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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火车车厢可以臭到那个程度,一上车就被扑面而来的刺鼻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佩服人体的适应能力,等我提着简单的行李,一路穿过拥挤的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已经不觉得很臭了,再坐下稳稳神儿,郑州是大站,好像要停二十分钟,有足够的时间缓冲,当火车一声长啸驶出郑州火车站,我已经不觉得车厢里有多臭了,也可能到站进行了打扫,总之,空气虽然不新鲜,但已经可以正常呼吸,喝水吃零食都不影响。
从郑州出发,一路经过几十个大小站点,车上的乘客上的上,下的下,一直保持拥挤状态,越往前走,车厢里空气越复杂,厕所早已进不去人,每个人都被熏染得和车厢一个味道,等下车的时候,我已经像是一块被腌制良久的大咸菜,很入味了。我不知道自己有多臭,但是车上每个人的味道都一样,他们有多臭,我就有多臭。
于是,下车不联系任何人,先坐公交车找到赵总说的宾馆——笔都宾馆,开好房间,进去洗洗换换,再去宾馆前台打电话联系做胎毛笔的师傅。
接我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中等个子,微胖,梳着大背头,发际线很高,据说这样的人很有智慧,大概脑门亮堂和心里敞亮成正比吧,看样子是个做事敞亮的人,穿粉白色短袖衬衣,深色裤子,裤缝笔直,皮鞋黑亮。赵总早交待过了,这人姓张,要称呼张叔,他是做胎毛笔的总负责人,家里开着一间经营文房四宝的商行——四宝堂。
我们先去四宝堂交接一下胎毛资料,张叔做事很认真细致,做胎毛笔大的工序分别有四个师傅做,他们各有自己的小作坊,分散在镇上的角角落落,一开始,张叔带着我一家一家跑,介绍我认识了做毛头的师傅,车笔杆的师傅,刻字的师傅,笔杆不同,工艺不同,制作师傅也不同,也需要一个一个去对接。
张叔应该属于中间商,做毛笔的种种工序,他家一样也不做,开一间不小的商铺,专营笔墨纸砚,张叔在外跑业务的时间比较多,店铺交给了大儿子打理,生意看上去不错,不时有外地客商来订货。
他应该是镇上先富起来的那一批,街上的商铺是自建的临街房,三层楼,一楼临街的一面做了商铺,背街的一面,是厨房和餐厅、客厅。后边还有个院子,院子里挂着腊鱼腊肉,院子外边还有菜园,空心菜辣椒豆角长势喜人。二楼三楼做了住宅,一大家子人都在一个楼上住,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孙子孙女上幼儿园,小孙子还在怀里抱着。
有不少像我们一样远道而来的同行,每次去,都看见张叔从车站接人,一波一波带着安排吃住。
有一次,有个从武汉过来的年轻人下车应该是直接找到了张叔家的四宝堂,带着一身火车上特有的骚臭味儿,刚说两句,就问哪里有卫生间,店里的小美女嫌恶地指指后边,那个年轻人马上转身就去找卫生间,小美女用手在脸前扇了几下说:臭得要死!张叔笑笑没说话。
等小年轻从卫生间出来,张叔说:我家楼上有洗澡的地方,你先去洗洗换换衣服吧!坐了一夜车,洗洗解乏!做笔的事不着急说,到我这里你就可以放心了,都给你安排妥妥当当地。
小年轻肯定也很想洗个澡,但初次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就到人家里洗澡,他也觉得不太合适吧,就推辞了几句,张叔说,不用客气,我这里天天来不少外地朋友,年纪大的来了就是兄弟姐妹,你们年轻人, 都跟我的孩子一样,出门在外不容易,来我家里就当个落脚的地方,赶紧去洗洗吧。
也是那次,我学会了下车先去宾馆洗澡换衣服再出来见人,要不然,肯定是比那个武汉年轻人更加臭得要死,毕竟从郑州上车的我多在火车上待了十来个小时呢!
