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真的变得沉默是在高三那一年。
那年的夏天洋洒着高考生的青春,也是那一年,陈默没有参加高考。复读高三,她转去了一所不出名的高中,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在那一年里没有开口讲话,以致于让同学们认为她是一个哑巴。
高考时陈默记得老师急切的目光,老师对她说,陈默,你一定要报最好的大学,你是全校的骄傲,你知道吗。她只是笑笑,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像打翻了蓝墨水般的天空,她从来不奢望最好的大学,她想要的东西简单平淡。后来,她的高考志愿栏里只有一个显得孤独的大学。
她还是考进了这所大学,以全省第二的成绩,几乎让所有人讶然。她始终是一个人,连大学入学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陈默!”干净的男孩子的声音。陈默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笑起来要溢出阳光的男生,印象中她并不认识他。男生快步走到陈默身边,看着女孩疑惑的目光,有些失望“啊,你不认识我啊,我就是隔壁班的江齐风啊,经常去你们班搬英语笔记那个。”陈默依旧没有印象,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年了,她依旧没有开口讲话,男孩和女孩一起走进校门,女孩微微笑着,男孩总在说些什么,阳光照射下,让人听不清楚。
像是自己精心酿了几年的酒,突然被小孩玩耍时打碎了,陈默竟然感觉在这般好天气里,唯独自己的上方留有一方乌云,沉睡了一年的感情又被重新翻了出来,这是她再见到林初的感觉。面前的男子有着令人傲首的脸庞,浓稠的眼眸里都要迸射出阳光,就是这样的男子,在见到陈默的瞬间,停住了脚步,也停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陈默看着他也看着他身边娇小美丽的女孩,手紧紧握住了行李箱。
许久,听见一句女声“林学长,好久不见。”
所有人都环绕在大大的震惊里,像是几百万飞鸟飞过时,却不见声音。
江齐风震惊第一次听见陈默讲话,竟是如此好听的声音,林初震惊陈默竟然叫他学长,陆遥震惊眼前这个漂亮到令人发指的女孩竟然认识校草林初。
所有不该发生的事都在这条大道上相遇了。
带着残酷的凌厉。
陆遥走到陈默面前,堆起一脸微笑“你好,我叫陆遥。”紧接着是转头笑靥如花的看了一眼林初,陈默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林初紧紧攥着双手站在原地,好看的眸子有些混沌。
陈默擦过他的身子往前走,突然听见身后的江齐风喊“陈默,你等我一下啊。”
林初看着江齐风,双眉紧紧锁在一起,江齐风走到林初面前,平静又友好“江齐风。”
林初只是看着他,没有讲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像要把眼前的男子看穿。
不久的时间里,陈默听见背对着她的林初叫了她一声,默默。
她停驻在原地一秒,却又马上离开,消失在拐弯处。
初时萧默风飘扬她和林初自小一起长大,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或许连他们都不知道,两人仿佛都把自己青春里最好的时光亲自裁剪下来然互缝进彼此的生命。高三临近毕业的日子,陈默收到了一条短信,一条改变了她一生的短信:
默默,分手吧,别问原因。
手机就这么从她手里滑了下来,她也随着手机一般滑倒在地,捡起手机疯了一样的拨打着林初的电话,无法接通,关机,空号。她几乎找遍了有关他的所有的地方,无济于事。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恍惚间,听到楼道里的男生说林初好像去法国留学了。她跑回家拿了护照就往机场赶,买了最早的飞机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法国无处寻找,语言不通,陈默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后来,她在香榭丽舍大街坐了一天一夜。
回国时她才发现高考在她去法国的时间里已经结束了,她手里紧紧攥着护照,坐在已经结束的高考考场门口,泪流满面。
几天后的高考榜单上,陈默却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名字,林初作为学校领头人物拿着录取通知书的微笑照片,陈默看着,心却像被人抠走一大块,她在这一年里都没有勇气去那所大学找他,却在复读一年后还是考了这所大学。
“陈默,你认识林初学长啊。”江齐风低头看着这个有些弱小的女孩,陈默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这个高自己很多的男生,眼睛里像住了一弯月亮好看。
“你怎么会知道林初。”
男孩挠了挠头,有着十八岁的男孩单纯的笑容“我来学校之前查过这个学校,林初学长在这个学校很有名。”
陈默心里嗤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大步向前走去。
大学生活开始后,林初每天当陈默在教室里坐下后从门口走进来,惹得一群女生尖叫后在陈默身边坐下,每天跟在陈默后面,不说一句话,却能惹来全校目光。所以陈默在学校里并没有朋友,除了江齐风。
又是这样的一天,林初在陈默的旁边坐下,倏地,陈默站起身来“林学长,你挡到我了。”
林初也随着她站起身来,女孩的面前立马多了一方很大的阴影,他看着她,眼角里都是耐人寻味的味道。陈默跑了出去,她不要再看见他。
在学校的小道上,林初一把抓住她的手,“跑什么.”
