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封印

作者: 阳光红蓝铅笔 | 来源:发表于2019-06-26 15:56 被阅读25次

    最近总是可以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劲,夜里睡觉的时候,很难入睡,不像从前,我总是自诩一沾枕头就可以马上沉沉的睡去。今天周五,我去带了一个被全公司人都发现了的黑眼圈来上班。早上起床也从来没有如此的挣扎过,我居然把已经存在旧物箱里的闹钟也找了出来,装上了电池,因为已经有两天早上,手机的闹铃我根本没听到。

    打开电脑,按照习惯,先开邮箱,可这第一封邮件就是个坏消息,我提交并准备全力实施的那个项目策划,被公司管理层否了。说希望我可以继续深入的调研一下,给我一周时间,之后,希望我可以再和自己带领的团队进行深入探讨,以提交更为符合市场实际情况的计划。我的心情很是平静,这种平静更像心已然无力去挣扎。

    我点开了微信,点开了祁蔓的头像,她是我的妻子,我们结婚才刚六个月。她的微信名字是“湛蓝色的明珠”,因为她最喜欢蓝色,而她就像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一样。认识她之后,我的微信名,就改成了“微暖的双手”。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们一直没有改过昵称,也没有换过头像,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大头贴。

    可是,就在一瞬间,祁蔓的头像刷新了,换成了一处海滩,有蓝色的海水和金黄的沙滩。那沙滩上,有几串脚印,一直延伸向远方。我的头有点发懵,再仔细看时,她的微信昵称也改了,我不清楚那个“左手”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更不清楚,为何她要换这样的一个名字。

    就在昨天,我和她说,我想离开现在的公司了,因为最近半年,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好的成绩,而我感觉,上司对我的认可度越来越差。她问我,是不是已经有下一步的计划时,我默然了。我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和火机,她却一反常态的对我说,以后,你要是抽烟,就去阳台,别在屋子里边抽。我听的出,那是一句命令,根本不是协商的语气。

    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世界的中央。当然,也不是一直能。当被爸妈教训的时候,会有种脱离了宇宙,而沉浸于虚无之中的错觉。那时,我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不是在整个宇宙的最最边缘,甚至是被挤了出去。尽管,这种感觉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我去对它讨厌至极。而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我更喜欢让自己记住那些美好的光阴。小学五六年级,连续考了全年级第一,升入优秀的中学;中学的时候,得过一个全市的优秀作文奖,还当上了班里的语文课代表;高中的时候,我是班长,当了整整的三年。

    上大学的时候,我的美好记忆并不多,我只记得拣到了其他同学的钱包,被学校表扬过。再有,就是我认识了祁蔓,并且,成功的和她成了文友,在读书社里我们一起共赏阅那些美好的文字,曼妙的篇章。之后,我在很多男生羡慕的眼神中,成为了校花的男朋友。而在她的鼓励之下,我毕业后成功面试进入了现在的公司,这家五百强企业的市场策划部门,算起来,已经工作了快三年了。

    结婚的时候,是在娘家的支持下,我们买了车,买了房。我现在只需要每月还上月供就好,而祁蔓的收入可以全部拿来做我们家用。如果,我这次的策划案如果通过了,我相信应该会非常成功,而我也一定会被升职。可是,现在居然被退回来了,这无异于是给了我当头一棒。而祁蔓改的这个网名,又是什么意思呢?左手,那我呢?应该是右手吧?难道是说,她和我一起,已经没有了激情?正如同左手握右手一般的平淡?

