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松他们几个回到矿上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像一口倒扣着的锅,密密麻麻的寒星和人世间的冷眼没什么两样,冷漠地嘲笑着这群无可奈何的苦命人。
一阵冷风吹来,直往他们的裤腿和领口里猛灌。不知谁气哼哼地骂了一句:“与其找那些乌龟王八蛋解决问题还不如咱哥几个自己想想办法呢!”
有人丧气地接了一句:“我们哥们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直跡拉着鞋子,走路像抬不起腿的魏小六随口说:“大不了咱们也像孔大黑他们一伙一样,挖它一车煤卖了,钱就快快地到手了。”
许国松毋庸置疑地阻止道:“那样是很危险的,如果被雷震虎的护矿队抓住非打折腿不可,那群家伙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一直闷闷不乐的大头嘟囔道:“与其这样活活地饿死还不如干他一把大的,抓住了就跟他们拼了。”
“对,就是。要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要再拿不回去钱,老婆恐怕都要跑了。”刘老蔫吹头丧气地说。
几个人就这么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嘀咕着。月亮升起来了,遮住了群星的光辉,孤独的人儿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许国松担心几个小兄弟脑子一热,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举动,临到家时又压着心中的怒气,给他们几个又交代了几句。
“天无绝人之路,困难都是眼前的。今天大伙儿累了,回去吃了饭早些歇着,过几天咱们再去找找。我就不相信还真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说完话,拍了拍身边魏小六的肩膀。几个人耷拉着头,没有搭话,就在矿场口的老榕树下分了手,回了各自的家。
刚才和许国松走在一起的有一个叫孙发财和赵永富的,他们两个人始终一言未发,但有个主意已经模模糊糊地在他俩的肚子里形成了。
孙发财进了家门,老婆端出几个煮红薯和一碗玉米面糊糊外加一盘自家腌的酸菜。他闷声闷气地吃着饭,嘴里一句话都没有。他媳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们今天出去是碰了钉子,吓得也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多嘴多舌,惹烦了男人,挨一顿臭骂。
还好,赵永富吃完饭,碗一推,招呼儿子小虎道:“把爹的旱烟袋拿来,老子抽口烟。”
五岁的儿子乐癫癫地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烟袋,小跑着送到了父亲的面前。
屋里的空气在明明灭灭的烟火衬托下缓和了下来。他媳妇放下悬着的心,陪着小心问道:“钱要没要上?倒给句话呀!”
孙发财幽幽地吐了一口烟说:“过两天就能拿上了。”
女人眼里有别样的光泽跳动了一下,她还想问几句什么,可是,男人不耐烦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提着烟袋出了门。
出门走了没两步就是赵永富家。孙发财咳嗽了两声算是打招呼,赵永富听见他的声音,立马迎出了家门。孙发财扯了把赵永富的胳膊,两个人也没有进屋,就在屋外七八米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两个男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些什么,约摸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两人分开后各联系了几个人,他们准备走盗矿的老路,解决一下眼前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晚上,是个阴天。过了夜里11点,整个矿山都沉浸在死沉沉的昏睡之中,有几个人影不约而同地带着挖矿的工具,悄没声息地潜入了废弃的1号矿坑。
到了矿井口,赵永富小声叮嘱魏小六道:“你留在这儿站哨,如果来了人,就把这根绳子扯几下。”说着话,就把一根绑有铃铛的麻绳的一头塞进了他的手里。别的几个人都跟着他依次下到了矿里。
卧龙山煤矿是个煤炭含量较丰富的露天煤矿。有些矿坑的地表煤层被开采后,私人矿主不愿投入成本深挖,也有弃矿重开新矿的情况。
孙发财他们今天下去的这个坑道就是姚美兰矿上的一个废矿。经常有工人下去偷挖了煤炭赚些外快,不过一但被雷震虎他们的护矿队抓住,就往死里打。现在就看赵永富他们的运气如何了。
和孙发财一起下去的除了赵永富外,还有王二兄弟、大头、刘老蔫、黄三,一共是七个人。
井下是漆黑一片,因为长时间无人涉足,碎石、煤块、被人丢弃的锄、镐扔得到处都是。
“哐当”一声,也不知道黄三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仰天一个大马趴被狠狠地摔在了一堆石块上。头上的矿灯也“呼啦啦”地摔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他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声,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亮光腾起,矿坑四壁塌下来,朝着他们几个身上实实在在地压了下来。
守在矿坑口附近的魏小六听到这一声巨响,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眼前,一个深陷的大坑,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一阵阵白烟从坑的上方袅袅升起。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等他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着冲着下面喊道:“孙大哥……大头……”
下面没有一点声响,他再环顾一下四周,只有飒飒的风声凄厉地从耳边吹过。他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魏小六立马慌了手脚,他发疯般地朝矿山值班室飞奔而去。声音嘶哑地大喊着:“死人了,快救人啊……”
在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助,被“呼呼”的寒风吹得如游丝般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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