陈默一把甩开他的手,当林初手里的柔夷消失时,心里一震。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陈默瞪着林初,好看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溢出眼泪。
几乎是一瞬间的,没有停顿,林初一把扯过陈默,吻的她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林初吻了她。
陈默用力推着林初,却怎样都不敌一个男生的力气。
“嘭”江齐风的拳头就这样落在了林初的脸上,林初踉跄了一下身子,挥起拳头打向江齐风,两个男生就这样厮打在一起,一拳又一拳,快准狠。
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多,陈默拉不开他们,眼泪就这样掉了一下,江齐风看到陈默停了手就这样又挨了林初一拳,林初转过身看到陈默,大步走向前就要给她擦眼泪,陈默却把脸别了过去。
“阿初。”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人群里传来。
陆遥。
“阿初,你怎么了,怎么打架了。”陆遥一边看着他的伤势一边很心疼的说。
陆遥看见旁边的陈默,眼眸暗了暗,有些落寞,却又马上恢复回来。“阿初,我带你去医务室吧。”她拉着林初,林初却一步不动,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陈默。
她一口一个的叫着林初阿初,陈默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陈默走到江齐风面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梢,用小的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声音“带我走。”
江齐风的眼眸一紧,右手揽住陈默的肩膀,左手推开人群,消失在拐弯处。
林初想去追却被陆遥紧紧拉着,看着他们离开,林初甩开陆遥的胳膊,转身离开了。人们面面相觑,作鸟散状。
陈默和江齐风坐在学校的长椅上,陈默抬头看着满脸是伤的江齐风,堆了一眼睛的眼泪她在把它们逼回去,江齐风的眼睛落在陈默的眼睛上,双手在陈默的脸上揉了揉,顺便用衣袖擦掉了她眼睛要流出的眼泪“陈默这样就不漂亮了。”
他果真是个细心的男生啊。陈默这样想。
“疼吗。”陈默的手抚上男生的脸,手里有了男生独有的温度。
男孩一脸震惊的看着女孩,她的温度还留在他的脸上,一脸的温暖。
“不疼。”
男生说的没有波澜,却在女孩听了以后心里有些愧疚。
林初回到宿舍后,拳头一把打在了墙上,刘海微微盖住了左眼,他的女孩是不是不再属于他了。
第二天,陈默在自己的教室看到了满脸挂彩的林初,面前一堆女生送的擦伤药品,陈默没有走进教室,一直在门口角落看着林初,整整一天如是这样,夜深了,林初依然坐在陈默的教室里,没有离开,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换一下,陈默一步一步走到林初面前,林初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抱得很用力,陈默没有推开他,眼睛却像蒙了大雾一样,没有焦点。许久,林初才松开她。
他抚摸着她的脸,一声声的叫着她,默默,默默,默默...
“林初,我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打算对我说一年前发生的事吗。”陈默眼睛盯着林初看,有一种必须要一个结果的韧劲。
她分明看到了林初眼里的慌乱。
林初没有讲话,许久,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默苦笑了一声,转身走出教室,林初没有追过去,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像个受伤的孩子,却没人去管。
陈默在操场上躺下,无尽的黑夜里她感觉操场没有尽头,也感觉蓝天没有尽头。
忽然,旁边有一人并排躺下,她忽的坐了起来,忽然看见了江齐风好看的眼睛笑着看着她,江齐风也坐了起来,两人对视着。
许久,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看我干嘛。”
“是在看我吧。”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
“说不过你。”
两人又并排躺下,这天晚上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黑夜,让人害怕。
初时萧默风飘扬“陈默,我刚才去过你的教室了,我都看到了。”陈默少见江齐风这样认真,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男生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天空,有些出神。
“陈默,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快乐。”
他的眼睛闭了起来,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那弯好看的月亮,也让人看不懂他。
“你也是。”
日子就这样在指缝的罅隙中度过,强大的沙漏里漏出人们的一点点青春。
林初再也没去过她的教室,即使偶尔在走道遇见,在林初要开口的时候陈默也已经逃得看不见了,不知为何,陈默害怕见到林初。
大二了,老师让他们联合自己在各系的朋友去做一份问卷调查,陈默并不打算做这件事,她并没有那么多朋友,孤独如她。
忽然自己的肩上被人打了一下,她右转头却没看见任何人。
“嘿,我在这儿呢。”她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左边的江齐风。
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问卷调查,上面的申请表上明晃晃的写着陈默,江齐风。
陈默看着他,有些不解,他把手搭在陈默肩上“总不能连学分都不要了吧。”陈默很瘦,江齐风揽过她的肩膀实在太容易,一年了,这个动作陈默也不再介意,彼此之间像是有了默契。
“二默。”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让陈默的身子一僵,她不敢转过头,怕自己听到的是幻听。
“二默!”又是一句,陈默转过身看见一个有着一头风情万种波浪长发的漂亮女生。
