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江湖旧案

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时只觉得新奇，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武侠书中的“江湖”。之所以又提起旧事，是因为这几天电视上又曝光了类似的事件，花样在翻新，可手法一如几十年前的那宗旧案。

那是我第一次被骗，被骗的瓷瓷实实而又“心甘情愿”。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和同事小马去某城出差。到了之后，事情很顺利，这样行程中就多出一些时间，我俩决定去四处转转。

车站、码头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那里是个大卖场，秀人生、秀江湖……我和小马一拍即合，一同去了火车站。

根据经验，有意思的事情往往发生在“地下”。于是我们专门去天桥底下、地下通道、高大建筑物之间的夹缝以及地下的卖场。当转到一个地下3层的卖场时，果真有了发现。

不远处围着一大圈人，我和小马好奇地凑过去。

这是一间茶馆的门口，人群中央有一男子站在椅子上。这人四十岁上下，方脸微胖，大背头。白色对襟上衣，黑色灯笼裤，脚上一双圆口布鞋。

背头男中气浑厚，声若洪钟，瞧一瞧，看一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一看在科技激光的照射下，美女如何变得一丝不挂啊！瞧一瞧玩扑克如何把双王、四个2洗到底牌里啊……

我和小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看不到苍井空，没有清凉照，一本杂志上的美女照都能兴奋整晚。脱光衣服的美女，梦里都没见过。还有这洗牌绝技，如果学到手，我就是当代赌王啊，什么大李啊，小王啊，你们全都弱爆了，我让你们天天脸上贴纸条、钻桌子。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这样的机会，傻子才会让它白白错过！

周围的人比我俩更聪明，他们已经争相恐后地向背头男询问，哪里买票？多少钱一张？……背头男轻轻一笑，似一缕和熏春风吹过，今天是首场演出，不收钱，免费！大家……

“轰”，背头男还没说完，人们如潮水般涌进茶馆。

茶馆不大，共有十多张茶桌，能坐几十人。茶馆最里面有个小舞台。这时人已爆满，主持人穿着旗袍笑意盈盈地走上舞台讲话。

首先，感谢大家来我们茶馆捧场，由于节目内容特殊，同时也为了保障大家的正常观看秩序，请闲杂人员或者有急事的人离场，演出开始后，我们工作人员将关闭大门，禁止随意出入……

一阵小的混乱之后，大门关闭，茶馆内秩序井然，演出正式开始。

先是几个手彩魔术，有三仙归洞，空手取物，绳扣自解……之后，是大家心心念念着的节目，美女脱衣。

雪亮的灯光下，美女上场。一袭红裙薄如蝉翼，飘飘若仙，几个亮相之后，走进一个玻璃罩子，全场的灯光跟着暗下来，罩子周围升起袅袅烟雾，显得梦幻、神秘……

音乐响起，一束光慢慢打过来，隔着玻璃定格在美女身上，氤氲雾气中她的上衣不见了、长裙不见了……

场内的掌声、口哨声、尖叫声，经久不息。

灯光回复正常，舞台中间站着背头男，他看着全场陶醉的表情，大声问道，大家说刚才的节目，好看不好看？

好看！大家异口同声。

再来一次要不要？

要！

还要？要也不给了。背头男哈哈一笑说，再要，台下小伙子的裤子都要撑爆了。哈哈哈！背头男的幽默笑翻了全场。

下面，我教大家洗牌绝技，学不学？

学！学！！学！！！茶馆里气氛热烈，每个人脸上流露出渴望。

我教之前给你们提个要求，能能答应我？

能！没有丝毫犹豫，每个人立刻作出了回应，生怕回答慢了被老师逐出门外。

我还没说什么要求你们就说“能”，看来都是在应付我啊！背头男自嘲一笑，接着说，其实我的要求不难做，就是要求你们学会之后不要去赌博。

为什么不让你们去赌博呢？这么说吧，我去大西北，一个大哥学会我的技术去赌博，一晚上赢了十几万，后来被人举报，现在还在监狱里。在南方，一位小兄弟学会之后去赌博，赢了几十万，老婆不要了，包起了二奶……所以，我要求你们学了我的技术不要去干坏事，能不能答应我？

