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纽约客》通奸防御

题记：埃斯特 · 佩瑞尔的新书中的论点是对于我们难以控制的欲望要报以同情的理解。

原文作者： Zoë Heller，翻译：星絮

前不久，科学家们发现在天鹅族群中，浪漫恋爱及两性忠诚的信号里，却有一些雄性天鹅是长期的“花花公子。”（天鹅在我们面前是怎么保持这种神秘的呢。）另外一些被认为是两性间忠诚的完美代表——北美大草原上的田鼠和松果蜥庄园里的小蜥蜴——通过进一步的观察证明了它们是不专一的情侣。周年贺卡的制造商们，和其他为了伟大的人类一夫一妻制的实践，要在自然界里寻找先例的人们，大概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吉祥物剩下吧：黑头美洲秃鹫、猫头鹰猴和加州老鼠。

我们发现那些欺骗伴侣的物种，但我们更甚于它们。

我们知道人类在忠诚方面是很糟糕的，但糟糕到什么程度又很难说清。估计一下糊弄伴侣的数量范围，遗憾地看到是从少于20%到超过70%，有可靠的数据少得可怜，一部分是因为欺骗者关于欺骗的说辞已经越来越不可靠了，另一部分是因为人们不同意关于欺骗的限定。在调查的被提问者中，很少人会跟着卡特总统的例子，包括对他们个人财产清单的想象的犯罪。最有可能被假设的，是拒绝接受克林顿总统一厢情愿地固执认为，口交不算。但是，当涉及到色情互交环节，或者性短信、或者偶然和撩人的同事爱抚亲吻，一个人的伤心被背叛就是另一个人的无害喜好。

尽管如此，关于定义的问题还是模糊的数据，社会科学家们达成一致的意见是：在近几十年里通奸的发生率是提高了。这很大程度是归因于这样一个事实：现代生活加大了不正当性行为机会的民主化进程。女人，那些出轨的可选性，从历史的观点上来讲，受限于家庭生活和经济独立性，当进入了工作场所，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时，就发现了新的“景观”，即浪漫的诱惑。（男人们一直是对性更加不忠诚，但他们的通奸比率在过去三十年基本保持稳定。而根据一些估计，女性的通奸比率提升高达40%。）老年人（通常是指退休者）通过服用伟哥或者施行髋关节置换手术无限期地延长他们的性能力，甚至那些胆小怯弱的人或者有社交恐惧症的人都可通过网上的免费拉皮条而被扶上马。安东尼 · 伯吉斯这样描述，通奸仍是“最具创意的犯罪”，但是，多亏了有火种网（社交网站），策划一场约会几乎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完全很少需要聪明才智和精制手艺了。

也许我们日益增长的放荡行为出人意料地反映在大众对待通奸的态度有更多的宽容。我们对于诸如婚前性行为、同性性行为和异族通婚持相当放松的姿态，我们对婚外性关系的反对也随我们日益参与其中而变得无足轻重。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偷吃禁果，但是我们每咬一口又自责一下。根据2017年盖洛普民意调查，美国公开谴责通奸的比例要比反对堕胎、动物试验和安乐死高得多。（在24个州仍被定为有罪，仍包括在“道德沦丧”的罪错中，为剥夺公民权利做辩证。）

“现在笑一笑——这张做我们的圣诞贺卡。”

事实是，一个禁令未能遵守并不是一个论据，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对禁令的放弃。人类杀人会重复出现，我们还是相信法律反对谋杀是个好主意。如果我们老是不能达到自己的标准或者得不到好的解决方法，有人就会提议，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重刑。夫妻关系治疗师兼亲密关系指导专家埃斯特 · 佩瑞尔(译文｜《纽约客》埃斯特 · 佩瑞尔让我们听听一些夫妻间的秘密)却不这样认为，在她的新书《出轨的实情：重新考虑通奸行为》中，她的论点是我们将更宽容地对待我们难以自控的欲望。几十年来对通奸者的处理和他们痛苦万分的配偶使她更加坚信，我们需要“一个细致入微和更少评判的对话来对待通奸”，人们应该承认“爱情和欲望的复杂性不会只服从于简单的好和坏、受害人和肇事者之分。”我们对自己的罪过的评判态度不大可能承认，她提出——“通奸有个顽固性，连婚姻也只能嫉妒它”——这就让我们了解，我们为什么会犯错。欲望的迷失不是罪恶，却是人性。