女生跑到陈默面前,一把抱住了她“二默,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来这所学校了啊。”
陈默有些震惊的看着她,面前的女生是陈默最好的朋友,任可新。她也一点一点看着陈默和林初一步一步走在一起,也是几乎见证了她青春的人。
“我来这儿一年了,怎么没有见过你。”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去英国进修美术了。”
任可新看着陈默身旁的江齐风,皱了皱眉头,“二默,林初呢,你怎么没有跟他在一起啊。”
陈默更加震惊的看着任可新“阿新,他没告诉你,一年前我们就分手了吗。”
她看着任可新瞪大眼睛的样子,不可置信的样子,当年就算信学校今天不上课也绝对不信陈默林初分手的人竟然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原来林初没有告诉任何人,原来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简单的错过高考,原来所有人都还认为她和林初还是在一起。
陈默只是笑笑。她向任可新介绍着江齐风“阿新,这是我的朋友,江齐风。”
江齐风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江齐风。”
任可新像是还沉浸在莫大的震惊中,无可自拔,机械的把手伸过去“任可新。”
陈默和任可新分开后,她和江齐风就一起去了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再看了看手里的调查问卷,她竟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拉一个人要人家填写。
转头看向一旁的江齐风,笑眼迎迎的与几个女孩打趣着,并要她们填写问卷,抬头看着陈默,打了一个ok的手势,等到他走到陈默身边的时候,才发现陈默只发出去了一张,仰天扶额叫了一声天呐。
陈默耸了耸肩,有些无可奈何,也有着一些难为情。
“没事儿,谁让你有我这么一个好同伴呢。”江齐风接过陈默手中的问卷,一张一张发给路人,陈默看着他脸上一滴一滴的汗水,转身跑向了超市,陈默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水,而此时的江齐风也已经发完全部的问卷,汗浸湿了衣服的后背。
“喏,给你的。”女孩把手伸过去,手里的水出现在男孩面前。
男孩看着面前脸因为炎热而有些红的女孩,默默在心里笑了几声,接过女孩手里的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有几滴落在分明的指节上,是一个男孩该有的样子。
阳光下,画面大好。
可他们却没看见离他们不远处,林初一直在看着他们,他没有站在角落,而是正大光明的站在街上,可他们两个都没有看见他。
“叮铃叮铃”陈默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默默。”
“默默,你开心吗,我不开心。”
就凭这一句话,陈默笃定林初就在他们旁边,转身便看到林初的背影,愈加单薄起来。
林初关掉电话,大步走向陈默,拉起陈默的手就走,江齐风挡在他的前面,脸上也是很明显的不乐意。
林初看向面前的男生,脖子上的青筋像是一根根蹦起,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好好凑他一顿。
陈默挣脱不开林初的手,只能任他牵着,走到江齐风面前“齐风,没事的,让我们去谈谈。”
林初擦过他的身子,拉着陈默很快消失了。
大街上只留下了江齐风有些落寞的身影。
为什么每次陈默要忘记林初的时候他都要再次出现。
林初拉着陈默的手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初.”
“默默。”几乎在瞬间,林初打断了陈默的话,他的话有些急也有些无奈。
“默默你知道为什么一年前我要离开你吗。”
陈默没有说话,她想听他继续说下去,说实话,她很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是易天集团的千金。”林初的话有些低闷却一句一句砸在了陈默的心头。
易天集团,是本市最大的建筑公司。
“林初,我..”陈默分明的看见林初摇了摇头。或许一开始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真的是自己错了,她只是想不要林初过度自卑。
几乎是转瞬间,陈默脑海里飘过一个想法,有些可怕“林初,我父亲他是不是要挟你了。”
她真的好想看到林初摇头,然后对她说没有,说他离开她是有别的原因。
可陈默分明的看见林初重重的点了点头。“伯父以我的家人来要挟我,我也无可奈何。”
像是心里顶起全部的天空倒塌了,她最敬重的父亲竟用最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走了自己的最爱的人,她看着林初低下头,像说出这几年最大的心事一般的舒服,又像不能扭转事态般的无奈。
她好想伸出手来像以前一样抱抱林初,可她发现在这两年里,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变质了,她经历了最初失去林初的难耐与心痛,林初也有了这两年的愧疚,原来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时间的催化下变得物是人非。
许久,陈默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林初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默。
时间真的是最伟大的庸医。
“陈默,别离开我,回到我身边。”陈默很少见到林初这样讲话,带着乞求的味道。
陈默真的好想满心答应面前的男子,这不就是她来这所学校的原因吗,要一个答案,尽自己所能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在一起。
可此时此刻,她的嗓子里像是满满喝了一大口蜂蜜,很甜却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站起身来却看见林初低下了头,伸出手想抚摸一下他的背却一点勇气都没有,许久陈默还是离开了。
林初,其实,一年前我们就回不去了。
林初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低下头,一脸落寞。
像是突如其来的冷水,泼在了林初的心中,又像是意料之中,无可奈何。
林初终于抬起头望向那个小小的背影,依旧像一年前的样子,可就在这三百六十五天里什么都变得,千疮百孔,不忍直视。