能！大家又是异口同声。其实，背头男不讲这些还好，讲完之后，每个人的内心都不淡定了，嘴里说“能”，心里怎么想的鬼才知道。

谁都渴望幸福生活，幸福生活的基础就是钱！现在，背头男相当于给每个人发了一个聚宝盆，只要愿意随时随地可以从盆中取出想要的东西。

这时，背头男好像并不急着教大家，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教会你们，也算师生一场，我姓孙名子，叫孙……子，但不是大家的孙子。哈哈哈，台下焦急的心情暂时得到缓解。

好了，静一静，现在我喊123，大家喊我一声孙老师好不好。预备，123。

孙老师好！喊完，大家都在心中暗想，只要教会我洗牌，叫你孙爷爷都行。

好，谢谢大家！其实，孙老师四海为家，穿百家衣、吃百家饭，最敬重的就是老师，老师传道受业，赏我一碗饭，如同再生父母。因此我有“一不教”，什么意思？就是我教学生，即不收钱，也不收物。只有一条，不敬重老师者不教，这就是“一不教”。所以，在孙老师教大家之前，请不敬重老师者离场。

台下一片寂静，一个个纹丝不动。背头男扫视一圈台下，接着说，看来，今天到场的都是重情重义的可交之人。不过，当今社会人心隔肚皮，恕老师失礼，我想考验考验大家行不行？

行！随便考验。

好吧！如果你们真心敬重老师，我也讲了这么半天了，口干舌燥的，请老师喝瓶水行不？

行!这太简单了，教我们这么好的技术，别说一瓶水，就是割自己身上的肉给你都行。

一瓶水1元钱，有诚意的请掏出1元钱。台下纷纷举起手中的钱。背头男走下舞台，来到第一桌，取下一个人手中的钱，问道，这位大哥，这钱，我真的去买水了，心疼不？不心疼！这位大哥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怎么能真要你的钱呢，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我只是试试你的诚心。说完背头男把钱还给大哥，走回舞台。

站在台上，背头男又接着说，1元钱太少，可能试不出大家的真心，这样吧，老师饿了，想让大家掏10元钱，请老师吃顿饭，有愿意的没？台下又纷纷举起10元钱。

1号桌那位大哥就不用举了，放下吧，刚才我已经知道你是真心的了，这次我要另选一位。背头男说完，向2号桌走去。像刚才1号桌一样，背头男同样又把钱还回去，然后走回舞台。

看来，今天都是可交之人，这样吧，我也不一个一个的试了，太耽误时间，这次有想请孙老师喝顿酒的都把钱交上来。喝酒嘛，你请孙老师喝三两块钱的我不嫌次，一两百的不嫌好，大家随意吧，不过请做好记号，不然一会儿就乱了，不知道钱是谁的了。

每个人都不想让老师看扁自己，纷纷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然后努力叠成奇形怪状，尽量不与别人雷同。因为试完诚心，钱还要还回来，正如背头男所说，没有记号不就乱了吗？

工作人员就更加仔细了，端着盘子，按桌收钱，然后分别编号，最后将盘子端到舞台的桌子上。

背头男看看钱，笑了。我看到大家的诚意了，没想到各位这么义气，孙老师能结交这么多好朋友，值了！不过我一个人也喝不了这么多呀，真的都买了酒喝下去，还不把我喝死啊！台下欣慰地笑了，总算没被老师看扁自己！

好吧，钱先暂时放在这里，我现在正式教大家洗牌。其实，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洗牌前在牌的两侧涂抹些松香粉，松香涩，能增加阻力，洗牌时很容易把涂了松香的牌抽出，洗到底牌里，就这么简单，不到1分钟毕业，既然大家毕业了，就都散了吧！

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钱还没拿回来呢，怎么能走呢？大家一动不动看着背头男。这时背头男扭头看了看桌上的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说，嗨，忘了大家的钱还在这里。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是嘛，孙老师只是试试我们诚意，他有的是钱，又讲义气，怎么会要我们的钱呢？

这时，背头男好像又开始试大家，声音不高，笑意却更浓，我的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了，如果我真拿这钱去喝酒，大家心疼不？

不心疼！
后悔不？
不后悔！
有回家交不了账，怕被老婆骂的没？
没有！
那我就真的收下了？
收吧！被你试过这么多次了，还怕再多一次？大家起哄似的笑，心里一百个放心。

好，大家真是讲义气，够朋友，既然你们这么诚心，我再客气也就见外了，谢谢大家了！说完，背头男大手一挥，将钱全部扫入桌子的抽屉里。

众人有苦不能言，起身，无奈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