传统的夫妻关系治疗着重在于防御和一夫一妻制契约的强制执行，对于忠贞的配偶来说，明确地趋向顽固地偏至一边。他或她都经常自认是“受伤害的一方” ，而迷失的一方被贴上“肇事者”的标签。标准的假设是，一个婚外情事件是一个症候，不是婚姻关系失衡，就是肇事者有了一些病态的变化。（性瘾症或者亲密关系恐惧症是最通常的诊断，虽然最近的遗传癖性的研究已经表明了通奸的可能，并且这种论调得到了推崇。）

佩瑞尔认为，这种方法对于“通奸的多面性经验”来讲，几乎没有什么公平性。它妖魔化了通奸者，并不停地探究他们的动机。它把重点放在婚外情影响的痛苦上，而没有认识到他们的“能动性”。“看看这些迷失堕落的人，若只简单地从它的破坏性来讲，不仅结论太简化，也没有什么帮助，”佩瑞尔在书中写到。婚外情对于被背叛的一方来讲是承受极大痛苦的，但它们也可能是婚姻生活的提神剂。如果夫妻双方能被说服多一点同理心，少一点对通奸（出轨） 产生灾难性的看法，或许有更好的机会去瓦解婚姻里偶尔出现的婚外情，佩瑞尔这样提议。当人们问她是反对还是支持婚外恋，她的标准回答是“是的。”

佩瑞尔，出生在比利时，在纽约长大，她见多识广的老练、欧洲风味的对爱和欲望的了解，让她成为炙手可热的人，她对美国清教徒式正统派的心理治疗行业做出了一个专业挑战。2006年她出版的《围城内的欢爱》，带给她很高的公共关注度，她那轻快活泼风格的专题报道，被视为是婚姻生活中平制性欲的良药。她主张给沟通和透明度赋予更多的价值，有助于促进夫妻间性生活的热情的舒适度，她建议夫妻间寻求持续的生命力将更好地建立一个小小的空间并保持神秘，这并非是原来的或者特别激进的。她在同事间鼓励谨慎甚至是敌意，让他们觉得她对处理拯救美国人婚姻的严肃项目不够尊重。

在这本新书里，详细阐述了（偶尔也有些重复）过去探讨的观点，也遇到了相似的反对意见。佩瑞尔被谴责，是因为她把对通奸的责罚弄得不那么重要了，而推崇的观点对现有的婚姻制度产生根本的敌意。但无论如何，要找出这些指责的现实证据的确是很困难。相比其他人，佩瑞尔对婚姻能量抵抗通奸过失的能力还是抱乐观态度的，但她对二人世界的信念——她所谓的承诺对于承诺的观点——从来没有怀疑过。至此，她更强调于在一段长期亲密关系中，适应性、耐心甚至坚忍承受性的重要性，所以，她的书显然承载着传统信息。

佩瑞尔看到现今情侣间的过分的特权意识带到他们的亲密关系中，她对此严厉地划出一条线。他们对婚姻能够或者应该提供的东西带有太大的期望——持续的兴奋、舒适、性满足以及高智力的促进等等——连同他们的不谙世事、对浪漫选择采取“消费主义者”的态度，让他们不可避免地立于挫败和冗长乏味而阻滞得拖不动的境地，以至于他们遇到“需求不能满足”的时刻太快就想去看看别处，并很乐意地接受曾经两性间忠诚的承诺被打破而带来的失望。那些愿意宽恕出轨一方的人常面临朋友或亲友的责骂，说他们没有勇气和魄力。佩瑞尔还注意到，女人面临这些日子的话有特别的压力，她们离开欺骗自己的配偶还要被扣上一顶女权主义“自尊”的帽子。