    我取出了一支烟,却更加的郁闷,这公室里,也是不可以抽烟的。我走了出来,马上要午餐时间了,我下到楼下的吸烟处,和其他的几个烟民们一起,站在银色的灭烟器边上,喷起了烟雾。我此时的感觉,我微闭上双眼,感受着世界,却又一次的感觉到,自己被挤到了宇宙的最边缘上。我回头看着我的世界,又转身,望向那神秘的宇宙之外,那里似乎有很多东西,在动,在闪烁,却又什么也看不到,充满了神秘。我慢慢的伸出手去,却触碰到了一张膜一样的感觉。我的手一触及,那里便会有红色的线条呈现出来,我顺着线条向上看去,发现自己是置身在一个半球体之下,而那个顶部,红线的连接住,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封”字。

    我被封印了!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此时,我突然感觉肩头有人推了一把,我身体直接冲向了那张膜,并且感觉到了它的反弹之力,这力作用到了我的胸前和额头,我很快被弹了回来,那一下撞的很痛。

    “秦宇辰?你怎么啦?抽个烟,还睡着了?”我睁开双眼,看到了我的直属领导范涛。他和两个同事,应该是刚下楼来要去吃饭,他们都奇怪的看着我。另一位同事,还问我,怎么这么大的黑眼圈儿。我不好意思的说,可能晚上没睡好。我摸了摸被大楼前柱子撞的有点生痛的头顶,又拉了拉我的西装,故意说有约,没有和他们一道,单独的去找了个小店吃了午饭。

    下班时间到了,我还在改我的计划。我感觉,这些内容已经很详尽的考虑到了客户的体验,视频的角本,如果拍出来,也很具有冲击力。这方案到底哪儿不合适呢?我一直在琢磨着到底是哪里不让领导满意。或许,是因为新来的那位副总?对,一定是他,他从过来公司,就在开会的时候,经常找我们部门的问题。上次开会,点名说我的思维有点固化,跳不出自己的惯性圈子。我当时就顶了回去,他一定是个记仇的人,不然,还会有谁会反对呢?我原先提的两个方案,都是得到高度的评价的。

    我看着微信上跳动着的头像,却唯独没有看到祁蔓的头像在动。往常,她在这个时间点,一定会问我大约几点下班,晚上想吃什么之类的话。如果时间合适,我们还会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家。是不是因为,我说想辞职,而且,还没有找好下一个工作,让她对我很失望了?一定是这样,她命令我去阳台抽烟,她更改了头像和昵称,到现在也没有和我说话。心绪变的无比的烦乱,我又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巨大的封印又一次的出现了,因为,我第一时间就向上看去了。与此同时,我听到一个声音,那是我自己的声音,但是,却显的语气有点沉默。

    “不容易呀,你终于感觉到了这封印的存在啦?”这声音来自我的面前,就在封印的中央,我看到了一个人影,可是我看他的脸。

    “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我故作镇定的说。

    “是呀,你不会怕我的,我在这封印里边,陪了你二十几年了,你怎么会怕我呢?这儿可全是你美好的回忆呀!我就是你,那个快乐,成功,高大而又自负的你。从小,我就在这儿,躲在这儿,帮你守着每一个出彩的,光荣的,被人夸赞的瞬间,每次见到我和这些我守护的东西,你都很高兴呀?不是嘛。”说完,那人影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凝神注视了一阵子,真的看清了,那人居然真的是我自己!而且,是很帅气,很有气质,很骄傲的自己,他的穿着也很上档次。这样的形象,完全是我喜欢的自己的样子。

    “过来,呆在这儿吧,好好的,别答理别人对你的那些轻蔑和乎视,记得你有多棒嘛?过来看看,我这儿有你人生里所有闪光的地方。”我被那个自己的呼唤吸引了,我好想过去,我抬起了一只脚,可是我去看到那个自己是浮在空中的,那下面,是一片的黑暗,深不见底,这一惊,让我有点犹豫了。

    突然,我听到背后的一个声音,这声音要小很多,可是,我却听的很清晰。“别去,你必须走出来,面对你自己的全部!不管是曾经的成绩,还是过往的失意,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不是你的人生组成部分。如果,你继续留在你自己构建的美好里边,总是看着自己,你会沉沦下去,会失去对世界的真正认识,会失去上进的心,会失去和人正面沟通的勇气,那样,你就失去了未来!”

