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

作者: 大松ong | 来源:发表于2024-02-27 16:4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三期:回忆的创作。

层峦叠嶂间,一间隐于古树下的石瓦房伴着微风若隐若现,傲然挺立于山坡之上。

恰在此时,两个巨大的竹篓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那嶙峋怪石之上,颤巍巍地似乎不堪重负,让人不禁猜想那被掩盖在草毡子之下的是什么庞然大物。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大大的竹篓间出现了一颗黑色的脑袋,仔细瞧去,发现是一个短发小孩担着这两个几乎与他同高的篓子,与那傲然挺立的杉树一般身姿挺拔,一点未曾被肩上的重物影响,只是那沉重的脚步和越来越缓的步频显示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脆弱。

突然,他的身影一晃从视线里消失,出现在那栋别致的石头房里。

透过年久失修的石头缝,清晰地看到他缓缓将肩上的重担落地,小心翼翼地将盖在上面的草毡子取掉,将被家禽填满的小笼子拿出,然后将下面的几个黑乎乎的罐子艰难捧出后放在“桌面”上,另一个也是如此。

但,原本泰然自若干活的孩子突然局促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之后,到门口张望起来,确定四下无人,才安心地回到原处,将半个身子都埋进了篓子里,从中飞快取出来了个什么,塞到那个已经被补丁打扮得充满时尚气息的衣服里,并隐隐透出了一抹白,与之前已有的颜色相呼应,显得恰如其分。

然后将东西迅速收拢好,便赶快烧火做饭,这时,已是霞光满天。

那抹白色到底是什么呢,让这个好好孩子偷偷摸摸藏的应该不能真是用做补丁吧。满心好奇,却也按耐住自己,静待时间来解惑。

不一会儿,山道上出现了几个人影,向着这间房子走来。而那个孩子也从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屋子里牵出来一个弓着腰的老人,将她扶着坐下,打开院子里挂着的那盏电灯。然后赶忙将桌子架好,把已经称好的粥端上桌子,然后又折身回到厨房忙碌。那八碗粥在院子里的那一盏昏黄的电灯下映出院中古树的影子,显得分外寂寥。

待众人进到院子里,把手上拿的工具往院子里一扔,就找到位置坐下,此时,孩子也端来了一个盛满玉米饽饽的馍筐和一碟咸菜。众人自觉地将馍筐里放着的筷子分好,便一人捧着一个碗吃起来。夹杂着碗筷的碰撞声和隐隐吐槽粥饭太稀的声音。小孩就在旁边帮着添饭夹菜,一刻不得闲。

一刻钟不到,这群人都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拍拍屁股直接进屋,只留下一片狼藉。孩子看着大家都离开了,好似松了口气,也进屋里,忙活了一通,抱出一个好似比他还略高一点的女孩,只是那女孩瘦得都快脱了像。他将女孩安置在凳子上,进厨房盛了一碗更加透亮的粥,从怀里拿出藏起来的一块玉米饽饽,递给女孩。俩人不知说了什么,推拒半天,最终还是女孩将那饭食狼吞虎咽地吞了。

将女孩送回房间,他又盛了一碗“粥”,就着众人吃剩下的东西垫吧两口,就开始收拾战场。动作飞快地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站在灶台边上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似乎摸到怀里藏的那个东西,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欢喜取代,打水将手脸洗好,就兴冲冲地向屋里走去。动作快得根本未曾看清他的容貌。

在房子的最角落处,那个窄小的房间里,刚刚进屋的孩子站在女孩的床前,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离得近些了恰好能看到他从怀里把那个藏了一晚上的白色不明物体拿出,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覆盖在上面的白布。在微弱的蜡烛照耀下,看到停在孩子手上的是一本《三字经》。

“阿戴,你要振作起来,要好好认字读书,姐姐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一定要再搏一搏。”暗哑的话语从孩子的口中传出,竟是一个女孩子。

“我,我不行。我前两天摔伤,张大爷说我可能这辈子都走不了路了。”

“能,肯定能,等养好筋骨,我们慢慢来,肯定能走。你一定不能放弃,知道吗!”