我一定不会放弃你,默默,你还可以想起十年的感情吗。
初时萧默风飘扬回到大街上,已经不见了江齐风的身影,陈默就这样站在街上好长时间,微风刮乱了她的发丝,一个人孤零零的逆着人流,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叮铃铃”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阿新。”
“二默,你有空吗,出来一起吃顿饭吧。”
陈默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我又要去英国了。”
嗡——一声耳鸣,陈默什么也听不清。阿新又要走了,原来她的大学真的可以这么孤独。
偶然想起阿新跟自己说其实她已经回国一个月了,但一直都在陪家人,今天才回校,其实也是回来跟朋友告别,没想到却遇见了陈默,原来她和她相遇到相离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多可笑。
陈默径直离开了大街,却忽视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江齐风。
他就那样站着,少了平常特有的笑眼,一脸凝重,转身和陈默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餐厅里,任可新给了陈默一个大大的拥抱,陈默静静地,没有讲话,一场分别的气氛。
“好了,别不开心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啊,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任可新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二默,你和林初要好好的,看的出来,他还是很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但就凭他这一份深情,值得。”
看着面前这个走过自己大半青春的女孩认真的脸庞,陈默只是笑笑“我们回不去了。”
话语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一般。
“二默,你是不是喜欢江齐风。”
陈默瞪大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任可新,倒有些说不出什么,许久才说出一句“别胡说。”
对面深深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她们的分离好似就是这般简单,第二天,任可新就坐上了飞机去往了神秘的英国伦敦。
陈默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右肩忽然被打了一下,转头,没人,左边,江齐风。
“无聊。”虽然口中说着无聊,心中却一直愤愤的恨自己永远反应不过来。
江齐风从手中拿出一把的调查问卷“怎么办呢,二默昨天抛下我,害得我都没总计出来。”
陈默一愣,清楚的听见江齐风喊她二默,转头看着江齐风,一眼疑问。
似乎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江齐风笑着,眼里万丈光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在任可新临走前问了她为什么叫你二默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陈默抬腿就走,小声的说了句无所谓,却还是被江齐风听到了,一路上嗷嗷的一直叫她二默。陈默忽然停下,身后的江齐风差点撞在她身上。
“怎么了。”
“我们找个地方统计一下问卷吧。”
男生自然的拉起女生的手,逆着人群跑,不顾女生的大声疑问,脸上带着暖意的笑,像是要牵着手跑向未来。
两人终于在设计室停下,这里是像江齐风这种学建筑的人才有的设计室,陈默知道这个地方。
“就在这里吧,这里都不会有人来。”说着便推开了们,阳光透过窗户打进阳光,设计室里一片暖洋洋,和陈默想象的不同。
说是整理,不过是陈默一阵阵感叹和江齐风的耐心挑选罢了。
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引起陈默的一阵困意,伏在桌上一会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江齐风一抬头就看见陈默满含微笑的睡脸,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睫毛有时会轻轻抖动一下,他放下手里的表格,伸手挡住她眼前的阳光,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她和他在一起是快乐的是吗?
真好。
初时萧默风飘扬如此美好的一幅场景,只是陈默没有看到。
看着陈默快要醒的样子,江齐风快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还因为过度紧张,腿还碰到了桌角,痛却不能说。
陈默睁开眼发现江齐风还在敲打键盘,朦朦胧胧一上午她什么都没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这傻丫头傻笑什么呢。”江齐风看着正一脸笑意的陈默,和之前他认识的陈默完全不同。
“还没做完呢。”她小心的问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噜了几声。
男生摇了摇头,他一个上午都在看她,怎么可能做完报告。
陈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买饭,我知道一家牛肉面很好吃。”
江齐风也站起身“二默,我们一起去吧。”
男生高高的个子一起身就挡住了女生眼前的阳光,眼皮上一大片的阴影,逆着阳光,陈默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江齐风,是和林初不一样的好看,陈默也听说过不少人在追江齐风,看起来不假。
她把他按在椅子上,男生也顺势坐下“我去就好了,你好好作报告,我的学分就寄托在你身上了。”男生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一脸温柔。
陈默跑出门,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江齐风的行为,像极了一年前的自己,这样的男子真的会给人温暖啊。
陆遥就这样出现在陈默的前面,像是在找她一样。陆遥很漂亮,娇小的身体,大大的眼睛配上黑长直,应该是校花没错。
