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下一个月圆之夜的时候,就是我跟着唐僧出发向西的日子。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信仰。我的内心充满使命感。
我想只有佛门才不会抛弃我这个遭世人唾弃的丑人。就算这条路诚如观音所述,有千种妖魔,万般神怪,那又怎样呢?
这好歹是一条出路,有出路——不论这出路的尽头在哪里,我想总比坐以待毙等死的好。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一个月,三十天,可是我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感到寒冷和饥饿。
那天晚上,我拿起地上的钉耙,只轻轻一挥,就听见轰的一声,我居住的地方被我捣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野外睡觉,并且第一次梦见了月宫。
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漂亮仙子正在沿着天河起舞,而我则穿着金色铠甲手执九齿钉耙在银色的天河边上驻目观赏。
我看见了她对我笑,她的笑彷佛春天阳光般温暖,彷佛夏天的清风,能让人安静,让人沉醉,让人忘记自己是神仙,让人感觉再看一次,抛去仙位也可。
她的舞姿轻盈妙曼,恍如隔世之外,万天星辰,莫能遮去她的光华。
我看见她向着月亮的方向飞去,我的身边只留下如萤火虫般大小的无数光点,我伸手去抓,怎么也抓不住。
我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命运就像白衣仙子留下的亮点一般,美好易逝,却不能把它抓住自己的手中。
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主宰自己?
在梦中,我一次一次地这样问自己,因为我分明感到自己不能往月亮的方向飞去,虽然我此刻多么希望能飞到那个地方。
自己职责所系,不能跨过这道天河。跨过这道天河,就是犯罪,就是触犯天条。
我只能想象,她在月宫中的一举一动,据说那里只有她一个人,陪伴她的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这个晚上之后,我每夜都会重复各种梦境。
在那些梦境里面,我成为不一样的人,每次经历了不一样的命运,每一次都受着同样的诅咒。就是爱到最后必然失去,每一次都让你痛不欲生。
我极力想握住命运的咽喉,可是命运的力量强大到无以复加,而我自己的能力渺小得就像一缕尘埃。
在某一世,我成为新科状元,在我高头大马衣锦归家的时候,才发现深爱我的妻子暴尸街头……
在某一世,我成为孔院学生,我爱上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叫做祝英台的姑娘,但因为种种错综复杂的缘故,我们最终智能化蝶相守……
在某一世,我为了一个姑娘,打上玉帝的凌霄宝殿,与群魔一起造反天庭,最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在做到打到凌霄宝殿这个梦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汗发沾衣,我分明感受到那不是过去,仿佛是未知的将来……
我发现原来观音赐给我的法力很轻松地就使我克服了饥饿和寒冷。我拿着钉耙,一阵乱舞,顿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我向天“啊”的一声大吼,将积压了多时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钉耙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它极具灵性,我根本不需要霸王枪法的套路就能耍得如风顺水。
这一切仿佛与生俱来。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并且开始逐渐相信后来的那些传说——关于我的前世,关于我的未来。
原来我真的是天蓬元帅,观音没有骗我。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杀回高老庄,一钉耙将那些驱逐我的人打到烟消云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像还没有到十年。
其实我本可以有另外一种命运的。假如他们接纳我的话,那么我很可能成为一位高老庄村民。
虽然样貌丑陋,但我至少是个堂堂正正,自食其力,直立行走的——人。
但是世人却是这样的冷漠和无情。
我要杀尽这些冷漠的人。
不过我很快改变了想法,观音无处不在,她是否已经意识到我会这样去做呢?她明知我会回去报仇可是还是将钉耙给我,并且恢复我法力?
这是很大的一个坑。
我越是这样想,顿时感觉心口剧烈地痛。观音是否给我下了咒,只要想到恶的一面,我的心口就痛呢?
好在心口很快就不再痛了,我又恢复了力量。
我才不管这些。纵然不将高老庄人斩尽杀绝,我也一定要把那个第一声吼出“乡亲们快来打妖怪”那厮打到血肉模糊。
如何去高老庄?此处离高老庄尚有至少百里路。
我腾身一跃,竟能飞向半空。当我按落云头,我已经来到来了一个山谷里,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左的路上有一块石碑,上书:高老庄。
就是这个地方。我抡起钉耙,径直冲了进去。
一个樵夫看到了我,大呼妖怪,转身就跑,我冲过去,一钉耙就将他劈成了两半。就在这时我的心口开始剧痛。但我管不了这么多,我要杀,杀尽这些无情的人。
我加快步伐,我想尽快赶到人群密集的地方,找到当年那个老头儿,我要问问他我到底是人是妖,就算我是妖,我有没有威胁到你,为何要发动群众将我赶走,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要问问他假如这个猪面人身的怪物不是出生于母猪肚子,而是从你的老婆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会不会致他于死地?
诗人为什么会这样的偏见?
很快我冲到高老庄人口聚居的地方,这些人依山而居,住在简陋的竹楼里面。前面不远处还有集市,那里高楼林立,有走村串户做买卖的,有成天无事的浪荡公子……他妈的,所有禽兽全在那里。
我迅速冲过去,站立在他们的中间。
我将钉耙往地上一杵,听得晃铛的一声,所有人惊慌失措,四处奔跑逃命。
我的心口剧痛,我要赶在剧痛消失之前将他们通通杀掉。
我一挥钉耙,所有房屋便倒,四处鲜血横飞,鸡飞狗跳。
就在这时,我彷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老头儿,此刻正在匆忙躲避。
这厮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冲上去,一把按住他。
这个老家伙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正向我苦苦求饶:“神仙爷爷,你绕了我吧,不要杀我。”
“当年为何如此?纵然我是妖怪,我伤害过你吗?你却要置我于死地。”我狠狠地说。
“神仙爷爷,当年我狗眼不识泰山,求神仙爷爷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我就偏不饶你。”
我一钉耙过去,将这老头儿劈成了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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