“好,我会努力的。”

那随风摇曳的烛光见证了这对姐妹不甘于现状并勇于打破的勇气。

日子悄然流逝,似乎每天都在辛苦劳作中开始又在热血学习中结束。一有机会,姐姐就会在镇上的小学偷听,以求学到更多的知识。有一次,被巡查的校长发现,暗中打听了这个女孩的情况,想要帮一帮这个努力的孩子。

终于得到了较为全面的信息之后,就到了女孩的家里,说明来意。女孩父亲满口答应,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但第二天就答应了隔壁村一家人的提亲,要将女孩嫁过去。

可是两家人在商量婚事的时候未曾发现,躲在巨石后面偷偷看书的阿戴满脸惊讶,不敢相信她的家人要将她的姐姐卖给那个名声极差的老男人。但听到这个消息的阿戴谁也没说,默默消化良久,但晚上姐姐一回来就赶忙压低声音说:“姐姐,我觉得咱爹不会让咱们轻易走的,你明天去县里买东西就别回来了,直接在学校,等我腿养好了我也过去,在我没去之前,你千万不能回来,一回来就走不了了。”

“这样不行吧,你怎么办。”

“我没事,你看自小什么活都是你干,我虽然也得干点,但也都是轻松活,说明他们还是疼我的,不能让我为难。”

“那,好吧,有事给我写信,别自己硬抗啊。”女孩对妹妹全然信任,第二天就担起熟悉的竹篓进城了。

妹妹松了一口气,为姐姐离开了这个狼窝而开心。但又莫名压抑,为自己能不能顺利逃离而担忧。但不论结果如何,自己必须要为姐姐做点什么,自己已经14岁了,要承担起多年来姐姐替自己承担的责任了,自己不能只躲在姐姐的身后安然度日。

但到了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笼罩。刚刚将行李安置到宿舍,准备去老师办公室的姐姐心突然颤了颤,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还没等细细思量,就看到教务老师已经走了过来,心头的想法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抓住,就索性放弃了,向老师迎了过去。

和蔼可亲的老师一下子将自己的烦忧尽数打落,班级同学们诚挚的目光更是将自己的不安全然抚平,姐姐招娣很快就被那些新奇的知识深深吸引,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那些之前可望而不可及的知识。而知道招娣家庭情况的校长帮她起了个新的名字——初语,寓意新的开始,让她可以放下过去的压力,重启自己的人生。

而此时的阿戴,正在经历她14年来最为勇敢的时刻。家里长辈提前归家,看到姐姐还没回来就大发脾气。

缩在屋子里的阿戴听着屋外那些不堪的言论觉得难过极了:姐姐从自己有记忆起就要喂养家禽,浇菜种地;将将有灶台高就开始忙活一家人的饭食;等有了些力气就要挑着扁担去运东西。她才比自己大两岁啊,却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可能她们最亲近的家人却用最恶毒的话语来攻击她。怪不得姐姐要自己从小装弱,做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模样。她只是不想让我走上她的老路。可是那会姐姐才五六岁啊,就开始为未来打算,可见她的心里默默承受了多少。姐姐已经够辛苦了,已经16岁了却被生活累得不长个子,还没有自己高。我一定要守护姐姐,不能让她之后的日子还那么苦。

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极快,当夜幕降临,姐姐还未归来,门外家中长辈们刚刚衰退下的责骂声又响了起来,他们没有关心姐姐是不是在那窄小的山路上出事,反而是觉得是不是拿着钱偷跑了。

阿戴越听越难过,心中隐隐知晓姐姐总让自己避开家人,还让自己好好学习是为什么。现在只希望姐姐能在那个好心的校长的安排下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那么渴望学习的姐姐一定能走出大山,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似乎已经确定招娣今天不能回来做饭,他们只好随意做点应付几口,小透明阿戴被彻彻底底地无视。

听着外面似乎没了声音,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阿戴才敢偷偷出来找吃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自己想要逃离这个家的念头也越来越坚定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消失”的招娣似乎从这个家里彻底消失了,除了在做家务时,七个大男人略有抱怨吐槽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外,从未有人提起过招娣。但之前约定的婚期临近,隔壁村的那户人家前来送聘礼,他们才反应过来似乎忘记了什么。于是便也不干活了,分散开来去打听招娣的信息。

但一连三天都无功而返,他们猜想招娣可能真的掉落悬崖了,但即将到手的丰厚彩礼又不想错失,就又一次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而确定姐姐没有被找到后松了口气的阿戴听到他们在讨论婚事,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们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刚满14岁的自己,要卖给40岁的老男人,肯定不行,要想办法逃离。

