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老鼠会里的“温情”
文/尘间红叶
01
实习期，我的同桌梅，偷偷地一个人去了广西桂林。那儿离我们这里挺远的，光坐火车就要两天一宿。听说，她有个要好的初中同学在那边贸易公司当经理，给她安排了一个轻松体面的办公室文员职位。
有不少人，羡慕她。一起从学校出来的我们，还挣扎在流水线上，一天到晚加班加点十几个小时。也有人不服气，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着厉害的同学吗？如果我们有这样的机会，一定比她混的好一倍。她学习成绩不好，身材胖，一直是同学堆里的丑小鸭。
没过不久，她打电话，给她一起租房子住的同学丽，请她帮忙把行李和被褥寄过去。丽恰好是我的老乡，因为相距不远，我们相互去过彼此家里。我见过她的妈妈，她的小妹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其实，丽跟梅在班里并不怎么亲近，后来实习，分在同一家公司，又一起租房子，关系才密切起来。
不知道，梅是怎么说服了丽，一个礼拜后 ，丽也悄然辞职，只身去了桂林。连她的妹妹也搞不清姐姐为什么做出了如此草率的决定。
很长时间里，没有她的消息。她妹妹在我们问起时，也沉默不语，但看得出她隐隐地不安与担心。
02
半年后，丽回来了。她是半夜来到我们租住的房子里，找妹妹收留她。我住在另一间屋子，没有见到人。却被凌晨的一声大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等我们赶过去时，发现房东一家都在。他们一群人围着临街的一扇窗，气愤不已。原来，那一扇窗玻璃碎了。从破了洞的窗户往屋子里望去，空无一人。连床上的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如同没有人来过。
可房东大姨嚷嚷着，“该把他们都抓起来，等她回来，就让她们搬出去。这个女孩不简单……”丽的妹妹低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
远处的110警车闪着刺眼的灯光。
同学说，丽回来了，带着她的对象，还有另一个男孩子。出了火车站他俩想甩掉他，可他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进了屋，关起门。怎么敲也不开，愤激之下，他捡起路边的石子，打碎了窗玻璃。
房东报警，警察来了，他并没有跑，跑的人是丽他俩。进了派出所，又出来的人告诉大家，丽他们是一伙的，搞传销。在桂林的时候，他的钱被他们骗光了，后来不知是谁报了警，他们的窝点被端，上上下下老鼠般四处逃窜。
他身无分文，无路可走，紧紧跟随着他俩，说要去派出所举报他们。没有办法，他们才给他买了火车票，答应来这里帮他找份工作。没想到，一下火车，他俩就变卦了 ，想把人生地不熟的他丢在那里。
他说，一出校门，竟然被骗的这么惨。当初信誓旦旦给，向父母许诺，要混出个人样来。如今两手空空，没有一点脸面见他们，他要和丽他们没完，要他们好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他。想来，丽也是被梅骗了，她也是个受害者。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再骗别人。也许，她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身陷泥潭，想要挣脱，谈何容易。一个弱女子，首先要保护自己，虽然这不能成为她骗人的理由。
或许，她贪恋的是那漫漫长夜里的，一抹温情。她的对象就是在老鼠会里认识的，还是她的上线，“僵尸”？是讲师。其实他的名字叫江山，大概也是假的吧。连丽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才去桂林时，一直跟着他，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
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她选择了委屈自己，依靠一个男人，看起来比自己强大的人。虽然大家都为丽的精明而鄙夷，却也在心里为她捏了把冷汗。如果是自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老鼠洞里，全身而退，真的是个心惊胆战的问题，估计早就被剥得一干二净，嚼的连骨头也不剩。
丽的妹妹把刚发的工资，给了那个人。这是她替姐姐唯一能补偿他的，他不甘心地拎着行李离开了。
几天后，丽悄悄回来了，他俩偷偷住在妹妹屋里，还没有找到工作。一天晚上，我的同桌梅，找到这里。丽的妹妹故意不理她，心里一直怨恨着她，如果不是她，姐姐怎么会落到今天人人喊打的地步。
梅也清楚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她在没有人的时候，对我说，“你能不能让我住几天？”毕竟是同桌，我无法拒绝。可她还没进门，就被我一起住的同学，挡在了门口。
她坚决不让梅进门，说“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可怜。你好心对她，她还反咬你一口。”把我拽进屋里，关上门。
