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釆莲

梦中白荷

江南

汉乐府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偶有一天在微信中听到这首歌，深情而又忧伤，惊为天外之曲，这才去看这个歌者，却发现姚贝娜去年就离开人世了。这歌有神奇的力量，令我忆起我三十多年前的时光。

       自小生在沟渠密布、河汊纵横的江南，莲自然是熟悉之物，姐姐的乳名也因此而来。印象中，除了村口或门前的大塘外，几乎处处全是莲塘，而莲塘，又是外公家所在村子的地名，那里，想必也是处处莲花盛开的吧。

         6岁之前，几乎没有莲的记忆，或许，幼年的我，父母并不放心把我放在水边，害怕为莲叶、莲花、莲蓬所惑，一头扎进水里。。。6岁之后，搬了新居，门前一口大塘，为一众房屋所包围，人们洗衣、洗菜、沐浴全在此塘。

        夏天傍晚，男人们一头扎进池塘中，女人则通常在昏暗的夜里坐在沿塘而搭的埠头上或半蹲在水中洗澡，我少时也是在水中畅游过的的吧，只是时间不太长，某天发现一个熟识的孩子在此淹死之后我就再也不敢下水游了。我虽不游，但大塘依旧喧闹，大人们说的，哪个水塘不曾淹死过人呢。

       种满梧桐树的屋后是一个晒场，如今已然是30多米宽的镇西大道了，晒场往后是一口大莲塘，莲塘与门口大塘的区别是她总是安静的、清凉的，父亲当年把屋址选在村子最靠后的地方真是对极了，夏收秋收过后，晒场与莲塘仿佛就独属我们的了。        

春雨过后，“小荷才露尖尖角”自然是最好的景致，春来汛急，此时池水通常会有点混浊，看不清水底，水面往往还漂着旧年的残荷；夏天到来的时候是我最爱，荷叶密集，白莲盛开，高高低低，错落成景，而且莲叶下的水是清辙见底的，可见小鱼小虾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我最喜欢的自然是在大人们慵倦欲睡的午后，“偷“了家里的饭篮，切几片火腿或腊肉放在篮中，扔一块石头，把那篮子压在莲叶下的浅水中，马上就看见火腿或是腊肉的油漂在水面上，然后一圈圈地扩散开去，然后与小伙伴们回家去等，是那样万分不愿意的等待哈，真的很想就在水边上等呵，可是不成，小伙伴们的说话声哪怕是呼吸声都会惊动小鱼小虾，所以只能乖乖地回家去。约摸给小鱼小虾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出动了，派一个代表（这个代表通常是我），悄悄地潜到水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篮子，成了，鱼虾在篮哈！！！然后收拾鱼获，再把那篮子压在水中，周而复始，直至鱼虾凑够今天的晚餐或者所有的小伙伴都精疲力尽（MS没记得有这样的时候，只要能抓鱼，我总是生机勃发的）。

         印象中我姐是不曾与我一起疯的，她是天生爱写字不爱抓鱼的吧，我的小伙伴无非就是我弟及我家附近的孩子罢了。

         江南可采莲，但我采莲的时候极少。莲花虽香，采了就无莲蓬了。那时莲塘植的全是白莲，不为养莲子，而为养藕。母亲常说，别采莲花，别扽莲叶，采莲则无莲蓬，扽叶则无藕。少采并非不采，母亲目光不及处，我们仍偷偷下手。采荷花其实在为世间难事，我怯水又不会游泳，又没工具可借用，通常是小伙伴们手拉手，派胆大的会游的试探着入水，采最近的花，采到之后，若是未开，则养在清水中；若是已开，用纱线象溜溜球一般缚在莲蓬末稍，这样，放手一拌，荷花自手中掉落，滚动着向下转，煞是好看，玩腻就把黄色的花蕊分了吃，涩涩的清香的味道，至今仍萦绕在舌间。采莲扽叶须得不留痕迹才可，不然父母回来定是一番斥责，自然是为安全的因素。

         盛夏的夜晚，我们就在屋边支一小方桌，摆四个骨牌凳，晚餐通常是熬得香香的大米粥、母亲烙的梅干菜肉麦饼，配自产的茄子、豆角，通常还会有油渣炒制的黄豆，吃起来馥郁芳香，咬起来咯咯作响，就着九天明月，闻着夜风送来的荷花香气，听着田间蛙鸣，借着萤火虫成群成片的亮光，将那香甜的米粥慢慢送入口中，一转眼30多年过去，仍能清晰地忆起当时的场景。

        农历七月半前后，村间常会有“糖洋”售卖。糖洋制作首先是将大米浸水泡透，用石磨磨碎磨细装桶，加红糖、茴香、薄荷、橘皮、姜末加水慢调成糊状。然后置蒸笼上以文火三小时蒸熟，自然冷却后即可售卖。这种小食售卖的时候通常以莲叶包裹，我其实并不爱这种糊答答的食物，但那些香料与莲叶混和的香气总令我欲罢不能，总想尝一块。      

        秋天来了，莲叶枯了，枯稿的莲蓬弯下腰，将那因干枯而变小的莲子尽数倾入水中，秋风一起，莲子全部漂向池边。我想那个时候只有我知道莲子与秋风的秘密吧，我只需要等到秋天就可以了，我拿一个捞鱼的网兜，睁着我那5.5堪当飞行员的眼睛，将水边的莲子一个个全捞入我的囊中，我不吃它们，我只是收集，将它们珍藏在我的记忆里。

        冬雪至时，水下的藕已蓄满洪荒之力，只待人们采撷。挖藕是健壮男人的事，我总是喜欢在一边看着，看那铁锹如何一锹锹地挖去淤泥，看一株株白胖丰满、枝节横生的藕如何毫发无损地被挖出。。。

       以往挖藕是冬春季的事了，而如今，一年四季，藕都可出现在餐桌上，而且我还见过机器挖藕，就是在淤泥很浅的水田里，用大马力的冲水器冲淤泥，白生生的藕就露出来了，没一点艺术与力量可言。

        终于我想起我已经生活在2016年了，回忆的是30多年前的事了。     江南可采莲，江南亦可采菱，只是如今我不会采莲也无处采菱，莲蓬在左，嫩菱在右，闲时且咬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