瘦弱的阿戴行动力十足,第二天趁大家都离家之后,就带着之前藏下来准备到时候送给姐姐的吃食,从她们姐妹二人的秘密通道离开家里。从太阳初升走到太阳高挂,但是那崎岖的山路似乎不见尽头,横在眼前的一座座高山也似乎无法跨越。第一次出远门的阿戴从初初离家担心被发现的紧张变成对无穷无尽道路的迷茫。但是她最听姐姐的话了,姐姐说的一直向东走,一直走就到了,她努力向前走。

但是身体太弱了,太阳才刚从头顶偏离,阿戴就已经觉得头晕眼花,但仍然勉力支撑。终于,在似乎看到一对衣着好看的夫妇向她走来时,她陷入了黑暗,但倒下的瞬间好似有阵疼痛从后脑传来,却也全然顾不上了。但她却十分开心,因为那对夫妇给她的感觉好像是梦中最疼爱她的爸爸妈妈。

光影交错间,阿戴感觉自己在两个时空中游走,一个是出生于重男轻女的贫困家庭中自小在姐姐庇护下艰难生存;另一个是在漂亮的房子里,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梦境太过离奇,她看不到那些人真实的面容,只是隐隐有种熟悉感。就是这份亲近牵扯着她不愿醒来,担心一睁眼就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但耳边却若有若无的传来一道温润的女声,她温柔地和别人交流,时不时地好像也和自己说话。

是谁呢?大概好奇心的驱使,使得她终于摆脱了梦境,但眼皮太过沉重使得她努力了好几次才艰难掀起,但却又被刺目的阳光激得立马闭上,又缓了缓才终于彻底睁开。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她的床边围满了人,还要拿奇怪的东西向她靠近,她害怕极了,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梦中的那道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乖,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你已经昏睡2天了。”不知怎么的,惊恐的阿戴就这样平静了下来,呆呆地躺着让医生检查。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但却感觉好像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但是想着想着,就又陷入了昏睡。但耳边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失忆......”“......领养......”等词传入脑海,却已经无力处理。

再次醒来,身体上的那份沉重感已经消失了,但是入睡前传入脑海的词语惊得她不知作何反应。

“孩子,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还好。”

“你身体太弱了,长期营养不良,然后之前受伤的腿没有完全养好,走了太多路导致发炎。不过现在医生都在帮你调整,不用担心。”

“好,那,医疗费贵么,我,我没钱。但,但我会努力挣钱换给您的。”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有些东西却是刻在骨子里无法抹去的,阿戴自卑又敏感的性子就是如此。

“没事,这都是小事。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

“啊,什么事?”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决定么?这份新奇的体验让阿戴十分欣喜。

“你愿意在没有找到家人之前先跟着我们生活吗?你,你别多想。我一直都想有个女儿,但是生了两个臭小子后伤了身体,本以为这辈子和女儿无缘了,但看着你特别投缘。所以,在你的家人没有找到之前先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帮着你找家人,找到之后再说之后的事情可以吗?”

阿戴有点蒙,但是听到家人她就隐隐有些抵触,似乎并不想再见到他们。但是,却好像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被遗忘了。

看出阿戴的不对劲,优雅妇人没有逼迫,温和地说:“没事,你慢慢想,还需要在医院再住一段时间呢。”

“好,我想一想。”但其实阿戴已经接受了,虽然她脑中一片空白,但却并不排斥这个安排。

听话的阿戴积极配合医生的工作,身体恢复得很快。原本蜡黄瘦削的脸庞也养的白白胖胖,气色好多了。而这段时间,阿戴和漂亮阿姨一家接触得愈发频繁 ,也越来越喜欢这一家人。而且两个哥哥虽然调皮,但是却对她很好,每天都会给她讲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也会给她读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阿戴从心底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学知识,所以她喜欢学习,也喜欢教她知识的哥哥们。

出院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家,和梦中的那个家一模一样,让阿戴安心极了,很快便适应了新的生活。

时光荏苒,三年已逝。阿戴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然之前欠下不少的课业,但阿戴勤奋好学,很快就补上了,而且考入了重点高中,即将参加高考。

