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赵七子:妒火中烧
(1)
他是一点一点爬进来的。
他受了重伤,脸上泪痕混着鲜血与灰尘,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鼻中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僵尸一般死死盯着梅雨,看的她不寒而栗。
“七哥?”梅雨嗫嚅道。
他点了点头。
这时的他,双臂压在胸前,一只左手已经没有了,仅剩下一个孤拐,像是被人生生折断后扯了去的;另一只手上四指已断,伤口已愈合,是多年前断的。他的右肘间夹着一件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血淋淋的让人作呕。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梅雨知道他是赵七子,可是一见他的可怖的模样,却十分心惊,不由得向后退到床边,缩到了床角。
他苦笑道:“你……怕我了?”
眼泪滚落,在脸上冲出了两道深深的泪痕。
——她当然怕的。他凭什么不怕呢?我现在的样子,呵!这样子!
——贱女人!贱女人!
——老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子远远地爬来,老子想临死前看你一眼,可你却和那个王八蛋交欢。贱女人!
——王八蛋!要是老子大难不死,一定让你尝尝我所受的痛苦。
——哈,我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你们都瞧不上我,我要让你们都死在我手里。
梅雨被他这一说,心中也有些黯然。
她原本就知道他这七哥对他的情谊。
金陵城外,栖霞山。
天上的风筝飞得好高!
玮泽寨外,乱石滩,满地血,四根手指。
跪在地上捂着右手强忍着眼泪的七哥!
当年他曾为了救她断了右手上四指,如今他又受了这样重的伤,我怎忍心!
梅雨觉十分心痛,似乎他如今这幅样子都是自己造成的一般。
“七哥,我没有……你……你别多想,我这就扶你起来。”
她毕竟是女子,天生胆子便小,又见不得血,这时虽然大着胆子从床上下来,却也难免对眼前赵七子有些畏惧。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欲将他扶起。可是这受了重伤的男人完全使不上力,她又力小,怎样都扶不起来,只好暗暗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一抬之下,不知怎的,竟被他扑身压在了身下。
赵七子一双小而贼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原本微弱的呼吸这时也变得急促了,却哪里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
(2)
“你……你没受伤,你骗我。”
梅雨方寸大乱,两只手在空中乱抓,可这男人的身体像一座小山,渐渐地压的她透不过气来,眼中的影像也逐渐模糊了。
赵七子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梅雨,像是饿狼盯着一块到了手的肥羊。接着,他的脸贴在了梅雨的脸上……又像是在亲吻,又像是在咬噬。
他用右手那唯一的一根手指,拼命地撕扯梅雨的衣衫,可是胳膊一动,肘间夹着的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眼中像是忽然喷出了火,大叫着从梅雨身上跳了起来,从地上欲捡起那东西,可仅凭一根手指,又怎能捡的起来呢?
他状若疯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以面贴地,试图用嘴将那东西拾起来,可除了吃进一嘴尘土外,却怎么也叼不到那玩意儿。一时之间,他的舌头已经磨出了血,嘴唇也被咬破。他急的仰面大叫,却也无济于事。这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好似活鬼一般。
他眼睛盯着地上的东西,在地上疯狂地转着圈子,在自己的脸上重重地锤了两拳,眼眶里喷着泪。
“婊子,起来!”
他嚷着骑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梅雨身上,也不管那许多,甩着两只胳膊,拼命地抽打着梅雨的脸,口中不住地喊着“起来,婊子”。
梅雨双颊登时高高耸了起来,人也因疼痛而悠悠转醒,哭着高声喊着裴恶来的名字。
“恶来哥哥,你在哪儿?你快来救我……”
她不喊还好,一喊之下,赵七子更加疯狂,跳将起来,臂脚相加,梅雨的身子缩在了地上,一时间什么也喊不出了。
“臭婊子!臭婊子!不要脸的婊子!”赵启子还在喝骂着。
“娘亲,你在哪里?”梅雨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
赵七子听得她叫娘亲,一时竟也恢复了些理智。
(3)
眼前这女人,毕竟是“三姑”的孩子,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还记得,这女孩子六七岁时,还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小跟屁虫,那时他的脸,还不像如今这样丑,那时他的右手,还是健全的,那时……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蹲下身来,用唯一的那根手指,轻轻地想将梅雨从地上拉起来,抱住她,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她,就像刚刚裴恶来做的那样。
——裴恶来确实很得梅雨的欢心,他长得比我好看,武功比我高,书读的比我好,还有一个那样的伯父,他的身体也比我健全……
——放他娘的狗屁!