    我猛然的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光影,我看不到它的脸,因为,它确实只是一个光影。或许是因为隔着这道封印的缘故吧,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我定睛望着那个影子,不用他再说话,我问道:“你也是我,对嘛?”

    “是的,我就是你,真实的你,小时候因为调皮,被爸妈教训的时候,你就把我关到了外面。你在小学的时候,体育课很差,总是不好好的锻炼身体,还把这些你讨厌的体能测试扔了出来。你学习小提琴,可是总是练不好,你不喜欢,又把它也扔给了我。你中学的时候,物理、化学都一般,于是,你不再读那些书,不再做那些题,英文差的开不了口,你都扔了出来,扔给了我。你在高中花钱请很多同学吃饭,后来,他们选举你当班长,再后来,你只留下了当班长的记忆,却把那引起大把花钱,被爸妈教育的事,都扔给了我。大学的时候,你的学习成绩没有哪门可以称的上好的,于是,你把大学里几乎所有的记忆都扔给了我。你追求祁蔓的时候,藏起了另一个男生要你帮着转交的情书,你把人家写的诗,改成是你的诗,这些,你都扔了,扔给了我。你只记得,和祁蔓约会的美好。”影子的声音开始变的越来越大,我的耳朵越来越受不了。

    “别说了,我的耳朵受不了啦!停!你给我停住!”我对着它喊了起来。

    “就是,别答理他,他一出现,你就会头痛。你过来,只要别靠近封印的边缘,你就见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啰嗦的话啦。”站在封印中间的那个我,带着诱惑的语气对我说着,我转过头,看到他对我钩了钩手指,我犹豫了。

    外面的影子的声音,似乎真的小了很多,可是我还可以听到。“别去,你看不到他脚下的虚无嘛?那里,是毁掉一个人的深渊!你可以出来的,我知道,这次我的策划方案,很用心,虽然很多是从外面资料抄来的,但是,你确实非常的认真在完成。如果,你放下自己的骄傲,再和同事们探讨一下,就可以成功。这成功,不可能完全的归属于你,你只要不这么想,那么,真正的成功,也就来了!相信我,你只需要走出来!”

    我低下了头,看来,这个影子真的了解我。我是想过,如果我把这些想法和大家讨论了,那不是不算我自己的成绩嘛?会不会算成了我的领导的?还有,我就不会站在光环的中央,被全公司的人敬仰,我就听不到那些只为我一个人而响起的掌声啦!

    “你别再犹豫了,你封印的世界,越来越小了,有一天,你会只能走到中间,跳进深渊,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你需要被理解,需要被支持,需要被认同,需要被爱!可是,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只从自己的那个小世界里去寻找。你知道,这封印外面的空气,有多好嘛?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很支持你,也有人特别的爱你嘛?”光影的语速,渐渐的变缓,我似乎可以感受到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自真诚的呼唤。

    他提到了爱!我抬头望向封印之外,我看不到那里有什么,可是我可以猜想的到,那里都不是我自己的空间,而是有其他的很多人一起的世界。我是不是应该走出去,和他们一起呢?我想到了我的最爱,是不是,她也被我隔绝到了外面呢?突然,又想到了她命令我的语气,想到了她更改的微信昵称,我心里一阵绞痛。我对光影喊到:“祁蔓根本就已经不再爱我了,她已经开始对我失去了激情,开始厌烦起了我了。”

    “没有,她并没有不爱你,而是你,你把她也一直关在这个封印里,可是,她在这里感觉不到你的真实。就在刚刚,你从里边,把她推了出来。但是,她还是在爱着你,她不明白你为何只能在里边。而她,就在外面,你只需要出来,还是和她一起的。”光影说道。

