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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能看出猴子的用心,也知道我的懈怠。虽然经常充当和事佬,不过还是希望我们提起勇气,昂扬斗志,一路向西。
为此师父经常在马背上作诗给我们,而且还亲自谱曲。
他的文采虽然不好——这一点我深知道,不过为了讨好他,满足他的虚荣心,我每每都强力忍住了他吟诗时隐藏在我内心的痛苦悲哀甚至想吐的情绪,努力地听完。我不知道沙僧和小白龙是不是如此。
这里为什么不提悟空,因为他的厌恶情绪已经表现出来了,他是这个团队中唯一一个在这件事情上敢于喜怒形于色的人物,这一点我相当的佩服他。
师父吟诗的时候,悟空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苦苦哀求:师父,你还是念紧箍咒吧。
这也很可能是师父要下定决心驱逐猴子的一个原因。我和猴子表现得天壤之别的地方在于,我不但每次尽力听完了师父吟唱的诗歌,而且我还专门给师父取了一个相当霸气的别号:马背上的诗人。
我常常在想,假如让这个老和尚放下白马,与我们一样步行,看这厮还能不能写出诗来。
师父写的第一首诗歌是《天大地大不如佛祖的恩情大》,这首歌甚至得到了观音菩萨的谱曲,一时间广为传唱,是他最满意的一部作品。这也是他要我们时刻牢记和吟诵的作品:
天大地大不如佛祖恩情大
爹亲娘亲不如观音菩萨亲
千好万好不如灵山经书好
河深海深不如众生苦难深
三藏经书是解脱的宝
谁要是敢于阻止我们
悟空啊,你就把他们打跑
这首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给予过我无比的信心和勇气,也是我记得比较深刻的一首歌。因为我从这首歌里听出了我们坚守的信仰的力量。而且在很大的程度上使我安下了一路向西的决心。这首歌使我知道,其实所谓的取经不过是个样板工程,佛祖和观音不会让我们死在路上。这一点师父恐怕比我还清楚,因为我始终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退路,他不会在困厄的处境中如此乐观地坚守着。
基于这种认识,就算每次我冲锋在前,受尽猴子的作弄,我也并不害怕会死在这条路上还是怎么样。
不过这首歌最终被我们唱腻了。再经典的作品读久了也会腻,再好听的歌唱多了也会烦。在我们渐感枯燥乏味的旅程中,找不到新鲜解闷的东西的时候,师父又新创作了一首作品。新的作品无论在表现手法还是格律的运用以及所达到的思想境界上都超过了前面的那一首歌。
《取经人士想念如来佛》
抬头望见指明灯
心中想念如来佛
想念如来佛
迷路时想你有方向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大唐国你赐玄奘三藏名
号召我们取西经
你的恩泽普照天下
佛经一读众生不苦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如来佛
想念如来佛
困难时想你有力量
胜利时想你心里明
胜利时想你心里明
五指山你化解猴儿心中的怨
高老庄你又解除猪儿的劫
那西海龙宫罪孽深重的龙太子
就算是那流沙河吃人无数的沙妖
也受你恩泽的普照
打退妖魔百万兵
啊……
三藏佛经是你亲手创
西行路线是你亲手定
取经人士想念你
伟大的上师如来佛
取经人士想念你
伟大的天尊如来佛
在我们怀疑师父为何时刻都有这样的创作灵感的时候,师父总是谦虚地表示,只要信仰坚定,就一定能得到如来的加持,修成正果,永远不要忘记佛爷爷,南无阿弥陀佛。
这首歌我花了三天的时间才能背下。因为它实在太长了。不过使我骄傲的是猴子用了五天,沙僧用了七天。为了显示我对师父的格外尊敬,在没事的时候我经常与他探讨诗歌的格律问题。探讨久了,我感受到师父对我的器重,他时常夸我是可塑之才。师父总是这样鼓励地说:“八戒,写诗其实很简单的,要不你也试着写一首看看?”
我说:“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这种慧根。”
师父说:“没事的,虽然写得不好聊着消遣也不为过。没有谁要求你必须写得像我一样好。”
这厮还真是够自恋的啊。
我说:“我可写不了赞美诗。”
师父笑笑说:“主题不限。”
正是月圆之夜,不知为何,望着天上的圆月,我突然灵感爆发。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闭着眼睛,呼吸着野外清新迷醉的空气,一些句子闯入我的脑海,我把它们念了出来:
五百年尘缘未断,至今犹觉月宫寒。
千万世情根难消,放眼难觅旧衣簪。
去年今日此夜中,千载一遇同宵好。
相逢不忍轻离别,身世飘零唯空叹。
师父待我吟唱完,顿时变色,悲叹道:“罪过,罪过。八戒,你需放下,否则你到不了西天,见不到如来。我们师徒五人也将再续轮回,千万不要再想这些事,不要再吟这种诗。你须知道,落魄僧人,我们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南无阿弥陀佛。”
猴子讽刺道:“这猪头受观音点化,都当了和尚还想着天上的嫦娥,真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
我生气道:“你骂谁是猪头。”
猴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抡起钉耙就要冲上去与这厮大战三百回合。
悟净一把抓住我:“二师兄,算了,算了。”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前世,所有关于我前世的那些传说,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些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虽然在梦中我能够看到一些漂浮着的幻影,像在天庭,又像在月宫。
那时候我缠绵过追求过失败过痛苦过。但我始终不觉得那就是过往的我,我觉得我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关于我和嫦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情况。
观音说为此玉帝惩罚我历经千世情劫,每一世都让我深爱,最终都令我失去。折磨我的身心,让我痛苦不堪。
而这些惩罚最主要的目的却是让我不再相信爱情。因为我所犯下的罪孽就是因爱情而起。但是并不是说为了爱情我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其实这罪孽就是爱情本身。
神是不能有爱情的。只是玉帝可以有。玉帝可以有三宫六院可以有无数个老婆。但是其他神却不能。这就是等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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