不知为什么,在迈进高考考场后的阿戴,没有一丝丝的紧张,反而兴奋不已。心态好,基础知识扎实,她游刃有余地填写试卷,第一个交上试卷离开教室。待走出考场,看到在门口焦急等待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她开心极了,如乳燕归巢般向他们跑去。

但变故突发,一条通体雪白的大狗向阿戴扑来,惊得阿戴连连后退,一时不察跌入了旁边施工挖的一个土坑中。脑袋撞击到石壁上凸起的石头,一阵剧痛传来便陷入了黑暗。

睡梦中,阿戴又一次看到了那两个极限拉扯的时空。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里面的人。思绪混乱间,耳畔传来二哥焦急的声音:这都三天了怎么还没醒,妹妹不会有事吧。初阳,初阳,你快醒醒!

唉,这闹腾的二哥,一刻都不能让自己清净。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凑在眼前的那张放大的俊脸,毫不留情地抬手挥走,但因为三天未曾进食没有力气,那张脸纹丝不动。正要开口,就听见他突然大喊起来,高分贝的音量直冲脑门,让本就不太明朗的脑袋更晕了。而且还将门外的说话的爸妈和医生都惊得赶忙进来查看情况。

知晓自己醒来,就又是一番检查,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后,病房里紧张的氛围彻底松了下来。

“乖,你怎么样,头还疼吗?”

“妈妈,好多了,就有点晕,再睡会就好了。”

“嗯嗯,那就行。”

“裴燕则,赶紧滚去学校,一天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吵得你妹妹不能休息。”

“我,我不是担心么。”

“你这叫担心吗,你这是捣乱。都多大了,半点谱不靠,快滚。”

二哥可怜巴巴地向老父亲求助,但瞅见媳妇发火,老父亲表示爱莫能助,还是让他自己挺住炮火吧。眉眼官司还没结束,暴躁的声音再次传来:“裴永志,你在那看啥呢,你闺女三天没吃饭了,你不知道去买点吃的吗。”

“错了,媳妇,现在就去买。”

父子俩默默对视一眼,深表对对方的同情,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领命离开。

赶走了碍眼的父子俩,妈妈神色放松了下来,温柔地询问她身体状况。阿戴早已对这个模式习以为常,只用心回答问题,根本不参与劝架工作。

但是,阿戴却没有跟妈妈提及自己好像恢复了一点记忆的事情。因为现在太过迷蒙,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又在医院观察了两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阿戴终于被允准回家静养。到了熟悉的环境,有更多时间独处的阿戴,终于在一周后将零散的碎片理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情况:她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家庭,只有姐姐疼爱她,她出来也是为了找姐姐。所以回不回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姐姐。但自己的能力太弱了,肯定找不到,得到时候让爸妈帮忙。

做好打算,便又甜甜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阿戴就被爸妈激动的声音吵醒,仔细听来,好像是成绩问题。此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出分日,但最近太多意外的发生,都给忘了。

起身开门出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傻乐的二人组。

“爸妈,怎么了?”

“哎呀,闺女,出成绩了,689,你太厉害了!”

“哪有,大哥二哥不都比我高么,他俩都过七百分了,也没见你俩高兴成这样,对他俩太不公平了啊!”

“他们哪能跟你比,有什么想要的,妈妈给你买来。”一如既往地嫌弃儿子。

“那,我正好说件事,我之前的记忆,隐隐想起来一些了,细节不太清楚,但原来的家人应该并不喜欢我,但是有个对我很好的姐姐,那天出来也是为了找她。辛苦爸妈帮我找找姐姐。那会她是去了县城上学,但具体情况就不记得了。”

“想,想起来了。好,爸妈帮你找姐姐,之后还有什么细节你再告诉我们。”

“我印象最深的是,让我出家门一直想东走,一直往东就到了。”

“啊,不对啊,我们当时是在往东走,你和我们反方向来,你应该是向西吧。”

“啊,是我走反方向了啊。”

“没事儿,乖,我们一定帮你找到姐姐。”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细节不明确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阿戴也并不着急,她觉得自己和姐姐总有相见之日。

很快,就到了开学报道的日子。这一天,大家齐齐出动,启用了家中的房车运行李。看着一个接一个的行李箱,阿戴无力扶额,感觉这不是去上学,而是搬家。但反对无效,就压力山大的被赶上车。