当然，一个原因是，人们对通奸的危机有着如吸血鬼嗜血般的兴趣，因为他们爱高举着和平时期的禁令去判断其他情侣的复杂关系。有那么个时刻，围绕着婚姻的私人空间的墙被打开了缺口，每一个人都想窥探一下，评判一番。愤怒和道德确定性评判有了表达的时机，也能安抚被背叛的伴侣，但这些绝对是“毫无用处”的，佩瑞尔这样认为。为了成年人最终能对婚外情算帐，被背叛一方必须避免在所谓的正当的温水池里浸泡过久，揭露之后马上一顿狂暴的怒斥或者假装虔诚地宽恕是允许的，但那以后，彻底地探究婚外情的意义和动机就必须开始了。

佩瑞尔不偏不倚一丝不苟的方法在理论上讲是非常合理的，她想要矫正对欺骗的配偶们传统的偏见，要承认“双方的观点”——对一方是怎么回事，对另一方又是什么意思。在现实当中，不得不说，她的方法看起来要求配偶中忠贞的一方要怀有不畏艰难抱必胜信念的宽容水准，他们会被要求不仅要摒弃他们自己道德优势的推论，还要对伴侣的出轨经历的意义、解放和愉悦怀有同情心。婚外情造成他们痛苦万分，同时也向他们提示了对婚姻的厌倦和对性爱变化的渴望，还有一点就是存在主义的“成长、探索和改变。” （很难想象，任何人听到这个新闻都会很高兴，那就是他或她的配偶的奸情是一个奥德赛式的自我探索。）

他们也被要求要控制自己想报复的冲动，学习“新陈代谢”他们的报复欲望，转入“一个健康的方式”（一个比较健康的报复行为是让你的配偶往你最喜欢的慈善账户上寄一张支票，而不是在他或她的裤缝边上缝条虾。）他们必须抵制“想了解每件事”的欲望，避免要求他们伴侣交待他们身体背叛的种种细节。（他们可以问关于感情的“调研问题”，不要问“侦探问题”，诸如头发颜色、性爱姿势或者性器官尺寸。）佩瑞尔发现美国人特别倾向于相信法庭坦白的过程是一个修复信任的先行者必须做的，但她又提出“坦白”比起“虽然结果不令人愉快但仍是有益的做法”往往更加具有毁灭性，因为“诚实需要校验刻度般的小心。”

“现在我们不用‘谴责’这个词。”

如果你束缚你自己，遵守这些准则，那么你就有一个机会，佩瑞尔声称，不仅能拯救你的亲密关系，而且还能改变“通奸的经历”为“增强你的情感旅程”。从第三者那里得到性爱满足让你惊醒，你可能会发现婚姻里的性爱之火重新点燃。她在书中写到：没有什么比第三者色欲的眼神注视更能挑战我们对彼此平淡居家的认知了。现在为你和伴侣“正在进行的挑战”就是保持这火焰不熄。这样做有一些小贴士，包括安排在家里的烛光约会之夜、营造秘密氛围的电子邮件帐号，只为“私人的、见面时X限制级的对话、约会玩伴日和家长教师会。”

对这些主意传递评判并不公平。别人的努力使他们标识的婚内性生活更加活跃起来，一定要在剧本里看起来有一点不爽。而且，在长长的困难要求清单上，佩瑞尔在人类精神上得到利益——不要寻求报复，理解你配偶与其他人“活着的”欲望等等类似的东西——努力避开乏味的性爱，还要保持居家生活“火辣”起来，这可能会打击到一些所有的治疗里面最艰难和最令人精疲力尽的东西。