    “别听他的,他是想骗你去面对苦难,那些重重的生活挑战,繁杂的与人沟通的辛苦,还有面对未来的不确实。别理他,到我这儿来,一切都会好的,只需要记得自己的成功,你就永远都是成功的。你是高大的,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站在封印中央的我,傲慢的指使我赶紧过去。这让我感觉到有些不悦了,我问他:“你这是在命令我嘛?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和我说话了。”

    我一气之下,转身向着封印冲了过去。外面的光影,对我喊到:“秦宇辰!”那声音像是我很熟悉的,是的,是祁蔓的声音!我必须出去,我要去找她。

    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封印的那道膜一样的壁垒冲了过去。当身体碰到那层膜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就像是冲破了一道空气墙,我进入了宇宙的空间似的,飘了起来。当我再回头看那封印的时候,却发现,它居然瞬间变的那么的小!里边的那个我,也不再伟岸,而是变的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一般。原来,那道封印,那层膜,只是让我放大了自己,误以为自己是多么的高大而已。

    我飞出的瞬间,自己感觉轻松了很多,像是一种解脱,我确实感觉呼吸舒畅了许多。当我再一转头,却找不到那道光影,他不见了? 而我惊奇的发现,我自己在闪着光!

    “秦宇辰!”我猛然间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女人的呼喊,而这一声音距离特别的近,我砰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似的。呼的一下子,我醒了过来。并且,我发现,我自己趴在家里客厅的地毯上。我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看到了祁蔓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超市的袋子,站在客厅的门口,另一只手,还停在灯光开关上。她看上去是特别诧异的眼神,望着我。

    我冲了上去,一下抱住了她。我想要吻她,这里,我想对她说,我爱她。可是,她一把就把我推开了,然后对着我喊到:“你干嘛?轻点儿,别碰到我肚子啦!”

    祁蔓告诉我,就在刚才,她开门回来,一边开灯,一边喊我的名字,想看下我回来了没有。可是,却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看到我从沙发上翻滚了下来。然后,她又被惊的大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想把睡着了的我喊醒。我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我是在作梦。她又神秘的对我笑笑说:“我告诉你一个特别开心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我说我想呀,你说吧。我爬在她的肩膀上,赖着不想起身。她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改了微信的名字,叫左手。”我说知道,正想问她为什么要改的时候,她噗嗤的笑了。说:“你要改成右手,这样,我们一双手,就要吧捧起来我们家未来的明珠啦。”我没太听懂,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你是说?我们家的明珠?”她抿嘴微笑着,对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恍然大悟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巴,看了看她的笑,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我明白了,我要当爸爸了。我们开心的抱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我就提议开了一个会,对我的策划方案进行讨论,请大家提出各自的意见。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并且,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修改意见。我们的方案,很快被公司采纳。表彰大会上,我的名字,被公司领导放在了最后说。他说,很高兴看到我的改变,把自己的创新创意能力很好的与团队的力量结合,所以才有这样的一个好策划。他邀请我作为代表,讲述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手里举着麦克风,我半天没有说出来什么。我闭上眼睛,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封闭的世界,我是在一个辽阔的宇宙空间里,这里有很多的人,有很多的过往,眼睛有很多张笑脸。我不再希望听到为我一个人的掌声,我也不再猜测别人是如何评判我的,我需要把正实的自己尽数的展示给这个世界,而更多的是一双又伸与我相握的手。并且,有一条路,是一直的延伸向未来的。这种感觉,似乎比只留在自己那些美好回忆里,妄自尊大时候,要开心的多。

    我想好了,举起麦克风准备讲话。突然听到领导说:“秦宇辰讲的非常好呀!人人都应该勇敢的面对自己的不足,勇于冲破给自己加上的那道封印,走出自己为自己强加的桎梏,不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活出真正的自我!非常感谢!”

    我说了什么嘛?我感觉自己还没有说话呀?或许,我真的说了?我听到雷鸣一般的掌声,我也跟着一起拍起手来,和大家一起,脸上带着由衷的微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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