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子衿
-01-
禹秋坐在操场边,看着篮球场上的人运球、扣球一气呵成,就连汗水在阳光下都变得可爱起来。
她的目光从头到尾只追随一个人——路勤,法律系的师弟,因为气质阳光,待人温和,在社团招新时,他很受欢迎。
最终他进了科协设计部。
科协设计部经常要和宣传部一起交流讨论。
而禹秋,就是科协宣传部部长。
路勤对待任务很认真负责,他也经常找她请教创意方面的问题,禹秋对这个初来的师弟也颇为喜欢,一来二往,俩人也熟悉了。
但设计部的师兄师姐却开始调侃了,"路勤,禹秋是宣传部的,你向她请教什么创意,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路勤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笑嘻嘻回应,"禹秋明明设计能力更好。"
"嘿!这小子,把我们都叫师兄师姐,对禹秋,就直呼其名了。"
"在为自己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找借口!"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调笑,路勤转头看向禹秋,正撞上她清水如澈的眸子,嘴角微微翘起,安静美好得似一副画卷。
路勤的心跳再次蓦然加快。
元旦晚会上,路勤和禹秋彼此心照不宣地坐在一起,除了舞台上不时闪烁的灯光外,整个会场都是黑黑的。
就在大家被舞台剧逗得乐不可支的时候,路勤握住了禹秋微凉的手,抬眼便看到她明亮灿烂的笑容里一片璀璨繁盛。
-02-
篮球赛中场休息,禹秋拿着水刚起身,便看到一个女孩跑到路勤身边,递上毛巾和水。
路勤笑着跟女孩说了几句,便向禹秋的方向走过来。
"我感觉我空手来就行了,每次都有人给你把东西备齐全了。"
"吃醋了?"路勤挑了挑眉,"咏涵她知道我的态度。对了,暑假去哪里玩想好了吗?"
禹秋把手一背,往前跳了一步,周身顿时就被路勤的热气所包围,"我们去乌镇吧。"
路勤看着眼前女孩突然放大的脸,转瞬便笑了,顺势吻上禹秋的唇,"好。"
周围的口哨声让禹秋红了脸,抵在路勤的肩窝里不敢抬头。
时间晃晃悠悠地走着,转眼就该放假了。禹秋因为弟弟舞蹈比赛邀请她去做后援团,便和路勤约定好三天后在火车站汇合。
三天后,路勤在火车站没有等来禹秋,一个个电话打过去都是关机。他内心有些焦躁不安,在门口一遍遍地张望,人潮涌动,却始终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铃声突然作响,路勤忙不迭地接起,"小秋,你在哪里?"
耳边传来不是禹秋温润清灵的声音,"我是禹夏,禹秋的弟弟,她的手机没电了,我刚充上,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吗?"
路勤有些急,"我是,禹秋人呢?"
"她在明达一附院,你过来吧。"
路勤赶到时,隔着玻璃看着ICU病房里的人,脆弱得没有一丝生气,抓住禹夏的胳膊,"怎么回事,前两天还好好的?"
"昨天中午比赛完后,我姐带我去庆功,一辆车闯红灯,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姐一把推开,她自己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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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秋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后,路勤握着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
"她高烧怎么还不退?"
禹夏站在病房窗前,外面繁星满天,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寒冬,医生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病人现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车子的撞击力在她耳朵附近最大,耳膜有破裂痕迹,而且因为其它部位的受伤导致高烧不退,也致使听觉神经受损严重,可能会失聪。"
门口传来声响,路勤站起身,看着进来的人,禹夏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他是路勤,姐的男朋友。"接着向路勤介绍,“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好。"
禹爸禹妈俩人跑了一下午去打听禹秋这种情况去哪里治最好,可是医生看完一附院的检查结果后,都表示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突然在这里见到女儿口中提过的男朋友,他们一时觉得有些惊讶。
禹夏看了父母一眼,跟路勤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禹秋醒来已是第二天了,阳光透过窗帘微微刺眼,转头便看到趴在床前的路勤和闭眼靠在椅子上的禹夏。
她感觉头疼,耳疼,全身都疼,看着身上缠着的绷带,她才想起来发生的事。
微微一动,路勤已经醒过来,忙问她,"小秋,感觉怎么样?"
