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道别
辞掉清洁工前的最后一天，我留给德国同事琳达我的电话和地址，琳达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上面有她的地址和电话，纸条背面写满了德语：
感谢你曾经给我的帮助。当你感觉孤单或者心情不好时，随时给我打电话。
祝你一切顺利。等你电话。 琳达
看着她简朴的文字，一股暖流涌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纸质留言或者信件。文字有时候就像冷暖空调，总能带给你温暖或者清爽；有时候也像陈酿，让人回味绵长。文字就是如此有魅力。
接替我的波兰人伊凡，46岁，比我有工作经验。共事四天，她干活比我快。
和其他同事道别后，我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
“我和你骑一段路吧。”伊凡提议。
通常我往左边走，她往右侧骑。路上，我和她交换了地址和电话。自行车车道上，我们边走边聊。
这时对面一辆车身印着公司名称的白色汽车按着喇叭，伊凡朝汽车挥挥手。
“我女儿，她是护士，25岁了。”波兰移民的后代已经能自食其力。
骑到路口，伊凡要往左拐："等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喝咖啡吧。"
“好的。”我愿意和朴实的人交往，这让我感到轻松。
伊凡说过喜欢吃中餐，我邀请她有空到我家来品尝。
2.累和苦
提出辞职后两周才能离职，离职前的日子不得已同时打三份工。
早上4点半起床，5点到7点半到健身房做清洁；下班回家睡觉两个小时，起床做午饭、吃饭；写简书；下午5点到晚上11点半到新单位上班，夜间12点睡觉，没有休息日……
累到什么程度？上楼梯感到腿发沉，眼皮沉重，抬不起来，严重缺觉。
比起初来乍到在中餐馆打工的那20天，体力上的劳累程度相差不多。但在德国企业工作心情愉快，不用看谁的脸色。在中餐馆干活的感觉像做牛马，累到身体极限，还得不到基本尊重。中餐馆的苦和累，让我体会到人性之龌龊，像陷进苦难的深渊，看不到光亮。
两个月的清洁工作，让我见识了一些德国同事的偷奸耍滑，也感受到朴实善良的德国同事带给我的帮助和温暖；德语口语和听力也有长足进步；重要的是，突破了心理障碍，勇敢地做了清洁工，自食其力。这段工作经历让我收获满满。
生存阶段，里子比面子重要。谁都喜欢表面风光、劳动强度不大、收入不错的工作。但那是目标，不可能一步到位。万事开头难，有了一些工作经历后再找其他工作相对容易。
更让我意外的是：失眠将近3年，竟在这段时间改善了。离职后接连两天睡懒觉，居然能睡着。下午困了，继续午睡。心定了，觉才睡得安稳。
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好的人生都是从苦里熬出来的。命运中的礼物或者馈赠都不会是无偿的，会暗含价格。
苦吗？人生福祸，皆有配额，无非就是早享福还是早吃苦的顺序问题。没有只享福不吃苦的人生。如果是先享福，那么困苦这个讨债鬼早晚要登门造访。
3.生活的馈赠
德国的秋天比节气来的早，室外只有15度。盖着棉被，听雨敲窗，静静的，暖暖的，满足感充溢心田。
此刻，我最需要什么？只需要好好睡一觉，没有失眠，没有梦，不用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用不停地查看手机上的时间。
日子就是这么简单，重复。但是这种简单重复是在辛苦劳动之后，可以收获满足感、幸福感。
为什么在国内少有这种感受呢？
在国内的所得一定程度来自运气和人际关系。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轻轻松松，可以一直到退休。那时候，稳定的工作却时常让我有惶恐和不确定感。或许一个政策规定，或者得罪了上司，就可以令你现有的生活大变样，甚至归零。拥有的一切很大程度靠运气、人际关系。努力，不一定心想事成。但是，不努力，一定不会天上掉馅饼。
在国外，每一分钱都挣得辛苦，但却感到踏实。努力之后，命运之神会向你露出微笑，为你打开一道门缝。你越努力，付出越多，那扇门开得才会越大越宽。
林语堂说：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
回想在德国两年多来遭受的艰难困苦，我庆幸自己没有沉沦。不知道困苦何时才有止境，也不知道生命在何时转弯，只有在困苦中坚持，直到所期待的事情出现。
经历的困苦不会是白走的路，它引领我进入生命的另一个、更高的层次，带给我更多思考和体悟，它的价值远高于快乐。
人生的后半生，也就是50岁之后，钱财、男人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曾经在艰难中挣扎向上，生命是否有更多的学习和成长。当经历过困苦后你会发现，获得的幸福感是发自内心的、悠长的、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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