“陈默,我们能谈谈吗。”带着礼貌又带着疏远,是礼貌的人对情敌的态度。
陈默看了看时间,“好,但是要快一点。”
两人就在旁边坐下,瞬间引起很多同学的目光,陈默的容貌绝对不差于陆遥一毫,只是截然不同的美,这样的两个在一起,让过路的同学都有些诧异。
“林初要去美国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陈默真的不知道,从未听任何人对她说,她用力压抑着自己的惊讶。
“果然这样。”陆遥的话带着有些无奈和失败的味道。
“他喜欢你。”
“你喜欢他。”
陈默的一语命中,让陆遥说不出话,陈默看了看时间说了句抱歉就离开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林初去美国后,陆遥也会跟着过去,这就是可怕的爱情。
匆匆买了面回到设计室,却看见江齐风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是合上的,看来是做完了报告很累。陈默小心翼翼的进去,可牛肉面的香味就这样飘进了江齐风的鼻子里。
“好香啊。”
看着他朦胧的样子陈默忽然很想笑。两人面对面吃完一整碗面,互相笑着,不顾形象,彼此嫌弃,又彼此依赖。
后来,林初真的去了美国,然后陈默就听到了全校女生的惋惜,手机上是林初发的短信:
默默,我去美国了,我会想你。
简短,可却致命。
百般纠结之下,陈默按了删除键,如果现在让陈默对林初说什么,她一定会祝他幸福,永远幸福,不是和她。
大学生活就这样在指尖划过了,四年,不长也不短,林初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陆遥真的跟去了美国,和陈默想的毫无差别,任可新倒是常常从英国打来电话,陈默和江齐风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一直都是好朋友,四年。
时间卷走了很多东西,比如女生的软弱,比如男生的孩子气。
一些青春幼稚的东西都该在踏入社会的时候褪去。
陈默和江齐风终于从这所大学毕业了,她清楚地记得毕业时江齐风抱了她,陈默甚至不理解他是带着怎样的情感,恍惚间,她还记得三年前林初离开的场景,偌大的机场里挤满了学校的女生,但林初的眼神一直在寻找带着,陈默知道他在找她,她去了机场去却一直不敢出来,看到了林初转身登机的身影,陈默轻轻地说了句再见。
再见多年的爱人,再见回不去的青春。
陈默是大四过了一半才开始找工作的,后来竟应聘上了C.M公司,陈默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动过什么手脚,她找到一份工作如此简单。父亲也曾打过电话让她回家,随随便便一个总监都是较低的职位,陈默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想要的。
从小陈默就不愿意接受着名媛的思想,不愿做一个被人摆布被人夸耀的假娃娃,她一直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她不愿别人知道她是易天千金,她只想做一个追求自己的简单的人。
忽然想起了江齐风知道自己身世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他说,我认识的是陈默,又不是易天的千金。他的眼眸亮的像当晚的月亮,陈默轻笑了一声,或许她和他做朋友到这种程度,也是这样的原因吧。
江齐风在大三就开始找工作,导师很看好他,大四的时候他凭着自己手上的项目和成绩已经在国内一家比较出名的公司里做到了市场总监的职位,陈默有些震惊。大四那年,她看着许多女生都巴结着江齐风,其实不过是为了靠着江齐风来获得一个职位。陈默都知道,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人们这幅嘴脸。
可她依旧笑着看着她们削尖了脑袋往江齐风怀里钻,然后被他厌恶的推开。
对于她应聘上C.M,认识她的女生都是一脸鄙夷,说她一张妖媚脸迷惑面试官。
人们之间可怕的嫉妒心。
如果她们知道陈默是易天的千金,她们的态度还会是这样吗。
当然不会,所以她们才活在早上挤地铁的生活。
陈默去了C.M公司,人们冷漠的从她身边走过,一个有些老成的女人带她去了行政处。随便安排了一个位子,她微笑着去迎接一切,像是永远打败不了的小强,也像强颜欢笑的瓷娃。
“喂,你是新来的吧。”
“恩。”
“帮我下楼买一杯咖啡,我要摩卡。”
“我也要摩卡。”“给我买一杯焦糖玛奇朵。”
人们一声声的喊着,仗着自己早到来公司的优势欺负着陈默,她还是不动声色,下楼买近十杯的咖啡,拿上楼来分给大家,然后再做自己的工作,总有人要陈默买东西,所以陈默做完工作总要很晚,同一个办公室的男生心疼陈默,跟女生反驳了几句,却害的陈默被女生们叫狐媚子,她不反抗也不多说话,她相信时间会带走一切。
江齐风问她,她总说挺好的,不让他担心是最好的状态。江齐风的事业如日中天,老板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他也是摇了摇头,原因只有他知道,他所要的社会地位,只是想给自己所爱之人一个好的将来,从来都不是为了钱。
陈默不知进了C.M多久了,这天,她拿着两杯咖啡上楼,低头看着脚上有些松的鞋带,她想一定不要松开,至少要等到回办公室。“碰”没有预兆的撞上一堵肉墙,在维持咖啡没洒的状况下,陈默才说了句抱歉,刚想抬头看一下这个高大的男生,却被面前的男子紧紧抱在怀里,久违的怀抱,相同的温度。她偏过头看着男子锋利有棱角的五官,有些不相信的盯着林初,手里的咖啡还是被她好好拿着,她怕脏了林初昂贵的西服,近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联系,连像个朋友间的问候都没有。
林初终于松开了陈默,看着她有些疲惫的眉眼,他有些生气,如果不是他这次从美国回来调查中国的公司,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女孩遭受了这般痛苦。
林初变得更好看了,他穿西服的样子不像他穿白衬衫的样子,成熟稳重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忽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听见林初喊她默默。像极了大学初遇那天,他却不再是低着头,他现在昂首挺胸的像个王者。
助理走到他们旁边,轻轻喊了句,林总。
林初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总裁办公室。她麻木的像个木偶,公司里传的是总裁身在美国总部,中国地区都有副总管理,谁曾想,原来她应聘的是林初的公司,大学三年,陈默很不可思议林初经做了这样一家大公司,其实力早已超过易天集团。
