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情书

文|木心

夏末，雨后的黄昏。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泥土的香气，总有一种让人舒适的感觉。

王静独自一人扒拉着餐盘中的饭菜，似乎与食堂里那些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的同学们有些格格不入。独处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她也没有勇气去打破这样的局势。

她就是这样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女孩。样貌普通，家境普通，成绩普通。有些内敛，有些自卑。淹没在人群里，也许你能一下子找出一大把这样的人，却很容易忘记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01

初三的节奏比以往要快，王静还没有完全地认识班级上的同学，就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成绩不是很理想，成绩一向中等的她，这次微微有些落后。

拿到卷子的时候，她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那些鲜红鲜红的叉叉仿佛是画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一度有些涨红。

“同学，借个胶带。”坐在她前面的丁小宇猛地转过身来朝她干笑两声，未曾记得王静名字的尴尬就这样草草地敷衍过去了。

丁小宇的这一猛然回头，让王静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遮遮掩掩也没能把那丢人的分数遮过去，只得涨红着脸，迅速地把胶带递了过去。

全程无话。

丁小宇悻悻地转过身去，心里却忍不住的犯嘀咕：干嘛这么紧张，真奇怪。

这次月考，丁小宇又是年级第一，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所有人包括丁小宇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似乎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总是会有那么一个学霸，你永远看到他在玩，甚至有的时候玩的比你还要疯，但是，那个人的成绩就是雷打不动的第一，让你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丁小宇就是这样一个人，个头小小的，却再一次证实了浓缩就是精华。也让很多人怀疑“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这句话的真实性。

每次老师公布班级排名，他总能让王静这样普通到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人心底默默地升腾起一阵崇敬。

02

初三的课间，还是依旧那样乱糟糟的，空气中也未嗅出半点儿紧张。

一群男孩子挤在教室角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游戏，又或者时而推搡打闹。女孩子则比他们安静许多，即使讨论着些什么，也是几个人小声地围作一团，像是秘密谋划着什么大事。

当然，除了那两种群体，总有一些例外。比如王静，正如她的名字，安安静静。一个人坐着，时而托腮，时而皱眉，静静地钻研着那些看不懂的文字。

也不知由谁起的头，一本书被男孩子们当作沙包一样抛来抛去。书在教室上空划出完美的弧线，从这一端，抛向那一端，又从那一端，抛向这一端。本就喧闹的教室，在这一条条完美的弧线当中霎时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抢着。这其中也包括丁小宇这个捣蛋鬼。

然而，偏偏就是那么不凑巧，本来飞行轨道在教室上空的书本，不知为什么，突然地下坠，不偏不倚，直直地砸在王静的脑袋上。而这书本的最后一个经手人恰恰就是丁小宇。

教室顿时安静了，所有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默默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丁小宇愣愣地留在原地。

“你，你还好吗？痛不痛？要不要，要不要去医务室？”一慌张，丁小宇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痛，没事。”说不痛是假的，王静狠狠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又趁着丁小宇不注意，迅速地擦去眼角痛出的泪。

因为上课缘故，丁小宇只能回到座位上，离开的时候，眼角瞥见了王静桌上的试卷和错题集。

下了课，丁小便宇郑重其事地奉上道歉信，并且为表示歉意，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以后王静不会的题，他包了。

惹的王静一愣一愣地。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

丁小宇只当她是接受了，二话不说，拿起王静的错题，就给她讲解。

03

又是一个宁静的黄昏。

王静早早的吃完饭来到了教室，正进门，好巧不巧刚好撞上了正欲出门的丁小宇。这下撞得还挺重，硬生生把王静给撞了出去。

“对，对，对不起。”

等到王静站起身来，却没有发现丁小宇的身影。

“人呢，跑这么快，干嘛去啊？”她小声念叨着，满脸疑惑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下，刚好给教室里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黄。安逸地让人萌生出想要睡觉的念头。

王静兀自坐下，刚打开书本，便愣在了那。

“我喜欢你。”一张粉色的心形卡片，夹在书的扉页。因着夕阳的缘故，粉色的卡片调和了金黄，变得粉金粉金的，格外好看。

“扑通—扑通—扑通”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在那个金黄色教室里，只听得急促的心跳声。

