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故事,烟雨江南。
水乡的清新之境,自古便是读书人的乐所。男人一身长袍,白衣飘飘,坐在长椅上看书。他叹了口气,把书放下,面露温柔地环顾。
明天就要到省城读书了,这家乡的一草一木他都深情眷恋,也都努力让自己把它们刻在心中。求学路远,前途茫茫,而回乡遥遥无期,这多一眼便是多一份福气。
几天的颠簸,男人来到了省城,来到了某省立师范大学。古朴的风格,活泼的同学,他有些适应不了。在江南传统的乡绅家族生活,他身上染上太多儒者的风范。他欣赏这古朴的校园,却又好奇那些活泼的同学。这其中,就有她。
那是个如仙子般美丽的女子,却应了那句古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在他的观念里,女子都是静如处子的,哪有动如脱兔的?不过,他遇上一个。
那时候观念较重,男女同学一般都是分开坐,很少坐在一起上课的。她进了教室,环顾了一下,发现女孩子的座位里没有空位了,于是她便坐在他身旁,很自然,很随意。
他感觉身旁有异,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正是那个让他好奇的女子,他不由得莞尔。
“你好!”女孩儿道
“你好。”
“哇,你写字好漂亮。”
男孩笑了,他感谢女孩子的表扬。
“你字写的这么好,那不如帮我记笔记吧?”
男孩子这才明白女孩为何这样称赞。
他没有理由拒绝,更重要的是,他本不想拒绝,这样的女孩子太特别了。他只点点头。
从此,每次上课,女孩都会坐在男孩身边。女孩总是把笔记本交给男孩,然后男孩认真听讲,女孩也忙着自己的事。尽管后来,男孩发现,女孩的字写的也很好看。
大学的生活也真算是丰富,男孩加入了一个学会,名字叫新民学会。他对这个学会的观点与活动很感兴趣。这个学会主要关注思想与政治。他们一起探讨如何启迪民智、如何实现民主政治、如何实现自强独立。每每道来,他们都激动不已,却又都苦闷不已。他们一起创办了一校刊,名字叫希望。男孩总是很认真地为校刊写文章,因为这里面有他的理想。
最近,男孩总是收到稿件,署名黍离。观点之清晰,言辞之犀利,让他刮目相看。他总是在想,这位同学是谁吗?可惜,茫茫人海,不易寻觅。
一日课上,男孩正赶他的文稿,无暇记笔记。女孩看了,便拿起笔来,认真地记下去。下课后,女孩把笔记还给男孩,道:“你拿回去吧,太沉了,我嫌重。但你记得明天带回来。”男孩点了点头。
等回到宿舍,男孩翻看笔记,想看看今天学了什么。却一眼看到了一行清秀的字体。
“男儿何不事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署名黍离。
我的天啊,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坐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从未发现她能写文,且是那种犀利非常观点独运的杂文。他以为她是个疯疯癫癫、爱玩爱笑的女子,谁知,却又是这般。这个女孩,带给他太多震撼。这些天过去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她将万事万物看的很淡,所谓的爱恨情仇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她理性,却不冰冷;她热情,却不冒失。她总是那么特别。
男孩喜欢她坐在自己身旁,瞪着个大眼睛环顾,仿佛什么都在看,唯独不听课、不看书。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男孩的思绪转回,他又看了看笔记上的那行字,又想了想自己的彷徨、自己的苦闷,他终于下定决心,选择弃笔投戎,亲身参与结束这个黑暗而又混乱的时代。
只是,此去经年,再看到这身旁的女子,已不知何年何月了。他心里泛起一阵波澜,然后在署名黍离的字下写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日记还了回去,好多天不见回信,女孩也不来上课。她是怎么了?看来她并不喜欢自己。男孩的心有点寒。三天后,男孩收拾行装,办好了休学手续,便要出行。
到了火车站,男孩举目四顾,渴盼她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则并无一人。
火车开动了,男孩登了车,向车窗外眺望。说真的,偌大个中国,虽说投身军旅,却不知该去何处。他的心里有些苦闷。
火车徐徐开动,他失落地坐回位置,头一个不经意的转回,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忙站了起来,认真看去,他的眼角湿了。是她!她在追逐着火车,奋力追逐着。终于,她跑到了他所在的车厢,然后大声喊道:“去延安!”
男人的心如同触电般收缩。他明白了女孩这话的意思。他在笑,他也看到了女孩的笑,美如桃花。
一个月后,男人辗转流离,终于到达陕北延安。刚到那,他就收到一封信。
“江竭、夏雪、冬雷、胡灭,四中有一,我便嫁你。黍离。”
他认识这清秀的字,更认识这落款的署名。他很开心,仿佛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已经给了自己。
后来,他进入抗大学习。再后来,他上了前线。
三年后,女孩即将毕业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没有署名,没有来历。只有黑污的血迹和熟悉的笔迹。
“弹尽、粮绝、城陷、胡未灭……”
女孩泪如雨下,她反复看这寥寥九字,反复地看……
毕业后,女孩带着一群同学返回延安。
1945年9月2日,日本在受降书上签字。当天晚上,延安一栋民居里发生枪响。大家进去的时候,发现女孩已经自杀了。
她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胡已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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