两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陈默看着林初一脸笑意的脸,说好久不见。
林初笑笑摇了摇头,他说一直在关注着她。
陈默不知道怎样从办公室出来的,她只看到公司炸了锅,到处都在讨论她和林初的事,有几个女生凑上来直白的问她和林初的关系,她只说是朋友。
然后她在宽阔的楼道里正面迎上了陆遥。
她把直发烫成了好看的卷发,大大的眼睛里藏不住的震惊,陈默对她笑笑,像对待一个老同学一般,走过她的时候却被她拉住了手腕,她说,陈默我们谈谈。三年前她也说过这句话,后来就随着林初去了美国。现在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好像三年前,她不想多说却被陆遥强拉去了楼下咖啡厅。
好久不见。
我还是败给了你。
陈默看着陆遥落寞的样子,这三年除了她的容貌她什么都没变。一双好看的眸子溢满了感伤,如果要她说,她一定觉得陆遥是个很好的女孩,单纯的跟着林初多年,没有对她动过手脚,甚至连重话都没说过。
陈默仿佛可以在她眼眸中倒映出她着三年的痛苦。她说,陈默,三年了,他一直在等你,没有移心转意,没有改变心意。
陈默一愣,她分明看到了陆遥右眼角的一滴泪,快速掉进咖啡杯里,融成浓郁的苦涩。
陆遥,这么多年,你幸福吗。
陈默,我爱他正如他爱你一样,无所谓幸福不幸福,只要站在他身边我都感觉一身力量,这几年,我看着他公司做大,许多女人想尽办法接近他,他都一一推开,他喝醉酒叫的从来都是你的名字,好像我这几年不曾在他身边一样,他从来看不见我。
她自嘲的笑着,一瞬间陈默心酸的想要落泪。因为陆遥。
她出了咖啡厅,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拿出手机给江齐风打了个电话,有些自嘲的说,齐风,我的老板原来是林初。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静到让陈默讶异自己是不是打了电话,他挂了电话。
再见到江齐风是陈默在公司门口,离挂电话只相差十五分钟,张扬的跑车急促的停在C.M门口,江齐风从车上下来,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眼睛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变得浑浊,他把手搭在陈默肩膀上,好看的眼睛没有微笑,但像装了整个太阳一般好看,陈默一下子笑了,齐风,我没事。她看着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江齐风转过身来看C.M公司,却发现站在那里的林初,穿着昂贵的西服,领带上的钻石别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初看着他们一脸微笑,走上前,看了一眼陈默,对江齐风说,一起吃个饭吧。
旁边是林初更加张扬的跑车。
西餐厅里一阵安静,只有轻音乐在耳畔。林初拿着红酒杯的手上戴着青春时期陈默送他的银戒,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些格格不入,他说,江齐风,这三年谢谢你照顾默默。
语气淡定的像他与陈默从来都没有分开一样,陈默一愣,江齐风一愣,江齐风好看的眸子变得复杂起来,是陈默不喜欢的样子。
林初,我照顾陈默天经地义。
林初冷笑了一声,举手投足都有些桀骜,她说,是吗。
仅这连个字就让江齐风无话可说,他不比林初的样貌,也不比他现在的财富,他什么都比不过他。
江齐风放下了酒杯,低头切着牛排,沉默不语。
林初,三年前我们是朋友,三年后我们还是朋友。
陈默的话让林初一惊,她说的一针见血,一点余地都不留。三年了,能让林初再出现情绪波动的应该只有陈默了,他在美国各个生意场上运筹帷幄,被财经杂志报道多次,也被金融危机差点打败,到头来,他过不了的只有陈默这一关。
林初笑了笑,却不再是多年前的干净,一顿饭吃的三个人都很尴尬。陈默没有辞职,有时林初会叫她一起吃晚饭,多数她是拒绝的,拒绝久了也会答应一次,然后看着他眼角温柔,举止如水。江齐风的眼睛从那以后少了些笑意,他们呆在一块,他总爱不停的叫她的名字,好像她随时会消失一样。日子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
电话从陈宅打来,“小姐,您快回来吧,陈董快不行了。”那时的陈默坐在偌大的公司里,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叫快不行了,她有些慌乱的跑去总裁办公室,她知道她现在只能寻求林初的帮助才能早点回去。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陈默,林初站起身来却看到她满含眼泪的眼睛,她说,林初,带我回家。几乎是没有一点停顿的,林初带她跑出公司,一路闯红灯去了陈宅,他没问原因,但他知道一定出事了。
陈宅一片死气沉沉,陈默跑到父亲房间,人满为患,她推开人群看见床上脸色花白奄奄一息的付钱,她的父亲伸出一只手,她紧紧握住了它,却是一阵冰凉。她哭着叫爸爸,陈老笑着,用仅有的力气说,女儿,照顾好自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声音轻的像羽毛,飘飘洒洒到陈默内心,周围静的能听见呼吸声,然后众人听到心脏器上化为直线的声音,震透耳膜。陈默哭的撕心裂肺,人们退了出去,规规矩矩的忙着陈老的后事,陈默转过头看着林初还有他身边陈默的大哥,陈屿。她看着大哥用手擦了擦眼角,也看着林初别扭的转过头去,她叫了声大哥,那么绝望,后来她在陈屿的怀中哭晕过去。
有什么东西从森林里飞过,哗啦哗啦的响,陈默心中的大树倒了,然后陈默再也不知道该栖息在哪里。
这么多年是自己太任性了,离了家非要过自己的生活,与父亲也不过是偶尔的几通电话,到如今,想起此前种种,悔恨突然就涌起了心头。
等陈默醒来时,她再也没落过一滴泪,眼睛空洞的看向远方,江齐风来到她的面前,她也没说话,像没看见他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陈老的葬礼上黑压压的一片,陈默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安静的像个被人牵制住的精致娃娃,林初抱她,他也没有一点反应,林初说,默默,别怕,我还在。
可惜陈默耳朵里尽是耳鸣,她没听见。
江齐风没有说话,从头到尾陪着陈默,陈默没有回到易天,陈屿接管了易天公司,一些都朝着必然的方向发展,陈默没去C.M,而是把自己关了起来,黑夜颠倒,白天她用酒灌醉自己,晚上她蜷缩起身体在落地窗旁看着这霓虹般的世界,她的生活变得绝望,父亲得病她也不知道,临死前她才看他一眼,自己不孝,她该在轮回里受苦。