禹秋看路勤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嘴角扯起一抹笑,"路勤,你那么小声干嘛,我听不到。"
路勤顿时才想起来,愣在那里。
禹夏站在路勤身后,神色有些悲凉,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渴不渴,饿不饿,想吃什么?"
俩人的神色举动让她异常敏感,一下子敛起笑,"你们说话!"
禹爸禹妈进来时,就看到禹秋拿着手机,死死地盯着上面,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下。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04-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转眼便到了开学时候,路勤带着禹夏去给禹秋办了休学。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禹爸禹妈带着禹秋跑遍了医院,但结果都一样,她的听力丧失太严重,没有治愈的可能。
刚开始的禹秋拒绝接受,她在家里把电视声调到最大,把音响开到最大,直到邻居来敲门,看到爸妈一脸赔笑的样子,她悲恸至深。
别人嘈杂的世界里于她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拒绝见路勤,她不想看着爱说爱笑的路勤为了不刺激自己而沉默,也不想看着他为了安慰自己而辛苦微笑,更不想看着他为了陪她而拼命压抑自己。
禹夏跪下她床前哭得眼睛通红,她只是摸摸他的头,"我是姐姐,当然要护着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现在的禹秋,情绪已经稳定很多,路勤有空就过来,俩人用微信聊天,路勤给她讲学校最近发生的事,部门里策划的活动,也高兴地表示科协要招新了,自己要变成"老人"了。
当禹秋可以下床后,路勤就带她去各处转转,就像从前俩人约会一样。
但他没敢带她去学校,怕她遇到昔日同学,怕她难以适应,怕她情绪低落。
禹秋当然懂得,但在路勤生日那天,她带着礼物去学校等路勤下课。
然后就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熟人,他们说的话看起来都像是嘘寒问暖,关切问候,但禹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突然,他们全部回头,目光看向一个人。
李咏涵双手抱臂,眉眼含笑地走过来,但她嘴里说的话禹秋却看懂了,这对她来说是何其敏感的字眼,残忍至极,"她聋了。"
周遭的目光望向她时变得吃惊又怜悯。
路勤下课时看到的正是禹秋在很多人中间手足无措,沉默不语的样子。
-05-
坐在学校的小咖啡馆里,禹秋把生日礼物递给他,路勤笑着接过,然后拿起手机晃了晃。
禹秋拿出了手机登上微信。
路勤:小秋,以后先不要来学校了。
禹秋:为什么?
路勤:我怕你不适应。
禹秋看了良久,打出一句话:早晚都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路勤叹了口气,点点头。
禹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难过,不是因为别人,不是因为李咏涵,而是因为路勤。
禹秋开始学习唇语,当她能看懂禹夏一些简单的语句时,高兴地跑去学校找路勤。
李咏涵和路勤站在教学楼外面的小花园角落处,李咏涵面色激动地在说些什么,语速太快她看不懂,路勤想走却被拦下,面色阴沉,眉头蹙起,有一丝的不耐烦。
然后李咏涵抱住了路勤,但他没有推开她,禹秋的脚步就这么生生顿在了那里,踌躇微时,悄悄离开。
学期末的路勤也忙起来,只在周末时来看看禹秋。
但禹秋会时不时偷偷跑到学校去看他,看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吃饭,一起开怀大笑。
她好久都没看到路勤在她面前那么开心笑过了,终于在看到他们牵手后,她做出了决定。
平安夜,禹秋坐在甜品店里呆呆望向窗外,她没有真正看清什么,视线里都是模糊的灯光,模糊的人群。直到感觉有人落座,她才转回了思绪。
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禹秋笑笑,"饮料给你点好了。"
路勤端起杯子暖暖手,刚拿出手机,禹秋说,"我现在能看懂基本的对话了,可以不用手机了。"
路勤有些惊喜,"小秋,真的吗?我都不知道!这太好了,再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复学了。"
禹秋喃喃自语,“你都不知道。”
“什么?”