赵七子的怒气又发作了,他一只手指勾住梅雨的衣服,一把将其扯落,踢开梅雨护着身子的手,喝道:“婊子,从地上站起来!”
梅雨这时身上不着寸缕,全身净是伤痕,想站起来也难。他哪里管那些,从身后抽出一把黑铁匕首,指着梅雨道:“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用这把小刀先割了你胸前那两坨肉,再在你脸上划十七八道口子,让你那贱人哥哥看看,她的女人是怎样一个丑八怪!”
说着,那匕首已在梅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寸许的伤痕,那是赵七子的警告。
梅雨吃痛,下意识缩起了手,于是那把匕首抵住了她的乳房。
“快点!给老子站起来!”
梅雨没有办法,慢慢从地上爬将起来,两臂挡住胸口。
“放下手!去把地上的那个……”赵七子一时语塞,转而大声尖笑道:“去把我那宝贝捡起来!”
梅雨晃悠悠走过去,发觉地上那满是尘土和血迹的东西,竟是他的男根。
她这时只觉得恶心,别过了头,哪里肯去捡那秽物。
“不捡?”赵七子冷笑道:“你那贱人哥哥的玩意儿,你倒是受之不恭,我的就嫌恶心了?臭婊子!”他说着,匕首已刺入梅雨后背。
“我一直拿你作我的大哥哥,没想到,我竟看错了你,你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
“恶来哥哥,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哼,我就是要害你,我要让你死,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裴恶来!裴恶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心里只有他!”
“裴恶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裴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像你这样的坏人,连我这个六十年间从未做过一件好事的绝顶坏人都看不下去了。”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听起来十分沙哑苍老。
“人家常说,一个男人,要是那玩意儿被割了去,成了太监,从此一说话便尖着嗓子,捏着兰花指,却又不像女人,不能行鱼水之欢,便因此成了废物。比不过男人,比不过女人,只好拿娇滴滴的女人的撒气。你们说,对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办?”
“我看呀,就把他吊在书上,剥去了他的裤子,让人都知道,他呀,是个小太监!”
女人的声音过后,便是一阵哄笑。
“你说呢?小绿!”
“我哪里知道,老爷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呗!”
“你倒是听话。”
“你呢?小橙?”
“嗯……”那女人想了一阵,才道:“要不,就把他那玩意儿捣碎了喂猪,让咱们寨里的母猪多生几窝小猪。”
“好!好!我看行,就这样办!”老人笑道。
赵七子大叫着冲了出去,可门外却无人。
他定睛细看,远处的一棵枯柳之下,这时多了一个青罗伞盖,伞盖之下有一木轮小车,小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
“哦?不只是个小太监,还是个丑太监!”老人笑道。
四个女人推着小车,慢慢朝屋子这边走来。老人的一张脸好像枯死的树皮,模样十分丑陋,眼睛竟是灰色的,不分黑白,似乎是个瞎子。可那四个女人,俱都披着一袭白纱,飘飘然好似仙女,且都对那老人俯首帖耳,仿佛这老人便是皇上,而她们不过是他身边的宫女。
赵七子的心在下沉,他知道这老人是谁?
玮泽寨,陈木头!
可他转念一想,却又笑了,像个傻子一般笑着,“来了,你终于来了。她完了,他们都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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