美国出了点事,林初万般无奈下去了美国,江齐风每天都来陈默这里,只是她不开门,第七天了,江齐风找了开锁师傅打开了陈默家的锁,却发现蜷缩在地上眼睛红红的陈默,他的心里一疼,看着满地的酒瓶,他想他该早点进来的。他想伸手抱抱陈默,却怕碰碎了眼前的女孩。作了心中许久的心里斗争,江齐风牵起陈默的手跑向最近的大排档,夜,很黑,大排档里尽是啤酒的味道,江齐风打开一罐啤酒,泡沫停留在他的手指关节上,陈默咕咚咕咚的喝完一瓶,是和她喝的高级红酒不一样的味道。这期间,陈默出去吐了两次,周围的人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个美丽忧伤的女孩格外憔悴。江齐风有时也会闷闷的喝掉一瓶,不说一句话,泪从陈默的眼角流下,这么多天喝了这么多酒,这么多水分却让她眼睛干涩,这是她这几天少有的落泪,带着些许醉意,她说,江齐风,谢谢你。话变得软软糯糯,齐风抬手摸了摸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陈默的头发,陈默没见过江齐风现在的眼睛,溢满心疼和不舍。
初时萧默风飘扬林初回国后竟在公司里见到好好的陈默,不动声色,眼睛空洞,他想走过去安慰她几句,却见她转过头来,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空洞,一点光彩都没有。第二天,陈默请了长假。
林初去她家找她却锁着门,打电话也是关机,一时间林初在陈默家门口有些无措。
此刻,医院。
陈小姐,你的眼睛已经恶化了,按您的病情来看,应该发病很长时间了。
家族遗传。
陈小姐,虽然家族遗传治愈的几率很小,但我们还是建议您早点住院进行手术治疗。
陈默走出医院,把手中的病例扔进了垃圾桶,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和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还能看得见几天连她都不知道,之前她就感觉自己看东西会模糊一阵,然后好一阵看不见,父亲不在了以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二十四小时开着灯,可她总是看不见,眼前黑压压的,无数只蝙蝠从她眼睛飞过,除了黑色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终究还是来了。
手术恢复的几率有多低她比谁都清楚,陈默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也走在绝望的忘川路。
家门口是林初急切的踱步,看见陈默的身影,他跑过去一把抱住她,默默,你去哪儿了。
陈默伸出手来抱他,林初身体一僵,然后又紧紧的抱住陈默,她笑,然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她怕忽然之间眼前就失了光彩,她看着林初的样子,想要好好记住他的样子,因为更长的时间里她都看不见了,她的每一个朋友,每一个时间过客。
林初离开后,陈默打电话给江齐风。
阿风,我们去英国看鸽子吧。
江齐风握着电话有些惊讶,印象中她不叫他阿风的,即便百般惊讶,但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英国的天很蓝,像是随手打翻了的蓝墨,以前和江齐风在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总是幻想有一天可以悠闲到英国去看鸽子,现在他们真的来了,站在人民广场上,江齐风看着一脸飞扬的陈默站在鸽群中喂鸽子,鸽子从她身边飞起又落下,一片美景。偶尔有几个比较老的外国人定睛看着陈默,浪漫的说一声,you are beautiful.陈默笑的比之前都开心,她说thank you.江齐风想走上前伸出手抱抱陈默,胳膊伸出去,手指却僵在半空中,自嘲了一句,他原来没勇气做这些事。
陈默转过头看着一脸微笑的江齐风“齐风,快过来啊。”
陈默带江齐风去英国找了任可新,她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男朋友,一脸幸福,两个女孩对视着笑着,年轻的脸上大片好看。
他们在英国度过了最快乐的几天,安静又美好。
回国后,陈默就消失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找不到。林初和江齐风在C.M公司里大打出手,像在大学里打架的那次,林初说,她和江齐风从英国回来后她就不见了,林初像个丢了娃娃的孩子,江齐风眼睛暗淡的像末日的前奏。
一瞬间,在大家还没有反应上来的时候,陈默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好像她从来不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林初说,默默,你在哪里,你快回来。
江齐风说,陈默,再不回来我要生气了。
可都没有用,陈默消失的没有预兆,他们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女孩了。
在沉默了一个月的时间里,时间里有东西发酵了,林初和江齐风这两个在商场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变得憔悴不堪。他们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见了,陈默的房子里都空了,好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样,他们只是在接受着已经安排好的事。
林初和江齐风一起在C.M的总裁室里,两人一阵苦笑。这一个月两个人要跑遍大半个中国了。
“叮铃铃”林初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默的大哥陈屿打来的,林初心里一紧,他觉得一定是陈默有消息了。
“阿初,来一个地方。”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随后手机里就收到一个地址,一个很偏僻让人找不到的乡下。
林初转过头看着江齐风,皱起了眉头,等两个人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初有些惊讶在这样的乡下竟有这样的好环境。