最开始几次,我们结账都是通过张叔,不管每个工序多少费用,最后都是张叔合计到一块,我们把钱给他就行了,我们并不知道每个工序的费用是多少。
做了几次,张叔干脆让我们把钱直接给加工的师傅,他不再参与这事,几乎每天都有从全国各地来的同行 张叔接待都来不及,如果一家一家带着去做,确实很忙,他家主要卖毛笔,货能卖到郑州的商城大厦,生意做得肯定不错,像我们这种零零碎碎的小生意,他直接让给加工师傅了。
可以看出来,张叔在镇上很有威望,走在街上,不断有人打招呼,张叔带着我们一群人,一边走一边给人介绍:这都是我的外地朋友,到我家吃饭的,走吧走吧,一起吃饭去!
我们在那个镇上做了好几年胎毛笔,除了最开始的几次,后来的生意张叔不再挣一毛钱,但是每次过去,张叔只要听说,只要在家,都会请着一起吃饭,一大桌子客人,有像我们一样来加工胎毛笔的,有各个工序的师傅。张叔请客都是在家里,他爱人亲自下厨,鸡鸭鱼肉一盘盘端上来,她自己却从不上桌吃饭。张叔说:我老婆很辛苦的 ,还要管孙子吃饭。
我们刚去小镇加工胎毛笔的时候,整个镇上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第二年,张叔开了一家,交给他的小儿子两口打理,请我们吃饭换到了饭点里,不得不说,张叔很有生意头脑,他的两个孩子,也都很会做生意,四宝堂和饭店的生意都很好!做胎毛笔的师傅说:手艺人不挣钱啊,辛辛苦苦就够养家糊口,镇上有钱的老板 ,都是开店的,跑业务的。
张叔家是又开店又跑业务,他家两个孩子在镇上开店,张叔经常外出跑业务,经常看见他找做毛笔的师傅订货,拿出一大箱笔杆,叽里呱啦说着方言,然后放下就走了。做笔师傅说,张叔出去一趟,就带回一大笔订单。怪不得他们这些手艺人,看见张叔都恭恭敬敬,那可是财神爷呀!
做胎毛笔好几年,都是我们出差到张叔他们镇上,忽然有一天,张叔来了郑州!
张叔两口子一起来的,事先没有联系,直接找到了店里,外出的张叔,穿得很商务,阿姨也收拾一新,收拾一新的阿姨很有些风韵,过去每次见她,不是在厨房就是抱个孩子,还从没见过阿姨打扮这么漂亮过。
我和赵总都夸阿姨漂亮,张叔在一边笑呵呵地说:那是那是,我从九岁开始就喜欢她!我们称赞他们是青梅竹马走过来的恩爱夫妻,张叔还在感叹他老婆不容易,阿姨在一边保持微笑,很少说话。
忘了那是哪一年了,胎毛笔生意已经很成熟,我和赵总每天按部就班开门上班关门下班,到月底整理好胎毛资料去出差,这个月如果我去,下个月她会自觉收拾收拾她去,生意不好不坏,我们想过要开分店,要扩大经营,但是每天都有生意在忙,安于现状小富即安的我们,一直没有大的改变。
没想到五十多岁的张叔,放下了家里做得好好的生意,带着阿姨闯北京了!而且,已经闯出了名堂!
他们在北京琉璃厂附近开了一家店,还做文房四宝,张叔管生意,阿姨管后勤,夫妻两个珠联璧合,生意已经稳定下来了,这次路过,顺便看看这边的合作伙伴。张叔拿出名片,给我和赵总一人一张,让我们啥时候到北京一定联系他。我一看,店名还叫四宝堂,张叔把店从小镇开到了大北京!
张叔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他老家在距离小镇几十里的偏远乡下,幼年丧父,跟着母亲在舅舅家长大,生意做起来后,小镇四宝堂楼上,常年住着他的舅舅,一开始帮忙,后来纯粹养老,张叔每次请客,都让他的舅舅坐在上座,隆重给大家介绍,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很多年不联系了,不用怀疑,张叔家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做事如做人,人做好了,事就顺了!有厚重如大地的德行,方能载起绵长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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