五个小时的车程结束,一座陌生的宏伟建筑映入眼帘,这就是大学啊。还没感叹完,就被风风火火的二哥拉着跳下车去找报到处。跨越人山人海,总算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迎接自己的是一个短头发的个子小小的干练女孩。虽然带着厚厚的镜片打扮朴素,却莫名令人有亲近之感。

“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学生班主任沈初语,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这是你的寝室钥匙,快去收拾东西吧。”

“好,谢谢学姐。”

即将转身离开时,视线再一次扫过那瘦小却挺拔的身影,心又不自觉地颤了颤。

一切安顿妥当,陪家人吃完饭,便送爸妈哥哥们离开,自己独自开始大学的求学生活。虽充满未知,但对法律的热忱却引领她奋不顾身!

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日子过得飞快。在班级事务的牵线搭桥下,阿戴和初语联系愈发密切。二人对社会公平的推动工作极富兴趣,尤其是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及女性利益的维护。她们一起参与社团,一起打比赛,一起参与社会救助活动,两人虽有年龄差异,但却默契十足。

初语毕业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二人虽然联系减少,但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仍会一起讨论。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在阿戴硕士研究生毕业时,在材料室整理材料,突然看到初语的一些被遗忘在角落的资料副本。本想着收好有时间带给她,但不小心将资料碰掉,散落了一地。

当“安家营村”“妹妹阿戴”“校长援助”等等字眼映入脑海,如一把钥匙将尘封已久的记忆的大门打开,之前遗忘的记忆全部回笼了。

初语姐真的是我寻找多年的亲姐姐吗?找了那么多年没有找到的人,真的会就这样凭空出现吗?

阿戴不安极了,慌乱地给妈妈打电话。当电话接通,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她哽咽着说:“妈妈,我好像找到姐姐了,就是初语。我就感觉见到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可能真的是我的姐姐,但我怕是我多想了,我把她的信息给您一份,您帮我调查一下。”

“好,宝贝,你把资料拍给我,我让你爸去查,你别着急,赶快拿好资料,我们在门口等你,咱们见面说啊。”

“好。”

走出资料室,看着这个已经呆了七年的校园,那么熟悉却又格外陌生。那些和初语一起的时光剪影好似又来一遍,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两人一起的身影,又渐渐变成了两个小小的,瘦瘦的女孩,都努力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对方撑起一片天。

“期待是你,姐姐!”阿戴低声呢喃,但很快收回思绪,步履坚定地走向门口。

“阳阳,在这儿!”一位身着定制旗袍的优雅女性此时却在门口招着手大声呼喊。阿戴快步走去,扑到妈妈的怀里,刚刚做好的思想建设悄然崩塌,泪水大滴大滴滚落,将那米白的锦缎浸湿。

“没事儿,没事儿,乖。让你爸爸去查,很快就有结果了。这么多年了,有消息是好事儿。”

“嗯嗯,我就是难受。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们,姐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得啊。虽然我们不聊生活,但是能看出来她过得艰难。而且,我之前的家人太可恶了。凭什么女孩小时候是做家务的工具,长大了是换钱的工具,然后卖给婆家之后就变成生孩子的工具啊。不是男女平等么,为什么这么作践女孩啊,剥夺她们学习的权利,一辈子就只能困在高山里,不见天日。妈妈,她们太可怜了。”

“所以宝贝你要成长起来,拥有更多的资源来努力帮助更多的人。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力所能及的帮一些人。咱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

“嗯嗯,快上车。”

看着路边不断闪过的建筑,突然接收了太多信息的阿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看时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突然想起来姐姐的事,她瞬间弹坐起来,急急起身。

来到客厅,发现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坐着,各自干着各自的事,一看就知道在等自己。

“哎呀,怎么不叫我啊,一下子睡到现在。”

“没事,快喝点牛奶。”

“好,爸爸,资料查到了吗?”端着牛奶猛灌两口就急切开口询问。

“查到了,她应该是你的姐姐。但是因为她的信息也改变了,所以细节没有查清楚,只能你们自己聊了。这个是查到的资料。”听着爸爸深沉的嗓音吐出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自己却似乎不太敢相信。

