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隔壁的房间就有了响动。
我将房卡和几张百元大钞放在床头就匆匆出了门。
山城的清晨,空气中还保留着几分冷冽的味道,我裹紧外套,抬头仰望即将淡去的星辰,忽然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芬芳,我吸了吸鼻子,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想,人的灵魂是有香气的。
人间四月,正是茉莉花开的时节,只是不知这样的北方小镇能否滋养那圣洁的南方娇花。还是,它也将如她一般,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在孤寂之中花残叶落。
几个黑车司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吸烟提神,那烟头间的明灭如鬼火一般,亮着亮着就彻底灰暗了下去。
我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于是匆匆叫了车子,让司机停在宾馆旁边的窄巷中静静等待。
很快,我看到了那对熟悉的陌生男女。
男人身形纤长,身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冷峻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着浓浓的书卷气。
女人身材玲珑小巧,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那件红色的皮衣在灯光下亮的有些晃眼。
他们看上去很是登对,虽然我心中极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男人吻别了他的小情人,在气温不足零度的冷空气中,这样灼热的情感表达让我感到有些不适。
点燃一根烟,我试图拉回自己已经全数发散到空气中的思绪。
男人的本田车发动了,我掐灭烟卷,对司机说道:“跟上前面的车。”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但是他从后视镜打量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安,他问:“哥们儿,咱们这是上哪儿啊?”
我扯了扯自己的墨绿色外套,佯装生气道:“捉奸。”
为何会追踪一个陌生人,于我而言,原因是难以说出口的秘密。与其花精力去解释,不如一个信手拈来的谎言简单有效。
这招儿果然有用,司机大哥不疑有他,还猛劝我放宽心。我以为一切轻松搞定,却听见他说:“兄弟,我的大众追不上人家的大SUV啊!”
我拿出钱包,扔了两张毛爷爷给他,说了一句:“不够再加。”
果然,那辆半新的大众如同利箭一般蹿了出去。有了金钱铺路,大众车跑起来照样虎虎生威,别说是丰田,追奔驰估计都绰绰有余。
路越走越窄,路边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我不知道扬子今天的重点是要去到哪里,但是我希望,那里会有苏茉莉的消息。
明媚的晨光中,一声鸡啼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蔚蓝的天空中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还有饭香味儿,田间地头也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劳作着。
在城市待久了,这样的人间烟火竟然让我有些动容。我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丰田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一家灰砖红瓦房前停了下来。
我猜想着,这可能是扬子的老家。他这次回来,应该是处理苏茉莉的身后事。
可是那户人家大门口没有任何办丧事的征兆,没有花圈、没有挽联,也没有穿孝服的人进进出出。
最奇怪的是,大门上还贴着一对儿大红喜字。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参加过各种红白喜事。即使是天南海北的习俗不同,中国人对这一红一白的讲究也绝不会出错。
抱着一探究竟的决心,我下了车,跟在扬子后面进了那户人家。
选门进去正对着四间正房,中间两间打通了,是堂屋也是客厅,房门此刻正敞开着,透过门窗,能看到屋里面人头攒动。
我在院中停顿了数秒,确定屋里传出了扬子的说话声,才举步走了进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扬子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你们要的离婚协议书,从此以后,我与她再无瓜葛。”
一个身着墨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接过扬子手中的文件,眯着眼睛瞧了瞧,随后,向坐在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也有了些年纪,起身的时候身形明显有些不稳,随后,她看到了现在放门口进退两难的我,更是愣在了那里。
“你是干嘛的?”她上下打量着我问道。
她的声音阴郁低沉,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像背课文一样说出了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您好,我是从北京来采风的记者。请问,支书家怎么走?”
她理也不理我,只是像赶苍蝇似的向我挥了挥手。
倒是旁边有个眉眼活泛的年轻人,走到门口对我说:“我说这位记者朋友,这就是咱们支书家。不过……”
他朝着堂屋紧挨着北墙的高桌上撇了一眼,接着说:“不过,咱们支书家今天有喜事,恐怕没有时间接待你。”
喜事?我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一对年轻男女的照片正被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旁边的烛火,灼伤了我的双眼。
看清了那女孩儿的长相,我的脑袋轰隆一声,有如平地起了惊雷一般。
那眉、那眼,那女孩儿正是我在苦苦寻找的苏茉莉,虽然照片中的她更加年轻稚嫩,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茉莉,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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