禹秋摇摇头,眼神有些黯淡,"今天找你是有话要说。"
"你说。"
"我们分手吧。"
看着路勤愣住,禹秋说,"我发现自己经历了这次人祸,有成长了,想了好久,觉得这样的决定才是对我们彼此都好的方式。路勤,虽然以后我们交流可能不会有大的障碍,但我们之间的差异确是你我无能为力的,我再没法和你一起感受你喜欢的热闹,你也不喜欢安静的平淡。我们现在看似一切平静,实际上问题很多,和平分手是最好的。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也会找到更好的女孩,比如李咏涵。"
听到"李咏涵"三个字,路勤一下子脸色变了,"小秋,我……"
禹秋看他"我"了半天,也没"我"个所以然,"路勤,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禹秋站起转身,路勤下意识喊了她名字,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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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小姐,你的手机在响。"修意在这边等朋友,他前面的台阶上,一个女孩坐在那里好久,一动不动,她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
他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吵",无奈之下只好去提醒她。
谁知,女孩没有反应,他又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于是,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女孩像是受了惊,一下子站起来退后两步看着他。
修意才看到她满脸泪痕,他指指她的口袋,"你的手机在响。"
禹秋才感觉到口袋里的震动,摸出手机,是禹夏的视频铃声。
她连忙挂断,发了短信,匆匆回家。
修意看她略显狼狈的身影,嘴边的安慰终究没有说出口。
等在门口的禹夏看到禹秋时,松了一口气,再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说,搂住她进了家门。
今年的春节比以往来得晚,离过年还有近二十天,但街上的年味儿已经很浓了,禹秋裹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提着妈妈做的小糕点,去给爷爷奶奶送去。
禹秋在爷爷奶奶家吃过晚饭后,从小区出来,想想五六站的路程,便准备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回家。突然一下子被人拉开,一辆机车飞驰而过,她心有余悸,有些腿软,幸好有双胳膊扶着她才没有瘫倒在地。
她抬起头,发现他有些眼熟,却没有想起来,此时他面色严肃,眉头皱起。禹秋有些抱歉,连忙调整站好,笑着说谢谢,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下,禹秋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事吗?”
修意现在有些生气,上次她因为伤心没有听到他的话暂且不论,但刚才车过来的时候他冲她喊"小心",可她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走。就在她道谢转身后他又说了一句"等一下",她还是装作没听到。于是,几乎是本能,他快走两步,拦在她面前。
"为什么我叫你,你装作听不到?"
禹秋眸色一下子变得黯淡,"我丧失了听力,听不到声音。"
修意惊在那里,半天才想起来说"对不起。"
"没关系。"
这天晚上,修意把她护送到家,两人就肩并肩,安静地走了一路。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修意也笑了,漆黑的眸子也变得温柔起来,"我叫修意,你叫什么?"
"禹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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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秋抱着手机咯咯笑,禹夏一脸好奇,刚凑过去,禹秋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你乱用!”
禹秋“略略”两句,转身上了楼。
修意和爸妈回了一趟老家,陪着亲戚家里的弟弟妹妹在雪地里玩,结果自己一个人被几个小孩子用雪球围攻,家里养的雪纳瑞看着小主人们玩得不亦乐乎,也跑过来凑热闹,屁股对着修意,两只爪子扒拉着往后刨雪,都打在他脸上,还冲着他叫起来,修意气不过,伸手去抓它,雪纳瑞抖个机灵就让修意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
修意的爸爸幸灾乐祸地把这段视频录下来给他看,他发给禹秋本想寻求安慰,没想到换来禹秋"无情的"哈哈大笑。
"小秋,你不要这样。"
禹秋完全忽视了修意的控诉,兀自嘲笑他被狗"欺负"。
"小秋,有那么好笑吗?"