他们推开门进去,正对着站着的是陈屿,林初刚想开口,陈屿就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他把他们带进一个充满阳光的房间里,陈默躺在病床上,眼睛很空洞,手上挂着点滴,听到门响“是大哥来了吗。”
林初和江齐风一惊,江齐风上前,伸出手在陈默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陈默的眼睛还是看向远方,江齐风有些震惊的瞪大眼睛,她说,陈默,我来了。
陈默有些惊讶的转过头,脸对着他,眼睛依旧空洞,许久,她才释然过来,伸出手摸向江齐风,却摸到一团空气,江齐风一把攥住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脸上,她说,阿风,让你担心了吧。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古龙香水的味道,陈默一笑,她说,林初,你也来了。
林初大步走到陈默身边,他说,默默,我带你回家。
陈默笑着,整个房间都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可如此刺眼的光芒陈默都看不见,“阿风,林初,我看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就听到陈默苦笑了一声,无奈又失望。
走出房间,陈屿告诉他们,他也是前几天才接到陈默的电话,才知道她在这个地方接受治疗,是陈默自己找的医生,现在她的眼睛已经瞎了,除非换掉眼角膜,陈默的病是母亲家族的遗传。陈屿记得他刚见到妹妹的那天,眼睛空洞的她安静的坐在床上,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说,大哥,你知道妈妈临死前单独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她说,我的眼睛会看不见,她说,除非换掉眼角膜,她说,要我好好保护眼睛。
陈默那副安静的接受现实的样子让陈屿心疼,原来母亲的离去只把这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告诉了陈默,他看着安静的陈默,他心疼自己的妹妹。可他没办法,找不到眼角膜,陈默只能看不见。
之后的几天,只要有时间江齐风和林初都会呆在陈默身边,林初经常会被公司的事情缠身,而江齐风辞掉了工作,时时刻刻照顾着陈默,他在她的旁边喂她喝汤,他说,二默别怕,你会好的。陈默笑了笑,知道江齐风在安慰她,应声的说了句嗯。她知道找到新的眼角膜并不容易所以她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她在能看见的时候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就让他们年轻的面容留在自己的心里吧,那样,他们永远都不会老。永远那么好看。
这样安静的乡下生活过了三个月,江齐风也照顾了陈默三个月,这一天,江齐风走近陈默的房间里,看见一脸沉睡的陈默,低头轻轻吻了她,等她醒来的时候,他告诉她,他找到了新的眼角膜,马上就可以动手术。他看着陈默一脸惊讶,陈默真的好久才缓过神来
“阿风,是谁的眼角膜.”
“是一个刚去世的男生,他愿意捐献自己的眼角膜。”
陈默想她一定好好带着这个男生的眼睛看世界,那个下午,阳光还是那么明媚,在进行手术室之前,陈默拉住江齐风的手,她说,阿风,我希望我的眼睛能看到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吧。
我们就在一起吧。多么诱人的字眼。
江齐风俯下身吻了吻陈默的眼睛,他说,好。
手术很成功,可陈默昏睡了好长时间,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喊江齐风的名字,无人回应。医生替她去掉眼前的纱布,忽然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她被阳光刺了一下,又立即闭上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旁边站着陈屿和林初,高大的样子,可唯不见江齐风。
“大哥,阿风呢。”
然后陈默看到了陈屿有些吞吐的样子,陈屿迟疑了很久才说“江齐风走了。”
“大哥,什么意思啊。”
站在一旁的林初终于开了口,带着苦涩的味道“默默,是江齐风捐献的眼角膜。”
是江齐风捐献的眼睛膜,江齐风的眼角膜。
江齐风。
陈默差点被这个消息吓晕过去,嘴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说出一句“胡说什么呢。”
林初递过去一封信,说这是江齐风托他给她的。
二默:
我走了,等你醒来以后陈屿应该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不用内疚,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高三那年你转进我们学校,不说一句话,我却对你很好奇,所以经常去你们班搬英语笔记其实就是想看看你晚自习的样子,我偷看了你的高考志愿表,孤零零的一个大学,我知道那里一定会有你的故事,所以我也只报了一所大学,我想过无数次跟你说话的场景,可都没有相遇那天真实,我喜欢你整整五年了,我很开心是你。即便做了五年的朋友我也觉得足够了,这双眼睛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是最好的女孩,你不该残缺,好好跟林初在一起,他会给你该有的幸福,不要来找我,因为你不会找到我的。我爱的女孩,一定要幸福。
陈默抬起头来,泪水就这样滑了下来,她看着陈屿和林初,哭的像个孩子。她看着自己这双眼睛,她的眼睛从来都没有江齐风的眼睛好看,那双住满太阳与月亮的眼睛不见了,那双给人温暖的眼睛不见了。
她上网查了活体捐献的痛苦,江齐风,我宁愿你不要爱我,我也不要你的眼睛。
出院后,林初都好好照顾着她,她去了每一个有他们记忆的地方,他要她不要找他,她却发了疯一样的找他。林初说,默默,你找不到的,我派人找过了,都没有结果。
她不知道他看不见可以去哪里,会不会碰到欺负他的坏人,会不会有调皮的小孩叫他瞎子,会不会有走过的女生嘲笑他看不见,他们不知道他是有过最明亮眼睛的人,他的眼睛曾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如果,你在路上看见一个眼睛看不到的男生,请你帮我问问他,他是不是叫江齐风,请你告诉他,我还在等他回家。
初时萧默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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