佩瑞尔她理解，在性爱内容里“干事”一词萎蔫的影响，她更乐意谈论嬉戏和创造力，但努力融入一夫一妻制的企业是不容否认的。为什么当老年夫妇宣布他们的婚姻已经维持了多少年人们总是给予掌声，好像那一对已经完成了特别令人筋疲力尽的长跑比赛或者在癌症中存活下来一样？除了耐久以外，什么是值得鼓掌的，还是他们受虐狂似的僵持？家庭的火焰在长时间里很容易被一些凶恶的事情就熄灭了，无论多有创造力，都在为维持这火焰继续燃烧中耗尽了，停止沉浸于性爱的独占性，作为幸福的亲密关系必不可少的条件，不是有可能更好吗？

佩瑞尔并不同意这种想法，她在书的末尾奉献了简单的一章，是关于不同形式的赞同非一夫一妻制。她写了摇摆不定的夫妻、已经有所选择的夫妻、通过读专栏作家丹 · 萨维奇的文章《一夫一妻制》来丢硬币决定的夫妻、已经扩展到“三人行”、“四人行”或“多元性开放族群”的夫妻。（对于安排有复杂分类的感兴趣并希望得到咨询的“称为‘多元多重恋’”，这是源自塔玛拉 · 平克斯和瑞贝卡 · 海尔斯的一本书，在其他事项中提供了定义，参见《设计者的亲密关系》、《混乱的亲密关系》和多元多重恋的《Z》。）佩瑞尔赞扬了所有这些非一夫一妻主义者“提出核心的关于存在主义的悖论，那是每对夫妻都要为之搏斗的——安全和冒险、亲密无间和各自为阵、稳定性和新奇性，”佩瑞尔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些容易心烦意乱的人，这些很多的“浪漫多元主义者”成功地保持了高标准的忠诚、诚实，远胜于他们那些主张一夫一妻制的对手们。

但她也保留了适当的怀疑是否任何亲密关系的建立，无论有多么巧妙或考虑周到的设计，能有浪漫爱情困境的永久解决办法吗？那些多元多重恋者渴望用“爱屋及乌”（一个伴侣的性快乐对另外一个也如此）来代替性爱的排他嫉妒，就是那个：一种渴望。人们通常在开放的关系中从一个欲望到安抚坐卧不宁的爱人来结束这段关系，而不是通过他们自己的任何利益——这通常可以推断出结果很惨。即使再怎么扩大或减弱通奸的边界也不会超过人类的欲望到越轨。传统的中产阶级的婚姻容易招致通奸，那些认真的多元多重恋的建立，让每一个新的情人都开放地承认每个人的感情可以耐心地在雅尔塔式峰会上探讨，邀请一些有非凡创新能力的罪过者：不用安全套，或者把情人介绍给你父母。佩瑞尔写到：“在性爱的领域里，自由谈判倒不如偷欢的引诱。”

这就说明——完全浪漫的安全性是没有可能性的——这是佩瑞尔的书的中心道德支撑。没有“不出轨”的婚姻，她警告说，不管自我救赎协会怎么告诉你。有爱就会有伤害，亲密关系能激励不同层次的信任，但信任总是“一个承诺的假面舞会式的风险。”精神分析学家亚当 · 菲利普这样表述。相信你自己是伴侣欲望的唯一创始人，而不只是现在的接受人，这才是最蠢的想法。伊丽莎白 · 哈维克（纽约著名小说家），恬淡无欲地忍受她丈夫罗伯特 · 洛威尔无数次的出轨通奸，当她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在她的一篇著名的文章《诱惑和背叛》中她这样描述：可怕的智慧赐予被背叛的经典文学作品女主角：她“从不幻想授予人类的爱和性的权利，她当然也开始于希望，浪漫爱情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在想象被揭露的时刻到来，现实尖锐地打击了她。爱情从来不是人们可占有的东西，或拥有主权，孤独的灵魂马上明白了，而只有微不足道的人才假装在其他不同情况下爱情可以占有。”

作者：卓伊 · 海勒为《纽约时报书评》撰写文章，已出版三部小说，其中一部是《丑闻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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