再见到丁小宇，是临近上课。王静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他慌乱的眼神。

四目相对，又像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一样，在眼神触及的那刻，迅速地移开。

彼此心照不宣。

04

接下来的几天，王静心里一直乱糟糟的。

“其实，丁小宇除了个子不高之外，其他方面好像还是很优秀的。”

和普通的男生一样，丁小宇的皮肤黝黑黝黑的，可能是喜欢打游戏的缘故，年级不大，眼镜片倒是厚厚的。兴趣广泛，基本班级有任何活动他都会参加，也因此攒下了大片好人缘。经常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当然做题的时候除外。

王静不止一次地见过他认真的样子。

侧着脸，细细地看着题目，有时候蹙着眉，连带着眼睛眯起，长长的睫毛很自然地盖了下来，这让王静很是怀疑他能不能看清题目。

薄薄的嘴唇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一紧张，他还会咬着嘴唇同她说话。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王静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子里关于丁小宇的画面甩开。然后一股脑地闷进一池子洗澡水里，红着脸蛋深感懊悔。

诺大的镜子前，王静第一次这样细细地观察自己。

白皙的皮肤，圆圆的脸蛋，刚洗完澡，白里透着红，有种别样的好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小鼻子，小小的嘴巴，综合起来透着一股灵气。唯一的小缺点可能就是脸颊两侧的几处小雀斑，却不影响整体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一丝的可爱。

个子高挑，身材细长，许是平时总是低着头的缘故，有些驼背。

王静努力地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好像好看多了。

“还是很好看的。”

05

渐渐地，王静好像变了一个人，自信，大方。

尽管很多时候还会怯生生地，在表现自己的时候羞红了脸。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家对于王静这样的变化还是欣喜接受的。因为，这样的王静，莫名地透着青春活力，自信微笑的样子着实让大家着迷。

丁小宇就是其中一个。有时候，转过身去给她讲题目，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看着她因为思考问题而皱起的眉头，或者因有了新思路而弯起的眼睛，会觉得心情分外舒畅，总是要忍不住地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心，总要加速跳动。

总是会有这样从不起眼的人，突然地撞进你的眼帘，让你突然发现，她是那样的不同，甚至连脸上小小的雀斑，都觉得十分的可爱。

“我大概，真的，喜欢她了。”失措地摸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丁小宇第一次这样肯定地告诉自己。

王静是不是喜欢他，丁小宇并不知道。只是他也再没勇气再送出第二封情书了。

指尖触碰时的酥麻，激起心底一阵阵涟漪，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莫名的，他似乎又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虽然很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看看另一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却又十分地不舍，生怕一旦捅破了，一切消失不见。

王静亦如此。尤其是她发现，当她做出改变之后，大家向她投来的赞许目光，以及丁小宇眼底的那星星点点的闪烁。她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更舍不得打破这样的局面。

就这样，很好。

除了王静的一系列的变化，以及她和丁小宇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整个初三，过得异常的平静迅速。

06

一年之后，丁小宇和王静一起上了重点高中。

丁小宇考上重点高中是大家早有预料的，对王静考上重点高中倒是颇感意外。虽然王静是踩着线进的重点高中。

毕业聚会上，丁小宇和王静坐在一起，有同学跟着起哄瞎闹：“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啊？”二人笑而不语。不回答也不否认。

他们从来没有戳破，彼此心照不宣。

“谢谢。”王静的变化多感谢于丁小宇的那行情书。

“不客气。”丁小宇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她，那封信，是和几个男孩子打赌送的，本身是个玩笑。

那四个字，改变了王静，让她变得这样独特，自信。

而他，似乎也很喜欢她的改变。

这是丁小宇没能料到的结局。

每个人的青春年少似乎都有着一段朦胧的暧昧，但是却不因青涩而逊色，反倒莫名地成了心底最美好的回忆，就像原先并不起眼的沙砾，经过时光的打磨，渐渐地变成珍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