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八期：渡感受者
正月二十的大清早，外面还刮着寒风，秋叔家电话响了，秋叔披着衣服从被窝爬出来，接了电话。
秋叔捏着话筒一句话没说，衣服从肩膀上滑了下来，他站那里瑟瑟发抖。
挂了电话，秋叔跟秋婶说有事出去几天，就拿了钱出了门，坐车走了。
电话是妻舅的女儿燕燕打来的，说秋叔的女儿晓彤不对劲，昨晚一晚没睡，一直一个人在说话，早晨两眼还发亮，眼神直直的，脸上挂着神秘的笑。
燕燕说：“她冲着男的都叫赵磊，连我都不认识了。”燕燕哭了，“别人都说她像疯了，怕她跑了，我一直看着，昨晚也没睡。”
晓彤不会真的发疯了吧，这才几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会的。
晚上，秋叔赶到了那里。晓彤穿着紫色的棉上衣，头发有些凌乱，脸颊苍白，双眼发亮，盯着秋叔的眼神有点陌生，审视了他很久才说：“你不是赵磊。”
秋叔心疼，说：“晓彤，我是你爸。”
晓彤却歪着头一笑：“你知道赵磊在哪里吗？”
秋叔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晓彤就转身进了宿舍。宿舍里有许多小姑娘，看晓彤的眼神是怪怪的怜悯的，秋叔叹气。
燕燕打着呵欠说晓彤出来第二天就有点不对劲了，老是念叨着赵磊，看人眼神是直的，走路也是直的。
秋叔不语，决定第二天带晓彤回家。晚上燕燕找人借了床垫和被子，等到燕燕说晓彤睡着了，秋叔就在宿舍门外睡了。
早晨，秋叔醒的时候，发现宿舍门开了一条缝，他头皮一麻，喊了声燕燕。
晓彤不见了，秋叔扶着墙壁站着，感觉墙壁和自己的腿一起软了，扶不住站不稳。
秋叔定了一下神，就和燕燕分头去找，这个陌生的城市都是高楼大厦，人站在街上像站在井底，阳光淡淡的带着尘粒撒下来。
还有无数条向各处延伸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秋叔伸长着脖子看着行人，找着那一抹熟悉紫色，人和车川流不息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滚滚而来把秋叔淹没了。
到了夜里人影稀少的时候，秋叔仍然在小巷里穿行。潮水退去，车在路边搁浅，地上的灯光也倦了、稀稀落落的人裹着衣服慢慢走着。人越来越少，城市要睡了，阴影就显得张牙舞爪 。
风来，夹着一点雨丝，扫过秋叔的脸，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的晓彤在哪个角落一定也打了个寒颤，晓彤大概是真疯了，秋叔的脸上凉冰冰的尽是水。
他像梦游一样游走，直到城市的阴影消逝，人和车又像潮水，慢慢地涌到街上。白天了，晓彤安全些吧，雨大了，秋叔打了个哈欠，疲倦地在一个站台坐了下来，那些车轮和着水声嚓嚓越来越遥远。
找了几天没有找到。秋叔没了钱，坐车回了家，他头发花白凌乱，脸又黑又瘦，腰也佝偻了点，秋婶差点没认出来。秋婶又哭又骂，邻居们也议论纷纷，都说晓彤得了花痴，想男人想疯了。
秋叔生气地说没有的事，晓彤只是伤心，没疯。他看不得邻居们那种探究的神气和怜悯的眼神，秋叔去妻舅那里喝酒。妻舅拉着秋叔去了临乡的一个大神家里，说这灵，问问吧。
秋叔说没用，真疯了。就说不下去了。
妻舅说试试，说大神也治了不少人，都是医院治不了的。
大神门外许多人拿着号排队，有人打量着秋叔说今天的号排完了，人家都是半夜三更来排的队。
秋叔说：“我急，我女儿丢了，可以加钱加急吗？”
里面就让他们进去了。
大神问晓彤生辰八字，秋叔说不知道，只晓得她十九岁，二月一个早晨生的，太阳刚出来，红彤彤的。哪一天他不记得。
晓彤，他没有操过心，他先前做木匠，后来和人合伙帮人开家具店，赵磊是合伙人的徒弟，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晓彤喜欢和他说话。
晓彤烫起头发化起妆来，秋叔笑女孩子大了就有了妖气。
赵磊过了年就没有来，晓彤问秋叔，秋叔听说他要定亲了，晓彤闷了几天也不吃饭，秋叔恍然大悟。
就撺掇着晓彤和燕燕去打工。走，走远点，过几个月就好了，秋叔想。
秋叔流着泪跟大神描述晓彤的样子，大神掐着指头叽咕了一阵说，她撞了花妖，过一阵子就会醒。
“不会被人拐了卖了吧？”秋叔的心被什么东西捏着提着。
“会回来的。”
秋叔觉得心安了一点。回家拿了钱拿了衣服又出发了。
半个月后，秋叔接到赵磊的电话，秋叔赶到的时候，看见晓彤蓬头垢面，头发都打着结，裹着一件毛巾衫，趿拉着不知道谁的一双破板鞋。
他颤抖地抱住女儿，流着泪说你可回来了，好了，我们回家吧。
秋叔偷偷带晓彤去医院看了病开了药。晓彤在家有点痴呆的样子，秋叔让老婆每天喂着吃饭，帮她洗刷，喊着她名字。秋叔还去了许多地方，找得过同样病的人家去问单方，看人家病好了的样子。
有老光棍来求婚，说会对晓彤好，秋叔不答应。有人说，这花痴病，结了婚就好了。
秋叔说，不是花痴，她是碰到了花妖，迷住了心窍，她会醒的。大神说她会回来她就回来了，而且是自己回来的。大神说她会好的，她就会好的，然后秋叔就说了一串地名人名来佐证，秋叔补充说，这都是他亲眼所见。
秋叔眼见地老了，晓彤倒像个孩子了，白了些胖了些，吃了药总是呆呆的要睡。秋叔看着脸上就有了悲伤，晚上躺在床上就叹气。晓彤清醒些，秋叔就笑，说晓彤要醒了，她慢慢醒了。
渐渐地，秋叔也有点像晓彤了，女儿呆着，他也呆着，女儿笑的时候他也笑，眼里闪着希望的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