞生了。”42苦笑着。
“真是讽刺,生命在巧合中诞生,毁灭也在巧合中诞生!”我附和着,但42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话,他接着说道:
“病毒样本被赶来科学家们收集起来,通过死囚实验证明了其活力,它能杀死虚弱的宿主,越是老弱病残,越容易被它感染。但30岁以下的人几乎没有感染风险。”
“科学家们又为政客富贾和他们自己研制了疫苗,但暂时没有解药。”
“那你是怎么得到解药的?”我疑惑的问道。
“地板上病毒的残留在我清洁完之后奇迹般失活了,不过这是我偷偷发现的,于是我按照清洁地板的步骤,把那些清洗剂,清洁液什么的组合起来,就鼓捣出了解药出来。”
“但也不算是解药,只算是一个毒药,因为它在杀死病毒的同时,也会杀死宿主,只是死去的病毒和宿主会失去传染能力。”
“那不就是把感染病毒的人都杀死了吗?”我惊呼道,但一个更离谱的问题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啥要把解药放在我的梦里呢,并且需要我的潜意识才能打开?”
“因为我不能让他们找到解药!”他握紧了拳头。“我把解药放在我们的梦里,他们就只能看到我的梦,看不到悬崖。只有我和你联接,才能找到解药。”
“他们是谁?”我焦急的问道:“竟然还有人想破坏解药吗?”
42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他们反对‘重生’计划,不断派人在世界各地制造骚乱,试图阻止‘重生’计划!”
我隐隐感觉不对劲,接着听了下去。
“上周,他们冲进了‘重生’计划大楼,试图找到解药,可我们根本没有解药。”
“他们到处打砸抢烧,把实验室里的病毒释放了出来。他们中一个嗜毒的中年人感染了病毒,病毒随即发生了变异。”
“那些在我们实验室打疫苗的大人物通过通风系统迅速被感染了,科学家也无一幸免,而且已经出现低龄化感染趋势。”
“大楼在一天前失守了,病毒已经在这块大陆上快速传播开来。幸好我把自己锁在通讯室里,并且这里还有梦境空间连接设备。”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试探着问道。
“我准备把解药的配方带回去,以实验室的名义推广全球,杀死所有感染者。”42坚毅的说道。
“为啥要杀死感染者?抓紧时间研究解药啊!以你们的科技,丧尸病毒不会对全世界造成多大影响的。”我不解的问道。
“可是从理性上来说,‘重生’计划是正确的!”42抬起了头,看着我,更加坚毅地说道。
“我去nm的理性,去nm的正确,你们这是在屠杀!你们压根就不想研制解药!”
我迟疑了一会,终于明白了42的目的,自己差点成为杀死几十亿人的帮凶!
我拼尽全力把他推倒在地,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颈,但他狰狞的脸映入我眼帘,我无法掐死我“自己”,只能颤抖着松开了手。
他没有控制我把我推开,而是躺在地上干咳着:“我是‘重生’计划最后的希望,求求你帮助我,我会在感染者达到70亿人的时候散播解药!不!60亿!不!50亿!好吧!我会留下100亿健康的人类!依然比你的空间更多!”
42央求着我,瞪大了双眼,伸出五个手指在我眼前比划着。
“我不会帮你的!”我一字一字说道,确保他能听得清楚。“全力研究解药吧!”
“研究解药的那些傻瓜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他们现在正在同类的身体上互相啃食着,哈哈哈哈!”他癫狂的笑了起来,随即又爬到我旁边,露出一副哭丧的表情:“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求求你帮帮我们!”