“好,谢谢爸爸。”虽然各种念头已经在心中过了一遍,但仍是迅速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结过那几张沉甸甸的纸。

“我没事,爸妈,哥哥,你们都去忙吧,中午阿姨做饭就好,我先回房间了。”阿戴努力挤出笑脸,不愿让家人担心。语落便急匆匆的离开了,那慌乱的脚步显示出她不平静的内心。

直至月亮高照,房间的门都未曾打开过,那几张纸散落在桌子上,却是褶皱异常。水洗的痕迹,让很多字已经模糊了起来,但多次出现的“打工”“兼职”等字样显得尤为刺目。而卧室的主人已经抱膝靠着单人沙发上睡着了,只是皱巴巴的睡衣和脸上未干的泪痕显示出这一天她的动态。

太阳初升,当第一缕阳光撒到蜷缩着的女孩身上时,将她猛然惊醒。她迫切地见到初语,想知道未曾查到的那些年,初语是怎么过的。挣扎着起身找到地毯角落的手机,找到初语的电话,但是她却迟迟不敢按下电话键。她莫名有种背叛感,是这么多年自己无忧无虑的幸福长大,而姐姐却负重前行。

不管了,就这样吧。

“喂,初语,初语姐,你今天忙不,想约你一起吃午饭。”不知怎么的,那个熟悉的初语却再也喊不出口,只能尴尬地喊初语姐。

“怎么了,又有新的想法了。我今天休假,正好可以一起聚一下。你发我地址,等会见。”

“好,等会见。”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却直接链接到这音色的幼年版,也是如此的宽容、温和,却将阿戴的所有盔甲都击溃,泪流满面。怕对方听出端倪,就赶忙挂断电话。

起身洗漱收拾好后,就从车库里选辆车直奔目的地,她实在太迫切了。

一路飞车,到了餐厅离约定的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但时间太慢了,自己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急躁不安。不过好在,初语也提前到了。

“姐姐!”当见到初语的那一刻,原本的各种准备全部化为乌有,优秀坚毅的阿戴变回了当年那个瘦弱的女孩,所有的伪装都不见踪影,只余满心依恋。

初语惊在当场,许久,哽咽出声:“你,你是阿戴?”

“是,我是阿戴。对,对不起姐姐,我走错了方向,没有找到你还摔倒了失去记忆。后来只隐隐想起我还有个姐姐,但一点信息也无,根本找不到你,还是那天在资料室看到你的资料才唤醒我的记忆。然后我猜测你是我的姐姐,但是你也换名字了,我就不太确定。”

“好,你还活着就好,我还以为,还以为。”

“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没有再回去那个家了吧。”

“我挺好的,为了找你,我偷偷回去一趟,但发现你也失踪了,我就一直在找你,但是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换名字也是因为沈校长当时想让我有个新的开始就给我起名初语,是我要坚持跟他姓的。”

“嗯嗯,沈校长人真好。我摔倒之后碰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就是现在收养我的爸妈,他们对我特别好,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也过得很开心。”

......

跨越了十余年的姐妹重聚,话题一个接一个,根本聊也聊不完。

在之后,二人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业,但因为领域重合,也多有帮扶。她们一起做慈善,一起进行法律科普,一起推行教育。

“好了,之后的故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讲了,太啰嗦了!多关注贫困人民,多关注那些需要救助的妇女儿童不好么,怎么总是这么八卦。”满头银发的老人看着身边围绕的晚辈们闪亮亮的眼睛没好气地说。

“虽然你们的成长环境很优渥,在城市长大,不需要翻过座座大山,但是,高山无处不在,可能是技术上的公关,可能是项目的立项,可能是思想的进步。要永远保持登山意识,低头走路,不畏困难。给自己画座高山,看看当下的自己处于何处。行了,别围着老婆子我了,赶快忙去吧。”说完就戴上老花镜,颤巍巍地扶着拐杖起身,走向堆满书籍的桌案。93岁高龄的大法官依旧在攀登着属于自己的高山。

她的一生都献给了法律事业,尤其关注有关妇女儿童的保护工作。她时常到大山里生活,亲身去感受大山里的风土民情,知晓真正的问题所在。

这个一生都用高山做比的老人,也将自己活成了一座高山,令人敬仰。而裴老的姐姐,沈初语虽然中年就逝世,但却也为女性的合法权益作出了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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