我听到了梅的脚步声，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迟迟未动。在心里，我也是厌恶她的吧，想想真的可怕，在学校里，我们关系好，如果那时候，她骗得是我，我会上当吗？可她虽然可恨，却没有骗我。我唯独对她狠了心。
03
一个月后，丽的妈妈从千里之外，赶到这儿，一定要带走丽的妹妹。她不愿意离开，求救似的望着我们。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跟她妈妈说好话。
她在公司做的不错，刚刚转正，跟我们一起的同学相处的很好。可她妈妈坚决不同意，她留下来。非要她立即辞职，跟自己回家。
我们苦苦相劝，她妈妈流着泪说，“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没有这个了。”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睡。从她妈妈的诉说中才终于知道，过去的半年里，丽前前后后跟家里要了五六次钱，共计两万余元，她的爸爸妈妈再也无力给她拿钱了。她竟然把自己的表弟，亲姨和姨夫，都骗到了桂林。
姨和姨夫，去了以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狠狠地训斥了她，可丽就是不知悔改，她说自己已经搭进去那么多钱了，很快能回本。她求姨，和自己一起干，跟亲戚朋友借钱。
一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姨和姨夫要带着儿子离开那里，却被窝点里的头目，死死困住，并且令丽好好做他们一家人的工作。
姨和姨夫，以前做过生意，手里有点钱。那里的人，大概也看出来他们一家子是块肥肉，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丽像被洗脑了，不顾跟表弟从小的情意，把他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不让姨和姨夫跟他相见。整整三天三夜，他们不知对方的死活。最后，姨做出了妥协，打电话让人汇了三个人的人头税，大概有七八万，是她们家的全部积蓄。
上面的人，见他们一家没有油水可榨，而且姨的态度很坚决，闹绝食要回家，渐渐对他们失去了兴趣，把烫手山芋交给了丽。丽念着一点亲戚情分，要他们保证不报警，就偷偷放他们回家。
姨和姨夫答应了，还劝她跟他们一起回去。那些钱，就当被小偷偷了，以后再挣。可丽不回家，她说，“我好不容易发展了这么多下线，你们的钱给我铺了路，我不能现在放弃。如果放弃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姨狠狠地打了她一把掌，“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人？”哭着求她，“你不要傻了，他对你好，也是看你有利用的价值。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哪有什么温情，你只不过是不甘心，抓着一点微薄的希望，骗自己。”
丽捂着脸，“我不知道，不知道。”她蹲在地上哭泣，“你们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只求姨，不要把这里的事告诉她妈妈。他们一家三口走了，姨回到家，立即找到丽的妈妈。她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了，要报警。
“你千万不要这么做，丽一辈子都毁了。”
“我是救她，再这样下去，她会越陷越深，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老姐俩吵了一架，最后，姨还是报警了。丽的妈妈气得住进了医院，她担心丽。
出院后，她听说丽来找妹妹，拖着虚弱的病体，赶了过来，本想带她姐俩一起回家，可丽跟着她对象，早没影了。
她说，“我们不要她这个女儿了，怕她再来骗自己的亲妹妹。她姨家已经跟我们断绝关系，她一定要搞得家破人亡才甘心。”
04
丽的妈妈带着妹妹回家了，临走也没有见到丽。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直觉得她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却被人骗得团团转。
那个时候年少无知，总想要出人头地，梦想着一鸣惊人。对这个世界，抱着毫无理由的相信，高估自己。以为成功就是头上的馅饼，掉下来 ，轻易砸到了自己。
在艰难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就成为救命的恩缘。认准了一个人，竟然与世界公开为敌。不管不顾，无所畏惧，最后只剩下一无所有的自己。
丽的妈妈在一年后，离开人世，癌症。丽带着她的对象回去，爸爸没让她进家门。
她在家门口默默守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跟着那个人一起离开了家。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愿她再也不会被人骗，也再不要骗别人。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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