"小秋,你再笑我不理你了啊。"
"小秋,你笑得真好看。"
……
"小秋,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禹秋脸上的笑容就凝结在这句话里。
看着修意后面不断跳出的问话,她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一早,禹秋奉命去超市买东西。刚到楼下,就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修意站在雪松旁,面色苍白,鼻子通红,却依然是往常清俊温朗的模样。
"你不是后天回来吗?"
"小秋,我来要一个答案。"
禹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修意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去哪里,我陪你。"
禹秋很喜欢和修意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轧马路。
但今天,她思绪颇乱。
修意是一个体贴细心的人,他不在意她失聪,包容她时不时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总是在她低落时弹弹她的脑袋,告诉她别瞎想。
他可以在彼此不说话时坐在一旁看书,也可以在她想要疯的时候买两张票带她去看海。
尽管发生这所有一切的时间不过在短短一个多月之内,但禹秋感觉他们好像认识很久一样,跟他在一起,一切都是舒服自在的。她才发现,修意完全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不知不觉地走进她的生活。
可她还是害怕。
拉拉修意的手,两人脚步停下来,"修意,我之前…我担心…"
修意看着禹秋无措苦恼的样子,失笑,"禹夏都跟我讲过了。"
禹秋愣住,下一秒有些愤愤,"禹夏这小子......"
"他也是担心你。所以,小秋,你所有的害怕顾虑我都懂,我是认真的,给我们一个机会不好吗?"
"我…"
-08-
禹秋在五月份初夏时申请了复学。
好久没有走进教室上课,禹秋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下课铃声响起,禹秋站在走廊的角落处回复修意的短信,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回头一看,是路勤。
明明也就是四个多月的时间,但她感觉他们之间的事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她才觉得那时说的"不要再联系"也不过是掩饰伤害的手段而已,如果不在意,一切都可以云淡风轻。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过去"和"放下"。
"嗨,好久不见!"
路勤笑了笑,"是呀,好久不见,真高兴你回来了。"
"以后我们就是同级了,可我还是你师姐。"
路勤顿了几秒,"你永远都是禹秋师姐。"
禹秋笑着向他挥挥手,"我先走啦,拜拜!"
今天是禹秋的生日,修意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感觉怎么样?"修意一把接住蹦跳过来的她。
"很好啊,虽然有的老师语速快,我看的跟不上,但感觉还是挺好的。"
"走,带你去吃饭。"
初夏的江岸一片清明,烧烤店陆陆续续坐了好些人,修意已经提前订好了靠岸赏湖的位子,店家端上来修意定好的蛋糕,层层叠叠的巧克力是禹秋的最爱。
天色暗下来,两边的灯火亮起来,和风阵阵,奶香鱼香,让禹秋胃口大开。
烟火的盛放照亮了禹秋的脸,"修意,你快看,好美啊!"
修意笑了笑,"小秋,生日快乐,有什么愿望,快说。"
禹秋看着烟火的明明灭灭,手机震动,点开,好几条祝福短信。
禹秋一一回复,直到回完最后一条来自路勤的短信后,她抬起头,神色认真,眸光动人,"我想要耳听你的喜怒哀乐,虽然你说得少做得多,虽然大家都说不要耳听爱情,虽然我知道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但我还是想说出来,我最想听见你的声音。"
"要是我声音不好听呢?"
禹秋眨眨眼,笑意渐深,"那便宜你了,反正我听不到。"
"看来我们就是最般配的人。"修意猝不及防越过身在禹秋唇上印下一吻。
禹秋眉眼弯弯,红了脸,"少来!"
听不见你的声音,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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