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与芋头

作者: 文清G | 来源:发表于2017-10-29 16:25 被阅读0次
    外婆与芋头

    白露过后,凉意渐浓。晨起,站在重叠的楼群中,往东方望去看到一轮红日,霞光重叠透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场景,大概是因为这轮红日,我想起了我年少时的一段时光。关于秋天,关于外婆,关于芋头。

    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由小学升初中,由于外婆家离得近,晨读和晚自习后都跑步回去,而不是住校。我想也许是这段时光,让我养成了与孤独相处,与寒意熟识的性格。在我心里,孤独与凉意,凉意与清秋有分不开的羁绊。而凉意让我不觉得冷,是因为我的外婆,是因为这个时节农家不可缺少的芋头。

    我爱吃,特别爱吃软糯的食物。举个不体面的例子,我就算在课本上看到一个“糕”,哦,这个“羔”字也算,都会口腔自动分泌唾液。所以,我的外婆总是把新刨出来的芋头立刻洗净放入蒸笼,文火蒸的软糯甘甜,用青翠的芋头叶儿垫在盘里,放到我的面前。在这个季节才有的,热气腾腾的芋头儿躺在我的手心里,捂在我的怀里,我就朝着那太阳奔跑,风在耳畔呼啸。我觉得我有着无穷的力量,我觉得我就是老师所讲的八九点钟的太阳。

    晚上放学,同学们的喧闹驱散了夜色,星星点点的手电筒的黄色光芒、杂踏纷乱的脚步和忽远忽近的口哨声使苹果园围绕的乡间小道不再荒凉。我不像早晨那样奔跑,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一个慈祥的老人,有一盆热烘烘的芋头,有一个温暖而漫长的夜晚在等我。我的内心是安稳的,我不害怕也不心急,因为这正是我爱的时间。

    夜风拂起衣角,树叶哗哗作响。空气里香气流转,是那株桂花的,是那片月季的,反正不是那深埋在地底下的根茎的。就像那芋头,埋在地下是无声无息的,就像我的外婆,日复一日默默地忙碌着,她们是不出声的,但在我心里她们是守护者,是我精神世界的堡垒,是我勇往直前的动力。我听风声,嗅这四面八方的空气,我幻想我是一只鸟,游走在这如梦一般的时间里。我以为我是孤独的,但我不是,因为有人在等我,因为我内心有方向。

    人的大脑有无限深的时空隧道,我哪里也不去,也不用时光机,就能瞬间回到从前,我想回去的每一个从前的瞬间。人的心是敏锐的纤细的,无论多么久远,无论千万种感受,我都能被某一时刻的某一种细微的感受锥刺着。我站在多年后的,他乡的某个清晨的霞光里,而我早已回到了时光播种在我心里的那一刻。那个我爱的老人,那盘如今已不再珍稀的芋头,她们久远的温暖着我,滋润着我。

    每一个事件背后都有无数的铺垫,每一个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事物都有无数看不见的细节。如今,经历世事,我仿佛又能重新审视从前,又能看到那位慈祥的老人为我所做的更多的事情。比如,她不知道芋头又叫芋艿、青芋,她不知道芋头是泽泻目、天南星科、芋属,她不知道芋头不能和香蕉一起吃(会胃胀。当然,那时香蕉极稀罕,我也吃不大到那玩意儿)。但她知道我爱吃芋头,她就会在二三月份种下,浇水、施肥、除草、打药,殷切的期盼着秋天快来,直到九十月份天气转凉,从地里挖出来,洗得干干净净,蒸得热热乎乎、香香甜甜端到我的面前来。

    我只有她这一个外婆,她却不只有我这一个外孙,但她却格外懂我,也格外疼我。她在外人眼里是个头发早早就白了的放羊的老太太,她在我眼里是个每年年关把羊腿送到我家的细心老人。她在别人眼里是个年迈不服输能蹬着三轮车赶集卖菜的老太太,她在我眼里是那个从卖菜用的布包里掏钱给我买好吃的、买文具的 疼我的外婆。她在别人眼里是个精明的打麻将必赢的老太太,她在我眼里是个通晓世事的有智慧的老师。

    是的,又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渐渐的懂她。懂了芋头谓之深秋凉意,恰如她谓之于我的孤独成长的源源不绝的温热。

    我自己蒸了芋头,装在盘子里。我丈夫的姐姐说,芋头还是配着白糖好吃。我说,是啊!外婆对于我,就像那白糖对于芋头,是甘甜、是陪伴、是装点,更是提携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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