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白果

                        文/刘华

      “苦宝，快下来！”李大婶看着像猴子一样挂在她家白果树上的苦宝喊道。

      苦宝看了一眼树下的李大婶，扮了个鬼脸，嗖的一下从树下滑下来，手里挎着个袋子慌忙跑了。

      “讨债鬼，下次再偷我家白果，看我不打你！”李大婶边骂边叹着气跑回家。

      李大婶是刀子嘴豆腐心，和苦宝家紧隔壁。知道这一家日子过的艰难，经常接济他们。苦宝八岁了，瘫痪的老爹和疯子老娘却没能力送他去上学。

      白果也称银杏，七十年代如黄金一样值钱。村里好多人家靠这一季的果子过日子。每到白果的成熟期，就会在白果树下塔起帐篷，日夜看护。

      大部分人家祖上都留下了几棵白果树，庇佑子孙。也有人家一棵没有，苦宝家就是那一棵没有的。这些人家大人孩子都很眼馋那满树的黄果果。

      中午孩子们不肯睡觉，偷偷拎个塑料袋，拿根竹子或者小木棍，蹑手蹑脚跑到人家白果树下捡白果。遇上大风，孩子们最兴奋。大人喊都喊不住，撒腿就往白果树下跑。如捡白果时，顺手扯了人家的树枝，或者像苦宝那样挂人家树上偷白果，被树主抓住了，家里的大人会洋装很生气，啪啪的在孩子屁股上甩两巴掌，树主一走，又帮孩子们把捡的白果倒水缸里泡起来。

      苦宝捡白果是最认真的一个。再毒辣的太阳，苦宝也不肯休息，他眼睛尖，手脚快，每次都比小伙伴们捡的多，捡一季白果，卖的钱够他和老爹老娘过几个月。今年苦宝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

      这天响午，突然一股黑风呼啸而来，在空中打着旋儿，小伙伴们很害怕，喊叫着往家跑，有的鞋都跑丢了。只剩苦宝一人，死死抱住一棵树。李大婶远远看见大声喊“苦宝，快回家，要下大暴雨啦！”苦宝不做声。“傻孩子，快点！”李大婶喊叫着。“不，马上会有很多果子掉下来的。”苦宝大声回着。大婶心痛的摇着头。一场大雨过后，苦宝拎着满满一大袋子白果，咧着嘴笑着回来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滴水。晚上发起了高烧“爹，我要上学，今年我要上学！”瘫痪的老爹看着浑身发抖的孩子泪流满面。疯子娘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那年夏天，苦宝家大水缸里泡了满满一缸白果。瘫痪的老爹坐床上说，苦宝听着，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浸泡好的白果捞出来，一颗一颗用手捻着搓掉外面的白果皮，把里面的果实用清水清洗干净，放在太阳下暴晒，然后用棉布袋装好。苦宝做的很仔细，很认真，他要让自己的白果卖出最好的价钱。他把白果分成两类颗粒饱满浑圆的放袋子上面，颗粒略小不起眼的放在袋子最下面。

      苦宝跟着李大婶去集市卖白果。李大婶的白果多，看着价格差不多就卖掉了。苦宝不肯,他拎着自己的一大蛇皮袋白果，瘦小的身子在贩白果的摊位间来回走动，瘦黑的脸上汗往下直滴，也顾不上擦一下。一个胖胖的商贩喊他“小子，过来我看看你的果子”，他打开苦宝的袋子，上翻翻下翻翻，说不错，卖给我吧！这个贩子给出的价格不低，李大婶擦擦苦宝脸上的汗说“孩子，价格不低了，卖了吧”苦宝点点头。把白果给了胖贩子。胖贩子递过来一张一百元的新钞，说不用找了。苦宝乐坏了，一下跑出去好远。李大婶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去，看见刚才那个胖胖的商贩在急急的顺东西准备走。不对，李大婶突然大声喊“苦宝，快过来！”立即跑到胖贩子跟前拦着他“你等等！”“干什么？别挡道，我要回家了”贩子眼睛一瞪，想推开李大婶。这时苦宝已经走到了大婶跟前，“苦宝，把刚才的一百元拿出来！”大婶拿过苦宝手里的钱朝人群里喊道“大伙儿，帮帮忙，帮这孩子看看这张一百元是不是真的”听到喊声，一下子围过来很多人，都是买卖白果的，还有好多是同村的。村委会的杨会计正在人群里，接过钱一看，“假的，肯定假的！”胖胖的贩子眼见走不了，涨红了脸说“怎可能！”“怎么不可能？要不我们去派出所验证！”李大婶气愤地说“大姐，大姐，我也不知道真假，要不我给你们换一张？”胖贩子急忙掏出一张真的一百元给了苦宝。

      回来的路上苦宝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李大婶要买冰棒给他吃，也不吃，他扯着李大婶的衣服小声说“大婶，我要上学，我还要孝敬你！”李大婶心疼的抱住苦宝瘦小的身子，眼泪溢满了眼眶。

      三十几年过去了，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院子里掉落的白果，再也无人去捡，有的已经被碾压在泥土里。心里隐隐作痛，苦宝是我的小名，我娘走了，我爹走了，我的李大婶也被一场车祸夺走了！我还没有来的及孝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