“如果不能及时使用你的解药,那你们就自求多福吧!”我冷冷地说着,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六)
我感到绷直的身体猛一抽搐,伴随着椅子的咯吱声,我终于清醒了。
我把手扶在胸前,使劲扩展胸腔缓慢地呼吸起来,力图使我激烈的心跳迅速恢复下来。
厨房里传出了母亲炒菜的声音,我急忙跑出房间,抢过了母亲手里的活计。
母亲说,看我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就没有打扰我。我应和着说,完全可以把我叫醒的,我都睡了两个小时了。
我心不在焉的翻动着锅铲,脑海里想起了中学时代生物课本讲的一个例子:
有一种单细胞生物,他一天分裂一次,第一天只有一个,第二天变成两个,第十天就有512个,第二十天就有524288个。
如果人类有一种杀虫剂,杀灭率为50%,假设现在有十万个这种生物,那每次消杀后,只要一天,这种生物就能恢复原有的数量……
网图侵删我不断把这个例子带入到刚才的梦境中,思考的基础好像已经脱离了人性和伦理。
掐他的冲动背后,仿佛只是人类目光短浅的看法在作祟。
我突然发现自己难以评断42的对错了。
毕竟就尺度来说,人类的生命在人类的文明面前不值一提;单个人类的文明在多元空间中也不值一提;所有的文明对于宇宙,依然不值一提。
我感到恐惧,因为我和42竟是如此相像。
但人类终究不是单细胞生物,没有办法做到如此快的繁殖的。也许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里,42的做法是正确的,但他其实也是在徒劳的努力,因为不久的将来,等人口再次增多,同样的问题还会再次出现。
人类不能每次都依靠“屠杀”来解决矛盾。
就连蚁群在壮大之后,也会通过分窝来解决数量过多的问题,而不会出现屠杀。
我感叹我浅薄的知识不能完美解释这个问题,但现在来看,在宏观的条件下,这样的方法依然是不对的。
我于是期待着做梦,期待着回到那个悬崖。
等再次见到42,根据我对自己的了解,我很有信心劝他放弃“重生”计划。
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梦到过他。仅有的几次梦,也如同一块块碎裂的镜片一般,难以拼凑出一个清晰的故事。
我再一次开始怀疑那个梦境的真实性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不再纠结于此事,任由这个梦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淡忘去了。
……
(七)
当我再次站到那个悬崖之上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三个月对于现实很短暂,但是对于梦境来说,已经是沧海桑田的变化了。
我独自现在崖边眺望着,想象着那个遥远的梦,也期待着那个熟悉的“我”会出现在我面前,然后郑重的告诉我他放弃了“重生”计划,同时组织各地研制出了解药。
“23,你好。”一个声音从我后面传来。
我立即转过身,惊喜的叫道:“42,你真的来了!”
来的这个人虽然和我们长的一样,但眼神里有一种超乎年龄的老成。
“我来自(1,2,2),你可以叫我12。”来人淡淡地说道。“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失望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
“我来自多元空间联合委员会,目前发现的一万多个空间里,已经有3000多个空间掌握了梦境空间理论,其中,2548个空间加入了联合委员会,作为裁决多元空间事物的机构。当然,这些都不重要。”说着,12用我熟悉的方式耸了耸肩。
“只要是通过梦境干涉其他未开化空间的人和事,或者对多元空间的存在构成威胁的,都在我们的职权范围之内。”
“那你意思是说,42的空间触犯了第一条?”我问道。
“不全对,是两条!”12纠正道:“根据委员会的预测,42空间的所作所为会在未来100年时间里威胁到多元空间的安全。于是,在委员会神圣的授权下,2000个元空间对其实施了打击!42的空间,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怔怔的望着12,不知道这是有多大的威胁足以动用两千个文明对其打击。
“反正你会被消除记忆,就跟你多说一点吧,希望你的梦长一点。”12漫不经心地说。
“通过梦境,多元空间是可以互相入侵的,这涉及到更深的理论。蚁群数量太多就要分窝,比起在宇宙中找到一个比肩地球的星球,入侵其他空间就简单的多。而42空间可以对自己的人民进行屠杀,那对其他空间的人类来说,就是最大的隐患。”12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
“联合委员会成立以来,一直在维护着多元空间的和平,为了维护空间和谐,这是必须要做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经历了这么多我思考问题的尺度自然而然大了很多,也就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我有一个问题,我的空间会被你们消灭吗。”我略有担忧的问道。
“不会的,你们空间目前发展良好,虽然充满冲突和战乱,但也造就了你们最重要的特点。”12微微笑着,仿佛在等我问他。
“什么特点?”
“你们比那些没有战乱的空间更加敬畏生命!”12沉声道。
我顿时感到面红耳赤,这是一种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接受荣誉时才有的特殊感觉。
“但是,据我们多年的观察,这个特质并没有给你们多大的改变。委员会的大多数一致认为,没等空间理论被你们发现,你们就自取灭亡了!”
12说得轻描淡写,不知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还是根本不在乎一个空间的生死存亡。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就说到这吧,事情经过你已经知道了。你的空间的空间理论至少还需要三百年的时间才能被发现。在此之前,联合委员会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所以,请配合我们消除你的记忆!”
12扬起手,还没等到我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就突然一挥手,将我推下了悬崖。
(八)
我昏沉沉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挪动着乏力的身体坐了起来,一阵眩晕又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想:“这都做的什么梦,怎么无缘无故梦到跳崖了呢?我也没有很大压力,为啥会梦见自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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